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不然他們大家最熟悉、最瞭解的老五,哪時待人如此包容寬厚?!
老五明明心眼最小、脾氣最大,報復人最為陰險,一臉帶笑還能邊捅人兩刀!
「你五哥有這般不濟事嗎?」狻猊伸掌去揉七龍子的腦袋。
「不然你幹嘛對她言聽計從?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我很寵她嗎?」狻猊自己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呀。
「她一遍一遍鬧事,你一遍一遍出面解決,沒聽你多罵她兩句,這不叫很寵?」
「嗯……好像有一點。」狻猊吞雲吐霧之後,緩緩頷首,認同了。
「五弟,你別在不經意之間,被她以言靈反噬了還毫無所覺。」大龍子淡勸道。
「我都剪了她唯一能反擊人的爪子,她哪裡還能抓傷我?」在狻猊眼中,她只是一隻沒了毒針的蜂,一隻缺了牙的小豹,即便佯裝兇猛,仍不俱殺傷力,不足為懼。
第八章
她的術力遠不如他,說他被她的言靈反噬?不如替她操點心,她才是他言靈之下的受困者。
「別太有自信,老五。」二龍子睚眥還他一記挑眉。孰強孰弱,憑的不是外表或蠻力,有時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東西,也能扳倒一名強悍猛將。
「她很小人,隨時都在算計,你提防些。」少言的六龍子負屭終於開口,以切身經歷做出告誡。
「你把她騙到我面前來,不就是相準了我能替你懲治她嗎?她的言靈術力,沒有任何可怕之處,生嫩得很。」狻猊對六龍子負屭笑道。
「小心為上。」負屭盡完他的告知義務,便不再多說。
「你才該要小心延維又去找美人鮻的麻煩。」狻猊清楚延維的劣性,別人越恩愛,她越眼紅,目前城裡尚未被破壞的愛侶,所剩無幾,高危險群應該就屬二龍子和蔘娃,六龍子和魚姬。
「她敢?」負屭冰眸裡一片殺意。她若敢,他也不會再手下留情,一劍要她歸西!
「她一定敢,反正惹完事,再把老五喊過去,讓老五阻擋老六,她樂得看我們兄弟自相殘殺。」四龍子嗤哼。
紅顏,果真禍水。
而延維這禍水,特別大灘,又深又渾濁。
「老五,你乾脆用言靈把延維變成乖巧聽話的小傢伙,不是皆大歡喜嗎?」最好是一見人就甜甜微笑,軟綿綿福身問好,溫柔似水,別人說一她絕不說二的溫馴丫頭。四龍子異想天開。
「有何意義呢?這樣做,不過是把真實的她給鎖進她內心,有助於改變何事?她本性仍是惡劣,脾氣沒有轉好,她還是她,不過是束縛於言靈,困在心裡探不出頭來。」
「至少不會再闖禍,你也不用聽眾父王命令,驅逐她出城。」八龍子道。
「誰說我要將她驅逐出城?」狻猊笑容佞美。
父王的命令,他們哪時樣樣遵守過?別說是他,其他哪只龍子有臉說出「父命不可違」這五個字?
他與延維的較量遊戲還沒玩夠,他才捨不得放她走,她留在城裡,可替他帶來不少樂子。
她像個急欲獲得注意的小嫩娃,用吵用鬧用闖禍當手段,一方面,她也在挑戰他的忍耐底線,誰先生氣誰先輸,她八成在等他失控的吼她:你夠了沒?!沒再惹麻煩了行不行?!
他哪能讓她如願?
沒這麼簡單。
他不同情被她破壞感情的那群怨偶們,不過是投了顆小石子,竟激起巨大波濤,讓曾經恩愛的彼此相互攻擊、謾罵、詆毀……
這是延維造成的結果?或者,從頭到尾,便是一段不甚堅固、不堪一擊的愛情?
此時的延維,言語中沒有靈力,做不到用短短一句話就惡劣拆散別人,她操控不了誰,即使小嘴裡吐不出好話,也無法強迫任何人,做出違反其意願的事,構不上多重的罪名。
比起她對待林櫻花時所作所為,龍骸城惹出的這些,算是客氣了呢。
「你還要留她?!」幾位龍子異口同聲,難以置信。
「為何不?」狻猊的輕笑,隨著煙沫,溢出喉間。
「……你是嫌我們城裡分飛怨偶還不夠多,非得讓小瘋子拆散個精光才過癮?」四龍子濃眉攏蹙。
「正好利用機會,把原本就不合適的錯誤配對打散,攪和攪和,再重新組合,說不定創造出更多佳偶。」狻猊涼涼說道。
老五,你是真的被小瘋子帶壞了,這種歪理你也敢說出口?
「五弟,爪子暫時剪去的小動物,不表示不會再長,更不表示她找不到其他方法傷你,你想把她養在身邊,當心。」大龍子輕拍狻猊的肩,言盡於此,若他最終仍是被小瘋子給咬了一口,別怨兄弟沒事先勸過。
狻猊但笑不語。
用其他方法來傷他嗎?
