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問,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糾纏你、糾纏程夫人?你說出這番話之前,有沒有求證過事實證據?如果事實和程小將軍所言不符……猜猜!」她轉頭看向小雪,冷笑問道:「程小將軍會不會後悔莫及?」
「當然要後悔莫及。」小雪答得斬釘截鐵,完全和公主站在同一陣線。
她本來也很崇拜程小將軍,認為他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可他什麼事都沒問清楚就冤枉公主,這種行徑不可取!
況且上回他把公主的腳弄受傷,硬是休養了十來天才能下床走路,當時光為了替他掩飾罪名,她們幾個節氣還通力合作,弄出好些名目,讓公主免除晨昏定省,那幾天大夥兒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就怕東窗事發,惹來皇上責怪,沒想到這個始作俑者不但毫不反省,如今又來個不實指控,怎地,她家公主欠他很多嗎?居然還指責公主糾纏他娘?去問問清楚吧,究竟是誰糾纏誰!
彎彎想給忠心耿耿的小雪連按一百個贊。
沒錯,要定人罪名,至少得人證物證俱全,就算湊不起證據,好歹也搞個屈打成招,他啥都沒做,一進門就胡亂指控,拜託,看清楚好不,眼前這位金枝玉葉不是普通人,她是大齊公主,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他這般信口雌黃,當真以為大齊沒有他就要滅了?
兩人充滿火氣的對話,完完全全落在剛進廳裡的耿秋蘭,如今已改名叫李暗香的耳裡,這會兒她才曉得,年紀輕輕的小大夫竟然是公主,是當年閨中好友、曾五福的女兒?
五福啊,她果真是福氣滿滿,滿到溢出來,滿屋子的鍋盆瓢甕裝也裝不完,她有了不得的丈夫、有優秀傑出的兒子,連女兒也不同凡響,她前世到底累積多少福報,才能得到今世諸多善緣?
小時候,人人都嘲笑五福又胖又笨,她卻認為五福無比聰慧,是個不凡的人物。
當年五福被指婚給齊熙風,齊熙風是個城府極深的男人,她還擔心那丫頭招架不住,只有挨打的分兒,沒想到她終究是個有福之人,不但得到齊熙風的專心疼愛,還高居後位。
反觀自己……父母是把她當做未來皇后一路栽培的,沒想到命不由人,祖父的目光果然精準,一眼便看出自己的紅顏薄命以及曾五福的福澤綿厚,難怪五福的女兒也這般聰明非凡、伶俐慧穎。
李暗香看看兒子,再看看公主,心想著要是公主能當自家媳婦,那該有多好!
前陣子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兒子悶悶不喜,她還以為齊玫容是個被寵壞了的驕縱公主,沒想到今日一見……嘖嘖,果然謠言不可盡信。
沒錯,謠言怎麼能信呢?就像當年,若不是那些說她才藝雙絕的謠言,又怎會引得先皇注目,命她進宮獻舞一曲,定下自己入宮命運?幸好遇到齊熙風,幸好自己與他是友非敵,不然她將成為先皇的女人,如今也許已經被迫殉葬在皇陵。
李暗香走進屋裡,婉聲道:「驊兒,你誤會了,是娘到春水堂求醫,這才請公主冋來,公主並不知道娘的身份。」
揚起下巴,彎彎一哂,後悔莫及了吧?她轉頭,試圖在他眼底尋找歉意,可惜還來不及找到答案,下人先一步來報——大皇子到了。
千思萬慮之後,李暗香還是決定進宮一趟,為兒子的出言不遜向皇后道歉。
不是她刻意要把事情鬧大,只是公主對兒子說的那句「程小將軍會不會後悔莫及」,實在讓她怎麼也放心不下,公主所謂的後悔莫及是什麼意思?公主想對驊兒做什麼?她就這麼一個兒子,損失不起啊!
多年的北疆生活,讓李暗香變得膽小,她不曉得摯友的性情是否和當年一樣,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地位不同,想法自然也會跟著不同,何況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有四子一女,又特別寵愛女兒,萬一公主到皇上面前告狀……
這回確實是兒子莽撞,錯怪了人卻不肯道歉,那副倔樣子不知道肖似誰?
