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的森井剛田穩穩地站著,以他高大的身軀來看,真沒幾人奈何得了他,擋在兩女之間是為了護住少主心愛的女子,不讓善妒的千代姬美子有機會傷了她。
其實姬美子的妒性由來已久,以前只要和少主稍微親近的女子,不是突然急症而死,便是離奇失蹤,只是少主對那些女人向來不掛心,根本不當一回事。
可這回她要對付的女人不一樣,是少主的心頭肉,她不能再像過去一樣為所欲為。
「森井剛田,你沒聽見她的話嗎?她自己都不怕死了,你還擔心什麼。」他擋了這一次無所謂,還有下一次。
「姬美子,別往死路走。」少主下令,格殺勿論。
「她不死,終究會是禍害。」少主會為了她不肯回日本。
「想要除害也要你有本事,我同學都說我是千年不死女妖,你可以試著終結我的生命。」她剛好有一肚子火無處發洩,可以陪她過過招。
沒錯、沒錯,是我們說的,唐同學真的是女妖化身,一身妖術。躲在土地公廟後看戲的許青芳和關月荷點頭如搗蒜,悄悄開起賭盤,賭台灣妖女用幾招解決東瀛雪女。
「小姐……」不要找他麻煩成不成?
「你讓開,不要逼我連你一起對付。」她竟敢挑釁!
「姬美子——」
「森井,沒關係啦!明年的今日記得到我墳頭來上香。」她做鬼也不會怪他。
「小姐……」
夾在中間的森井剛田著實左右為難,他一邊要防著千代姬美子,一邊又要守著想繞過他的唐弄曙,豆大的汗珠不斷由額頭冒出。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撐著碎花小洋傘的高姚女子由正前方走來,「她」一瞧路中央擋了一座山,立即花容失色的捂著胸大叫——
「好可怕的人喔!嚇死我、嚇死我了,你到底是吃什麼長大?大白天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你不知道我們家的小孩都很膽小嗎?」
一說完,「她」收起洋傘,非常害怕又無助地以傘柄攻擊高大的男人,眼睛一閉,雙手亂揮,該打、不該打的人全被「她」不經意的揮到,當下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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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被當街綁架,快……快去救她呀!」
「還有一個光頭的也被綁了,那個女人好凶喔!說要將他們綁回日本……」
兩個春風專校的女學生在大街上嚷嚷,立即有一群鎮民聞風而聚,關心地詢問發生什麼事,一問之下才知向來純樸、治安良好的鎮上居然有人被綁架?!
夭壽喔!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到底是誰的孩子被綁走了,要求多少贖金,要不要報警,他的家長湊不湊得齊錢?
什麼,被綁的是春風幼稚園園長的女朋友?!而那個光頭的是春風幼稚園的工友還是警衛,那麼大塊頭的男人也遭殃,嗯,這間幼稚園是跟人家結了什麼怨,專挑壞人臉的園長先生的人下手。
大家圍在街上討論,你一言我一句說得好不熱切,沒人想到要去報案,就這樣新聞傳呀傳地成了舊聞,傳了一整天才傳進風間旭二的耳中。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最後一個才知道,每個人都以為有人通知他了,可實際上眾人都被自以為是誤導,要不是風間旭二上街買包煙,再過一個月他還是不曉得身邊的人不見了。
「分手」造成他無比的創痛,鎮日鬱鬱寡歡,無精打采,襪子左紅右白,鞋子穿錯腳,襯衫反穿猶不自知,將某位老師的四物湯當咖啡一口喝下,遊魂似的嫌糖加太多不夠苦。
天曉得四物湯根本沒加糖,是他味蕾出了問題,行屍走肉的模樣叫人看了不忍心,又不敢問一句,園長,你怎麼了?
「夠了、夠了,你快點給我住手!無緣無故跑來我這裡發瘋,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當他是吃素的豐嗎?
「人呢?把她交出來,不許你傷她一絲一毫,否則……」發狠的鐵拳奮力一擊,當下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你……你可惡,居然跟我來真的,你瘋了……」天哪!下巴歪了。
「我是瘋了,你要是再不把人交出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要是她有個意外,他絕不輕饒傷害她的人,即使對方是他的親兄弟。
「什麼人?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就給我一拳,認定我不會還手是嗎?」別太天真了,他可不是等著挨打的人。
「少跟我裝蒜,明明是姬美子將人帶走了,你別說你毫不知情。」沒有他下令,她敢擅自行動?
