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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千尋

  無聲輕歎,彎彎垂下眉睫,也不是說凌之蔚不夠好,或是和他相處有困難,只是一天十二個時辰被人盯著瞧的感覺,實在不怎麼美妙,雖然多數時候他盯的是她的後腦杓,但……她對背後靈這種東西有點……畏懼。

  可如今二皇兄都說話了,她不能下了二皇兄的面子,更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說不定返京後,父皇真會給他們兩人賜婚,到時她會不會拒絕?應該、不會……吧?

  打個比喻好了,她喜歡肉多汁甜的金鑽菠蘿、沙地西瓜、愛文芒果,可是擺在跟前讓她選的只有又酸又硬的李子、桃子、杏子、梅子,還規定非要選出一個才可以退場,那她會怎麼做?就點點豆豆點點豆嘍,點到誰就誰吧,反正眉一擠、牙一咬,忍耐幾秒鐘,也就吞掉了。

  她現在就是這種心態,凌之蔚是對人體有益的健康桃李,雖然誘發不出她的食慾,但醫生建議每天蔬果五七九,再不樂意也得吞,了不起打成槳汁縮短痛苦時間。

  凌之蔚是桃李,那……誰是金鑽菠蘿?突然間,程曦驊的影子從她腦海間飛掠過去,慌得她一抖肩,為了拉回胡亂飄遠的心思,她咳了兩聲,清清喉嚨,拉回正題。

  「口罩還剩下一萬多個,全部帶過去好了,至於藥材,我只留一半,不足的,二皇兄在奏折裡再向父皇提及,很快就會從京城送過去。」

  「好。」史湘晴回答。

  齊柏容望著史湘晴,短短一個月的訓練,練出她的膽量,現在的她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日後回京,倘若史大人不反對,也許她可以成為彎彎的好幫手。

  母后說過,不管是彎彎或誰喜歡做什麼,她都會全力支持,但這話聽得他牙酸,母后根本就是騙人的,他講過幾百次想要上戰場、想要去北疆,可母后固執得很,怎麼都說不通。

  偏心!母后害他左右為難,害他有志不能伸,再下去,他早晚會變成籠裡的金絲雀,好逸惡勞,卻還以為自己會引吭高歌就很了不起。

  彎彎對地方官員們說道:「疫情減緩,但各位大人仍不能掉以輕心,該做的倡導還是得做,只要有新病人,就代表疫病還有擴大的可能。」

  「是,公主。」

  彎彎拿起賬冊,這是她最頭痛的部分,她對錢這種事一向很……不上手,不過大皇兄一再叮嚀,買多少藥材、進出多少銀兩、花費多少人事費用,這些很重要,千萬別假手他人,免得被鑽了空子,他倒不是擔心有人盜用公款,而是這次的疫情控制必須登錄在冊,做為以後防疫的重要依據。

  「稟二皇子、公主,程將軍求見。」一名衙役進門,向齊柏容稟報。

  程將軍?!聽見這三個字,彎彎像被人點住穴道似的,不只翻閱賬冊的手倏地一滯,全身都猛地一僵。

  齊柏容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是程曦驊嗎?他們已經整整兩年沒見面了啊!他不是在北疆,怎麼突然出現在成陽?他的困惑一大堆,卻阻止不了他疾行的身影。

  彎彎明白二皇兄的興奮,北疆是他的夢想歸依,只是……不說母后,她也捨不得二皇兄去,打仗是會要人命的,二皇兄的武功再好,都是在宮裡長大的貴公子,與從小在北疆長大的程曦驊不一樣,刀劍無眼、弓箭無情,倘若有個萬一怎麼辦?

  在這件事情上頭,她和母后同一國,再大的夢想,都不值得用性命去交換。

  只是……程曦驊,他為什麼會來成陽?

  心突突地亂跳,還以為事過境遷,再見面不再有感覺,以為自己已經長大,能夠丟掉一些無聊的想像,可是……深吸氣,她控制不了不隨意肌,而心臟,就是不隨意肌。

  假裝看賬冊,彎彎暗暗催眠自己,她早已不在乎程曦驊,他在不在眼前都不打緊,對她而言,他只是大齊的一位將軍,過去她所有的想法、建議都是為大齊好,為父皇、為兩位皇兄好,與程曦驊無半點關係。

  彎彎的硬拗,史湘晴看見了,凌之蔚也看見了,下意識地,史湘晴的目光轉向凌之蔚,發現他也回望自己,是希望自己幫他一把嗎?