「暗香姊姊,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忘記我了,回京那麼久,也捨不得進宮見我一面。」皇后眉開眼笑的迎到宮門口,緊握住李暗香的手,將她拉進廳裡。
「居然沒住在慈寧宮?你可是皇后耶。」李暗香忍不住念她兩句,這屋子怎麼看,都不及慈寧宮富貴輝煌,想當年,滿宮女子誰不想爬上皇后之位,住進代表尊貴身份的慈寧宮。
「慈寧宮太血腥,不住也罷。」皇后笑著擺擺手,把點心盒子往李暗香跟前擺去。「嘗嘗,我剛做的果子。」
李暗香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打量了皇后一通後,露出真誠的笑容,她果然還是當年的曾五福。「你不像個皇后。」
「我根本不想當皇后,是熙風責任心太重,非要扛起整個朝廷百姓,否則……暗香姊姊,你還不瞭解我是怎樣的人嗎?」她啊,就是怕拘束、怕規矩,生平無大志,只想安適過日子。
「可不是嗎?命運帶著我們走向非預想的方向。」李暗香不禁歎了口氣,命運由不得人掌握安排。
「所以嘍,隨遇而安,才能過得無波無瀾,還有,以後私底下你可別叫我什麼皇后了,聽了就不順耳。」
秋蘭笑道:「知道了,你這隨遇而安又不喜歡束縛的性子,公主倒也學了個十足十。」
那日她無意把公主晾在廳裡,沒想到她不急不躁,倒是對兒子的兵書起了興趣,沒錯,她是看上那丫頭,想替自己的兒子試一試,如果可以……
兒子從小跟著天山老叟學藝,武功是學齊了,可連性子脾氣也學個齊全,像個修道老人似的,除了武功、戰事之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他性格平淡,脾氣清冷,無慾無求,正常男子在這個年紀會想要的,兒子全沒意願,銀子不在意、女人看不進眼裡、權勢名利更不看重,幾乎找不到能教他動心的東西。
丈夫說這是好事,腦子越清楚、越不受情緒控制,在戰場上的判斷會越正確,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兒子是程家唯一的血脈,他今年都十九了,有多少男人在這年紀都當上爹啦,偏偏兒子對男女之情毫無念想,怎能讓她不操心?
「暗香姊姊,你是在哪兒見到彎彎的啊?」皇后聽到重點,連忙問。
「她的小名叫做彎彎?」
「是啊,她老是笑得眉彎眼彎的,是她父皇的開心果,便給她娶了這個小名兒。」
想到彎彎、想到那天,再想到兩個不合拍的年輕人,李暗香忍不住怨歎,要是他們能相看兩相喜多好,偏偏……算了,緣分這種事,勉強不得。
「實話說,我是來向你道歉的,我那個魯莽的兒子啊,欺負你家彎彎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皇后的語氣並未帶著怒意,反倒有著難以置信。
她家彎彎眾星拱月,從小被眾人哄著捧著,寵到不行,不欺負人,是因為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對於民主人權有深刻的記憶,可是她被人欺負,依照她那不服輸的性子還有古靈精怪的腦袋,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李暗香歎口氣後,把當日的事全盤托出,也說了前陣子京中的傳言,以及兩個孩子勢同水火的對話。
其實早在見到曾五福的第一眼時,她原本不安心就已經安定下來了,五福沒變,而事情說到最後,她明白是她誤會了公主的心性,公主回宮後,並沒有向父母親告狀,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公主的君子腹。
靜靜聽完李暗香的話,皇后安慰道:「暗香姊姊別多心,彎彎那孩子的脾氣,我這個當娘的還算清楚,她不是個恃寵而驕的,從小到大也沒做過什麼仗勢欺人的事,不過謝謝姊姊告訴我,否則我還不曉得這丫頭在外頭開藥堂,都鬧到民怨沸騰、群起抗議了。」
「你別想得太嚴重,公主哪鬧了什麼事,依我看,從頭到尾就是旁人妒嫉春水堂搶生意,想逼得它關門,可要是春水堂真的關門了,那些看不起大夫的貧戶們真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這事兒得好好處理才行,要是真的鬧大,怕會不好收場,至於外頭流傳的謠言,曦驊肯定覺得困擾吧,麻煩暗香姊姊代我向侄兒告聲歉,我會與彎彎好好談談的。」
「千萬別,咱們從小在京城長大,豈會不知這京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謠言,記不記得,當年還謠傳你娘妒嫉,不讓你爹納妾呢。」李暗香連忙反對,這種話對女子有多傷,她怎會:個知道。
不過皇后可沒這麼樂觀,若不是和女兒有關,皇上又怎會去探程家的口風?皇上定是知道女兒對人家兒子上心,只是擔心她在孕中,才會事事瞞著,至於那個春水堂啊……女兒真是越來越人膽了,看來她們是得好好談談,而且是推心置腹的進行一場「現代人」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