風間鷹一抹去嘴角血絲,狠厲一瞪,「姬美子是你的女人,她的行事作風你比我更清楚,她是跟我一起來的沒錯,可她卻不受我管束。」
姬美子是風間旭二二十歲時父親送他的成年禮,受過專業的訓練,身手矯健,是某個被他消滅掉的小幫幫主的女兒,她將自己獻上,換取一家老小生存機會。
「鷹一,別逼我動手。」風間旭二取下墨鏡,猙獰的臉色更為駭人。
「你已經動手了。」他啐了一口鮮血,冷漠地揚唇。
「你……我求你。」如果羞辱他能滿足他懷恨的心,他願意低頭。
驀地睜大眼,風間鷹一停下抹唇的動作。「你在幹什麼?」
他瘋了,真的瘋了,一個女人值得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嗎?他可是櫻花組未來的希望,所有成員公認的唯一繼承人呀!
換成是他,他絕對不可能如此屈辱自己,不論他再怎麼喜歡一個女人。
「求你。」風間旭二說得冷靜,毫無一絲羞窘,此刻在他心中,他只祈求他的小女人平安無事的出現在他面前。
「你……你可惡!可惡,你給我起來,我還沒死,不需要你跪我……」
「不。」
雙膝落地的風間旭二挺直背脊,接下親兄弟猛烈揮擊而來的拳頭,面不改色地注視著他,對落在臉上、身上的重擊似乎毫無痛覺,意志堅定得令人害怕。
一下又一下,幾乎無法計數,扭曲變形的臉依然凶狠無比,更添上一絲嗜血的狂暴,滿臉的鮮血讓他看來更加陰惡,有如地獄來的惡鬼。
再也打不下手的風間鷹一真的嚇到了,由內心發出無可遏止的恐懼,他覺得冷,手腳發寒。
為什麼會這樣呢?他明明就矮了一截,跪在自己面前,任由他發狂的揮拳而未有所動作,為何他會對一動也不動的男人感到驚懼,由腳寒到頭頂,整個人如墜最冰冷的寒潭,即使滅頂也發不出半句求救聲音。
太可怕,太可怕了,世上居然有這麼可怕的人,他怎麼可能贏得過用一張臉就讓人不寒而慄的男子?
二十多年來,他頭一次有不得不服輸的感覺,為了心愛的女子完全豁出去的氣魄,以及受到屈辱也能保持男子氣概的架式,沒人學得來,不是真正的男人做不出來,風間旭二叫人無話可說!
「鷹一,幫我!」
看著那張會讓人作惡夢的臉,風間鷹一深吸了一口氣,「好,我幫你。」
他沒好氣的伸出手,拉起令他折服的大哥。
「謝了,兄弟。」風間旭二緊握他掌心,手足情誼表露無遺。
「別謝得太快,先找到人再說,說不定會是一具屍體。」以姬美子殘忍的心性,不無可能。
風間旭二聞言倏地變臉,緊扣他的喉口。「你要當陪葬,我樂意效勞。」
「你不想找人了?」真可怕的行動力,快如獵豹。
風間鷹一又嚇到了,離死不遠的感覺是那麼驚心動魄,一次就夠他受了。
「你有辦法?」他連忙鬆開手。
撫撫喉嚨,風間鷹一解開襯衫鈕扣。「先查出入境名單,若姬美子的名字沒在上頭,她們肯定還在台灣。」
風間旭二馬上拿起電話撥號查詢。
「你們這次來了幾個人?」除了他和姬美子外還有誰?
「就我們兩個。」
「為什麼弄曙的同學說有兩個女人將他們帶走了?」高大的森井體重破百,不是女子之力能輕易制伏。
「咦,兩個?」風間鷹一也錯愕了,心想著多出來的那人是誰?難道父親不信任他,另外派了人來?
第十章
「終於肯回來了,要見你這不肖子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室溫降到冰點,一片冷颼颼,兩排盤坐的大老個個面色凝重,似乎今年的雪季提早到來,寒到人心凍結,生不出半絲溫度。
木造的和式屋廊外是艷陽高照,五十多坪的榻榻米卻冷得嚇人,氣氛肅穆得連一絲聲響都覺多餘,甚至呼吸都該停止。
正堂中央坐了一個身著和服的中年男子,半邊身子是裸露的,露出從背橫向前胸的虎頭剌青,幾朵粉色櫻花落在虎頭四周,霸氣十足。
男子身邊是一位垂首不語的美麗婦人,身著京染手繪的鵝黃色和服,頸項優美,皮膚光滑得找不到歲月痕跡,乍看之下以為不過三十出頭,實際年紀已五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