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河吃痛地撫著後腦勺,半顆蜜餞黏在鼻頭上,差點整張臉埋進冰裡。
「淫蕩是你能說的嗎?你也不秤秤自己有多少斤兩。」想吃味還輪不到他。許青芳舀了一口冰往嘴裡放,然後冷得打顫。
「就是嘛!笨小河你是活膩了是不是,那個妖女是你能得罪的嗎?」不知死活。
關月河吶吶地改個話題,「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吃冰?好冷。」
兩人互視一眼,笑得有些詭異,就在他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吃了一半的冰增加了兩倍,滿得他的盤子快裝不下,愛玉、仙草凍猛往外掉。
「多吃點才會長大呵!」許青芳惡笑地看向他下體。
「小河,姊姊的體質畏冷,麻煩你了。」毫無愧疚的關月荷吃著冰上的裝飾品——櫻桃。
面對兩雙陰惻惻的眼,孤鳥難鳴的大男孩含著委屈,一口一口吞下讓人直打哆嗦的冰。
窩在角落竊竊私語的三人有如荒島上的孤兒,互相依偎著取暖,怪罪店家的空調壞了,把店內搞得像冰原時期,必須多加幾件外套才不致凍僵。
他們的懷疑沒有錯,唐弄曙的確是故意的,她一入店就挑了個近門的位子坐下,非常顯目。
試想若有人發現店內坐了個貌似黑道大哥的男人,還有誰敢上門,十之八九選擇繞道而行,絕不冒險進入。
門可羅雀絕對不是店家的錯,老闆的招牌還穩當地掛著,目前的現象是暫時的,只要成功送走兩澳客,就可大發利市,財源廣進。
不過還是有不長眼的傢伙自己送上門來,唐弄曙的追求者之一正好路經此地,看見心上人頓時眼睛一亮的湊過來。
「弄曙同學,你也來吃冰呀,我正想說天氣這麼熱,要來買冰送去給你吃呢,正好正好,真是心有靈犀呀!」
嚇,黏皮糖年必堂?!真煩,纏了她五年了還不死心。
「這位是……」風問旭二目光投向面貌清秀的男同學,有點羨慕其斯文英俊的外表,這樣的男人……應該沒有一個女人不喜歡吧?!
「呃……嚇!他他他……你你你……」年必堂這時才發現喜歡的女生身旁還坐著這麼個凶神惡煞,他畏懼的嚥了嚥口水,難怪他剛還在奇怪,今天的冰果室外頭怎麼沒有排隊的人龍,原來是有這尊擋財門神在此。
可就算腿軟,他也不能在唐弄曙面前丟臉,他鼓起畢生的勇氣道:「你別怕,我、我、我馬上帶你走……」這裡離門口很近,等一下跑快點就是了。
「走去哪裡呀!」唐弄曙懶懶的開口,眼神似笑非笑的,「對了,那堂『休閒遊憩研究方法』的筆記抄好沒?」
「抄好了抄好了。」他馬上從背包裡拿出寫得工整的筆記本邀功,這可是他打敗眾多情敵才搶得的可以表現的機會,這門課上得比他本科系的課還認真,每堂必到不說,做好的筆記也會再謄一遍。
就盼佳人會被他一片誠心感動,答應和他出遊,然後,嘿嘿……
他在想什麼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唐弄曙不著痕跡的隱藏好自己的嫌惡,口氣非常甜美的道:「那就謝謝了,我和朋友在吃冰,你沒事可以先走了。」
嘖,被他一打擾冰來不及吃,都化成水溢出盤子了,真噁心。她抽了張桌邊放置的衛生紙,把水漬擦掉。
「可、可是……」我想約你。
「有事改天再說吧,你的恩情……」她拿起桌上的筆記本,「有一天我會報答的。」不過有一天不知會是哪一天,他就慢慢等吧。
「喔……」失望的年必堂視線無意間轉到風間旭二身上,看到他的身形似乎動了動,馬上誤解人家要對他不利,緊張得打算拔腿就跑。「那、那我先走了,你們慢用。」
她向週遭梭巡一下垃圾桶的蹤跡,準確的將用過的衛生紙一拋擲進。
啊啊,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像這張衛生紙,直接當廢物處理。
看著那人倉皇離去的背影,風間旭二若有所思的問:「他很喜歡你?」但不必她回答,他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帶著甜美微笑的唐弄曙一臉理所當然,「嗯,誰不喜歡我呢?」
隔壁幾桌的幾人聽到這句話受不了的翻個白眼,這個自戀的女人!
想不到風間旭二卻正經的點點頭,「這倒也是。」
「那你呢?你喜不喜歡我?」
「噗!」
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女人!這樣問他怎麼回答?!