糟糕,他開始期待了……
她當天想到其他方法對付狻猊,哼哼哼,她延維怎能容許自己始終處於劣勢而不反擊呢?
雖然她故意惹出無數禍端,讓他奔波收拾,卻不見他流露厭煩嫌惡,每每她惡意喚他,去處理她搞出來的麻煩事,他總在迎刃而解之後,用手裡那根細長銀煙管,輕敲她的頭,淡淡兩字——你哦。
聽不出是責備,抑或縱容的兩個字。
說著話、吁著煙的他,表情更是完全看不出喜怒。
她覺得他像煙,沒有固定形狀,摸不著邊、觸不到底,雙手探去,只能掏到虛無,明明就在眼前,又遠似飄散天邊。
她弄不懂他,真的弄不懂,他對她的態度,常常讓她一頭霧水。
害她有時出神地想:「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我做過的壞事,甚至也知道我對他弟弟負屭施下言靈,迫使負屭和魚姬分離百年,既然知道,他應該要更唾棄我一些,不齒我一些,排斥我一些,而不是這樣,對我……」
仔細思量,僅止一次見過他動怒,便是她用言靈操弄林櫻花婚事那回,他氣極了,紫眸燃火,內斂情緒暴露。
那回,她以為他薄美的唇即將開啟,吐露最狠最劇最強烈的惡毒言靈,取她性命,讓她挫骨揚灰,讓她肚破腸流,讓她死無全屍——她真的以為他會。
林櫻花果然是他的死穴,扯上林櫻花,狻猊這個如煙一般難以捉摸的男人,才會展露七情六慾,為櫻花怒,為櫻花笑,為櫻花放軟了眼神。
況且,他還勤跑人界陸地,大抵是去看嬌美荏弱的林櫻花吧。
她得扯著嗓子吼喊他,他才出現。
林櫻花則什麼事也不用做,他便慇勤討好,自己上去見她,不覺陸路及海底,相隔萬里之遙。
他不容許王富貴碰林櫻花半根寒毛,卻放任王富貴一整夜重壓在她身上,林櫻花是寶,她延維是草,他憐花惜花,對於韌草,差別待遇,真是……
延維怔了下。
她竟然在比較狻猊待她與林櫻花之間的差異,甚至為此感到不平?!
「不對不對不對,我胡思亂想啥?!明明只有一件事是我最想做、最該做、最要先去做的,其他雜念退散!」
延維的忙碌雙荑,在腦袋左右凌亂揮舞,驅散紛紊忖思,要自己認真專心,好達成接下來擬定的詭計。
她受不了無法使用言靈的窘況,活似被人剝光衣裳,豆豆小說閱讀網提供赤裸裸的毫無安全感。不能隨心操控一切教她忐忑難安,她不能自保,必須時時繃緊精神意識,即便狻猊信守承諾,任由他隨傳隨到,替她擋下諸多危險,但萬一又一次他趕不過來呢?
萬一某一次,他去人界陸地,貪看櫻花美人兒看到忘我,聽不見她的呼喊呢?
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寶貴性命,去賭這樣的「萬一」。
她誰都不盡信,只信自己,只信自己的言靈力量,它是全天底下,唯一不會背棄她的東西。
她要拿回她的東西,她的言靈。
誰封住了它,就找誰討去。
當然,如果直接伸手索討,再加上一句「把言靈法術還我!」,一定是直接遭拒,說不定更會讓銀煙管多敲腦門一記,自討皮肉疼痛。
這種時候,明的不行,只能來暗的。
男人嘛,多好拐,嗲聲哎喲哎喲偎過去,指腹往他胸口蹭畫幾個圓圈圈,還怕他不嗎?
男人心一酥軟,女人說些什麼都嘛好好好,她見多了,不信某人是例外。
延維擬好的計謀如下——
進房,色誘,拐他應允她所有央求,等順利哄他定下契約後,她就能哇哈哈哈奪回言靈,順帶拍拍翹臀走人。
完美。
精心打扮的她,清艷迷人,既矜貴又嬌嫩,繪上胭紅的眼尾,紅魅似花染,輕輕彎眥,絕美風情橫生,唇間點上朱紅,襯托菱形小嘴豐盈水嫩,長髮隨手梳攏,不加以盤髻束縛,捨棄累贅髮飾的錦上添花,她以女人最原始的嬈亂姿態,緩步來到門扉前。
白潔素荑抱著翠綠鼻煙壺,掌心的溫度,煨得玉煙壺暖暖的。
準備妥當。
延維很清楚,她今夜有多美麗。
略去敲門之舉,她不請自來,輕推門扇,海底城的湛清潮陽,受阻於門外,屋子裡不見半滴水珠,只有淡淡雲霧,如薄薄白紗,繚繞在每出每角落,朦朧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