「俊麟……」見他來,她內心百感交集,水眸幽幽地望著他,眼神流露出滿滿的歉疚和沒來由的委屈。
和他對視片刻,她赧顏低首,自覺無顏見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通往廚房的門,想將自己關在門後與他隔絕,可他動作更快一步的擋在門前,不讓她逃開。
「若琳,我們是不是該坐下來好好談談?」他抓住她的手,淡定道。她既然知道真相了,把話說開,彼此心中才能坦然。
「不要……你走開!」她推開他,瞅著他,壓抑一整晚的情緒突然爆發開來,淚水奪眶而出,她無法克制地大哭了起來,「走開,你走,走!」此刻,她真的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黑眸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見她一步一步地退,他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擁住她,她拚命捶打他,哭喊著,「走,你走!」
「我不走,也不會放你走,我們誰都不准走!」他語氣低沉堅定的道:「若琳,無論再有什麼狀況,我都不會再放你走了!」
「俊麟……」她虛軟地貼靠在他胸膛,肩頭顫動,哭得不能自已。
摟緊她,任由她將臉埋在他胸膛哭濕一片,五年來,她所受的委屈他全都瞭解,如果淚水能宣洩她心頭承載的壓力和抑鬱,那就讓她哭個夠吧!
哭聲漸歇,她臉埋在他胸口上抽抽噎噎,厚實大掌愛憐地輕撫她烏黑的秀髮,磁性的嗓音緩緩入侵她脆弱的耳膜,宛如直抵她心口的那處空洞,「若琳,生日快樂!」
一句遲了五年的「生日快樂」,再度令她熱淚盈眶,肩頭又開始顫動著。
「對不起,我來遲了。」不只是今晚,他已遲了五年。
他的話,惹得她將臉更加深埋在他胸口崩潰大哭,他心口狠狠揪疼著,擁緊她,黑眸閉上,一行淚水緩緩地滑下俊逸的臉龐。
第6章(1)
提著晚餐,龍俊麟大步走進巷子內,自鈕若琳生日那晚後,他已接連三日都來陪她吃晚餐,過去的事,不管誰對誰錯,他們都很有共識的不再提,一起步向未來才是兩人共同努力的目標。
這算是破鏡重圓吧?若琳雖不再是以前那個世界裡只有他的天真爛漫小女人,對復合一事,成熟的她表現得落落大方,只是她的心思瞞不了他,她的心比起以前更脆弱,以前的她全心全意傾愛於他,現在的她,每走一步,皆步步為營,生怕才黏合的破鏡一不小心會再度摔碎……
啪的一聲,一個年紀約五、六歲的小男孩拿著捕蟲網亂揮,棍子揮到他的手,細長的木條應聲而斷--「哇,斷了!」有著一頭自然鬈發的小男孩喃喃道,旋即抬頭望著他。
瞥一眼掉在地上的網袋,他臉色微慍地瞪著小男孩,「小朋友,你打到我了,你是不是該對我說什麼?」還好若琳的晚餐沒被打落,要不然,哼哼,他一定會當場教訓他!
「你、你弄壞我的網子……」
臭小子,打到他沒道歉,竟然還對他興師問罪!年紀小小居然就會誣蔑人,若不好好教導,以後他的人生怎會有光明的前途!
「我沒有弄壞你的網子,是你打到我的手,還有,打到人要道歉懂不懂,快點向叔叔道歉。」
他難得好聲好氣的耐心「教導」小孩。
「我、我要叫我姑姑來……」調皮的小男孩有些害怕,小小身子不禁往後縮。
「叫你爺爺來我也不怕!」他嗤笑,挑眉問:「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男孩未回答,轉身就跑,龍俊麟立即追上前去,忽地見他跑進二手書店,他想那小子一定是驚慌之餘跑錯家,這下正好,他可以來個甕中捉鱉。
他得意揚唇,大步走進店裡,卻聽到小男孩的告狀聲,「姑姑,有個壞叔叔把我的網子弄壞了……」
定睛一看,方纔那個小男孩正對著若琳喊「姑姑」,她偏頭看他,他心頭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小心的問:「他是?」
「壞叔叔!」
「小智,不可以這樣……」鈕若琳馬上制止小男孩,回頭對他尷尬一笑,「他是我大哥的兒子,小智。」
他蹙眉苦笑,「你大哥究竟有幾個小孩?」先前的妮妮,還讓他一度誤會是她的女兒。
「三個,小智、妮妮,我大嫂肚子裡還有一個。」
他正想把晚餐放到桌上,赫然發現後頭還有一個更小的小男孩,「你這裡似乎成了托兒所。」