喜不喜歡她?廢話,答案當然是……
喜歡。
當肯定的兩字浮現腦海時,風間旭二被嚇到了,震驚的情緒讓他的表情看來更加可怕,僵硬鐵青。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對了,好像從那天自車站分開後,他就沒有一日忘記過她……他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就算喜歡,但他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討厭兩字。
「這樣是表示……不喜歡?!」
「不、不……」他急忙想解釋,一張臉慌亂的漲紅。
唐弄曙滿意的一笑,她果然魅力無敵呀!「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我……」忽然,他不知看到什麼,倏地站起身。「你等我一下,別走!」
冰店緊臨鎮上最大的馬路,平時大小車輛往來頻繁,今兒個不知怎麼回事號志燈故障,一下子紅燈一下子綠燈的亂跳,路上險象環生,喇叭聲、煞車聲不絕於
一個手拄木杖的老太太彷徨無助的站在馬路邊,看到綠燈慢吞吞的往前走沒幾步,哪知竟又變紅燈,駕駛沒耐心等她通過,橫衝直撞的從老太太身邊呼嘯而過,場面看來讓人忍不住為老人家捏一把冷汗。
就見風間旭二大步跨向前,半拖半扶地攙起老太太,還引得對方驚恐的不住尖叫,以為是哪來的惡徒要擄人勒索,頻頻叫著,「我沒錢!」
他想安撫老太太,跟她回了句,「我不要錢!」但也許是表情太凶狠,反倒讓老太太更害怕了,顧不得木杖掉地,大呼小叫起來,「難道你要劫色!」
冰店內眾人全看得捧腹大笑,這位阿桑你嘛幫幫忙,看起來沒有七十也有六十五了,哪裡還有色讓人家搶。
一陣掙扎拉扯之後,老太太順利的被送到對面馬路,她咒罵連連,一點感激之意也沒有,指著掉在馬路中央的木杖要風間旭二撿回來。
「你們輸了唄。」唐弄曙的聲音響起,擲向身後的幾個同學。
表面上看起來像壞人的人,其實心可能善良得像天使一樣。
不知怎地,看到這幕她心底漾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怎麼說呢,不只是他的體貼、溫柔,而是他在對人家好的時候,是不求回報,為需要做而做的。
她想起那些接近自己的人,尤其是那些男孩子們,哪一個不是想要跟她有進一步的發展才對她好,他們存心不良,她當然也不用太天真,毫不客氣的利用回去。
看看他,那個老太太沒說一句謝的就走了,他也不以為意,像是習慣被誤解,臉上沒有什麼特別表情的走回來。
「喔,不會吧,我這個月的零用錢!」關月荷第一個哀號,這個園長老大還真是愧對他父母給他的「好皮相」,不去殺人放火就算了,幹啥還扶老太太過馬路呢?
「願賭服輸,等會回去後賭資記得奉上啊!」
嗚嗚,她哪有「願賭」呀,根本是被迫一定要跟她賭好不好。
「你們在講什麼?」風間旭二比比靠過來的關家姊弟及許同學。
三人馬上咻地縮回去,不過老實說,經過剛剛的事後,他們對他的懼意已少了些,他「中看不中用」啦,今天算是再度見識到那句老話——人不可貌相。
「我同學說你是『人體冰風暴』。」
唐弄曙現在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樣,除了興趣外,還多了抹卸下心防的欣賞。
「呃?」看向擠眉弄眼的三人,許青芳的唇形似在說著——被你害死。
他兩道黑色濃眉皺在一起,似不太能接受……批評。
「你不同意?」她倒認為滿貼切的。
「沒人願意被當成冰。」
唐弄曙聳聳肩,接著像想到什麼的慫恿著,「大概是你不常笑的緣故吧!你要不要笑一笑?洗刷污名。」
「不要。」不提還好,一提他又抿起唇,表情難看得好像有人欠他幾百萬。
「不要?」偏著頭,她一臉好純潔、好純潔的迷惑樣,看得他心生罪惡感。
「我不會笑。」他的聲音由齒縫擠出來,聽起來有幾分彆扭。
「啊!」她噗笑一聲,隨即忍住。「笑是一種本能,小孩子不用學就會笑。」
「我不會。」他說得很堅定,好像笑是對他男人的自尊心的羞辱。
「不可能不會,你笑一個讓我瞧瞧,別害羞……」除了死人,沒有人不會笑。
「不是害羞。」風間旭二忸怩地將頭轉開,悶著頭吃冰。
「喔!我懂了,是我太討人厭了,所以你才不肯笑給我看。」她故意露出傷心的表情。
他倏地抬頭,顯得慌張。「不是、不是,和你無關,是……沒人教過我怎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