  身為好友,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彎彎能夠幸福,無論彎彎選擇誰,只要對方能讓彎彎幸福快樂才是重要,看來她也得先看看情況再做定奪了。

  兩人的視線依舊膠著時,齊柏容已經領著程曦驊和穆語笙進門。

  彎彎低低的替自己喊一聲加油,她可以做到,做到把程曦驊當成路人甲,這才抬起頭,頗有氣勢的道:「各位大人,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儘管來找我。」

  「是。」七、八名地方官員起身,一一向齊柏容和程曦驊行禮後,退出衙門。

  眾人離開,依舊是沒心沒肺的齊柏容拉著程曦驊走到彎彎面前,笑道:「彎彎,還記不記得曦驊哥哥?」

  怎麼可能不記得,每個月她會看到他的信三到四回。

  彎彎刻意地笑著,好像他為難不了自己的心,微屈膝,招呼道:「程將軍,好久不見。」

  程曦驊是個嚴肅刻板、不善言詞的男人,他不會真實呈現心底的興奮,只會一雙深邃的眼睛定定對準彎彎。

  兩年了,她從小女娃兒長成大姑娘,她比記憶中更美麗,兩扇長睫微微掮著,粉嫩的雙頰浮上些許緋紅,她眼裡閃著智慧眸光,溫柔的笑顏緊緊吸住他的視線,讓他完全無法別開視線。

  不過他意外發現這次看到她的反應有一些些不一樣,雖然他的心跳還是快,呼吸還是急,腦子還是混亂,但是突然間……心定!

  好像長久以來,他的心都擺錯了位置,東挪西挪、搖搖晃晃、懸懸蕩蕩,直到見到她的這一瞬間,他的心才喀啦一聲,像卡上榫般,回到原本該在的地方。

  這就是小兵嘴裡的歡喜和思念?不自覺地,程曦驊揚起笑容,卡上榫的心也在屋頂上飛轉一圈,再度落回原位。

  忍住喘息,他告訴自己,這次他定要扭轉錯誤,讓她明白自己對危險的錯解,還要向她道歉,不管是害她受傷還是迫得春水堂關門,導致她名聲受損,他都要真心實意地道歉。

  對了,他還要親口向她說謝謝,她的點子,讓他衍生出許多新想法,讓他不再墨守成規、拘泥規則,讓他戰無不勝……他要說的話很多、很多,即使他是個不善言詞的男人。

  可是……是他看錯嗎?她的眼神冷漠,態度疏離,她向他打招呼的口氣,像是在對待街邊的陌生男子。

  為什麼?她給他寫了信,不是嗎?她幫他出點子,不是嗎?她在他需要的時候,甚至還花大把銀子送來藥丸,讓他的士兵免於疾病之苦,她明明對他那麼好,為什麼如今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樂意?

  難道她還在記恨兩年前的事?如果是的話,沒關係,他本來就要還她一句道歉的,等話說開,他們就會……想起高個子小兵的話,他的心頭滲入絲絲甜意。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穆語笙非要左棠不可?

  因為炒菜一定要放油、吃豆腐一定要沾醬,什麼鍋一定得配什麼蓋,而他以前笨得離譜,現在弄懂那種不受控的感覺,就是在告訴他,齊彎彎就是他的鍋蓋。

  看見彎彎同時,穆語笙眼睛一亮,就是她了,她是最合適大師兄的人,她急忙上前握住彎彎的手,滿眼燦爛笑意。「你好,我是穆語笙。」

  彎彎本以為自己可以平靜面對的,卻沒想到穆語笙這個名字猛地一出現,硬生生害她破功。

  她就是那個程曦驊的親親小師妹?!就是他想娶卻娶不到,害他在人家新婚夜裡喝得酩酊大醉的理由?絕頂聰明、沉魚落雁、傾國傾城……所有曾經聽過的形容詞把彎彎的笑容給卡住了,她頓了一下後,客氣而疏離地抽回手。

  公主不喜歡她嗎?穆語笙一愣,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她看看彎彎,再看看師兄,真希望有人可以向她解釋清楚。

  同一時間,聽到穆語笙三個字,惱怒也浮上史湘晴心頭。

  兩年前的事她聽彎彎親口說了,如今程曦驊帶著穆語笙前來,究竟是什麼意思?示威?

  還是怕彎彎又纏上他?哼!天底下兩隻腳的青蛙不好找,兩隻腳的男人到處跑,他有什麼了不起。

  史湘晴替好友不平,勾起嘴角,巧笑倩兮地把凌之蔚推到彎彎身邊,對齊柏容說道:「二皇子,你不向程將軍介紹凌公子嗎?」

  齊柏容笑道:「唉呀,看我這個腦袋,曦驊,他叫凌之蔚,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也是父皇中意的……那個人選。」說到這裡,他下巴朝彎彎努了努。

  那個人選?皇上賜婚了嗎?

  胸口一緊,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大臼杵,把程曦驊的心給搗得稀巴爛,他本以為可以手到擒來,怎麼會……他從沒聽槐容提及此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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