「那是我姊的兒子,小凱。」她順手接過晚餐,放在桌上。「小凱,叫叔叔。」
「叔叔。」小凱雖然年紀比較小,卻安靜多了,叫完人,他便乖乖地坐著看繪本。
「小凱,不要跟他說話,他是壞叔叔。」小智以大哥哥的身份,兩手大張擋在小凱前面護著他。
「小凱,其實叔叔是個大好人。」龍俊麟馬上接話,一說完,小凱就捧場似的點點頭,他立刻朝小智挑眉,十足挑釁的模樣,一旁的鈕若琳忍不住笑出聲。
見她開心大笑,他情不自禁地看傻了,他們復合三天,她總是笑得很含蓄,心房未真正敞開,而此刻她臉上的笑,似乎可看見一絲以前天真開懷的樣子。
見他盯著她看,她害羞的低下頭。
「你大哥他們來了?」他笑問著她。
「沒有,是我姊。我大嫂才剛從醫院回家安胎,可小孩平常都很黏她,讓她無法好好休息,剛好我姊要來台南,就順便帶小智一起來,這樣我大嫂會輕鬆一點。」她突然有些心虛,螓首低垂。「我姊和姊夫他們去買晚餐了。」
他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若玫姊是特地來看我的吧?」肯定是不放心,想親自來查驗五年前那場誤會的真偽。
被他一語命中的,她難為情地一笑,囁嚅道:「其實她原本就要來,只是我跟她提了我們……
之前的事是一場誤會,所以,她順便……」
他伸手攬住她的肩,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我很歡迎若玫姊來看我。之前在台北我來不及向她解釋,趁著她這一趟來,我會好好向她說明。要讓你父親答應把你嫁給我,我得先得到若玫姊的支持,讓她知道我是真心愛你。」
她詫異的看著他,他們倆才剛復合,他就想到結婚的事……一定是她當年逼婚的事,烙印在他心頭,他才會以為她急著想結婚。
「俊麟,其實我……」她想說現在的她並不急著結婚,可又怕話一說出口,會讓他誤以為她不想和他續舊情,躊躇之際,有人跳出來「幫腔」了。
「壞叔叔,你不可以娶我姑姑。」小智突然跑過來把兩人隔開。
龍俊麟緊皺眉頭,「為什麼?」
小智抬高下巴,「因為姑姑是我的女朋友,我長大以後要娶她。」
龍俊麟瞇眼瞪著眼前的狂妄小子,「臭小智,你竟敢跟我搶女朋友,你以為你是楊過?」
「我不是楊過,我是小智。」小智一臉正色。
龍俊麟兩手環胸,煞有其事地向眼前的小蘿蔔頭解釋,「只有楊過才能娶他姑姑,小智不可以。」
「騙人!你、你是壞叔叔,你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小智嘟嘴道,「壞叔叔,你不准搶走我的姑姑,她是我的女朋友。」
「哼,你姑姑當我女朋友時,你都還沒出生呢!」龍俊麟黑眸斜睨,嗤之以鼻。
「你,壞叔叔。」
「你,臭小智。」
「壞叔叔。」
「臭小智。」
在一旁「觀戰」的鈕若琳苦笑著,這為她爭風吃醋的一大一小,還真是令人好氣又好笑。
不過她好久沒看過俊麟這麼幼稚的一面了,似乎從他開始工作後,每回她見到他,他總是一臉疲憊樣,連笑容都很勉強,哪提得起勁裝幼稚……
是她的家世和她的父親給他太大的壓力,他才會日以繼夜地工作,努力衝刺,想迎頭趕上讓父親認同的標準,現在想起來,她依然忍不住為他感到心疼。
「臭叔叔。」
「壞小智。」
一大一小互罵到最後,還交換了「頭銜」,果真……令人啼笑皆非。
送走了史上最幼齒的情敵,龍俊麟總算能獨佔佳人,和鈕若琳並肩坐在二樓小陽台的雙人沙發椅上欣賞月景。
樓上除了魏伯伯夫妻的主臥房,還有兩間小房間,一間若琳暫住,另一間堆滿了書,由於無房間可睡,若玫姊和她老公還有兩個小孩只好到附近飯店投宿。
「我姊沒為難你吧?」鈕若琳看了他一眼,拿起小几上的水果刀切水果。飯後,她在收拾時,姊姊約他到屋外聊天,她的心七上八下,很擔心姊姊罵他,本想跟去護著他,可一想到姊姊無論做什麼事都是為她著想,應該只是對他「耳提面命」一番,不至於為難他,才沒跟著出去。
「怎會沒有,她大大的為難了我。」見他原本一派輕鬆的神情突顯凝重,害她要拿給他切好的蟠桃的手僵在半空,進退不得。
他大口一張,咬住她手上的蟠桃,還輕含住她的手指,她一驚,倏地收回手,也把另一手上拿的水果刀輕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