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還沒有了結。」白震剛含糊帶過。
「都五年了,還沒有了結?」
「伯父,很多事你在狀況外。」他意有所指。
「歆亞結過婚,你知道吧?」黑逸民並不後悔自己安排了那樁婚事,他是為了女兒著想,只是沒料到新郎會在新婚之夜車禍去世。
「我所知道的……出乎伯父的意料之外。」
「所以你是來示威的?」黑逸民眼角一揚。「還是來算帳的?」
「都不是!我只是來找歆亞。」白震剛態度謙卑,並不想和岳父搞砸關係。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見你。」黑逸民傲慢的抬高下巴。
「告訴我哪裡可以找到她就行。」
「你憑什麼見她?」
「憑我在兩年前就還清我向你借的每一分錢;憑我謹守我的承諾,沒有向歆亞透露我們之間的協議:憑我說到做到,沒有對歆亞苦苦糾纏,從她生命中消失了五年,這樣夠不夠?」白震剛不卑不亢的回道。
五年前他或許不是那麼欣賞或是喜歡白震剛,但五年後,這小子令他刮目相看。
「歆亞出國了。」他卸下心防,誠實回答。
「出國?!」白震剛的心一抽。
「她說要去馬爾地夫玩幾天。」
「玩?!」
「她不能出去玩嗎?」聽他的語氣,黑逸民有點不爽了。「白震剛,這幾年雖然歆亞沒說,可是她過得並不開心,我不知道五年前我是否做對,但那是一個爸爸對女兒的愛。」
「伯父,我瞭解。」白震剛完全同意,在未公開他和歆亞結婚之事,只能稱他伯父。「五年前若不是因為你,或許不會有今天的我,得與失之間是很難講清楚的。」
「你到底有什麼打算?」黑逸民是個實際的人,既然他主動找來,表明想找歆亞必然有其目的。
「讓歆亞回到我身邊。」他的口吻自信滿滿。
「回到你身邊?!」
「伯父,等事情告一段落,我會向您解釋的,您可以再等一陣子嗎?」白震剛不想現在說明,是因為他得先解開黑歆亞的心結。
黑逸民注視著他,他的眼神告訴自己,他說到絕對做到。
「好吧!只要是對歆亞好,我想我可以等一下。」他考量的還是女兒的幸福。「但不准你傷害歆亞!」
「請相信我,這輩子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
***
在馬爾地夫待了六天,優遊在海水、藍天、沙灘之間,她一直在沉澱心情,反覆思考她和震剛的下一步,她明白他不會離婚的,可她並不想危及他的生命。
這個結要怎麼解?
原來人與人之間不是光有愛就可以克服一切,她無法再承受可能得再親自「送走」丈夫的命運,尤其是震剛——她此生最愛的人,她做不到!
五年前他們錯過彼此,五年後他們抓住了第二次機會,只可惜命運不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但至少他們曾有過一段快樂的生活。
她和震剛都該認了!
拉著行李箱,沒有度完假的輕鬆,反而像是剛從傷心地回來一般,黑歆亞低著頭,腳跟著夾腳拖鞋,一身T恤、短褲,戴著遮黑眼圈的太陽眼鏡,她這會只想趕快回到……回到哪裡都不重要了,沒有震剛的屋子,哪裡都一樣……
「玩得開心嗎?」擋住了她的去路,白震剛語帶輕鬆的問。
原本低著頭走出入境室的黑歆亞,猛地停住腳步抬頭一看,訝異他怎能這麼精準的在機場堵到她。
先摘掉臉上的太陽眼鏡。「誰告訴你的?」清楚她行程的只有她親愛的家人。
「伯父。」白震剛直截了當的說,一邊不著痕跡的拉過她的行李。
「我爸爸?!」怎麼可能!「但你並不認識我爸爸啊!」
「這個……」他賣了個關子。「我們可以晚一點再談。」
她想拉自己的行李箱,這才發現行李箱已到了他手上。「我想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我要離婚。」
「那你可能得和我打官司。」白震剛瀟灑的回她一句。
「打官司?」
「由法院來判決。」
「我們的婚姻不需要法院來介入或是判決,我們倆就可以處理了。」
「那我的回答是我不離婚。先回家再說吧!」
「震剛,不要把一件簡單的事搞得複雜。還有我現在住的地方——」
「回我們的家。」態度堅定,他說了算。「不要逼我弄個『警告逃妻』的啟事!歆亞,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麼無法解決的歧見或是難以溝通的鴻溝,為什麼要離婚?」
「我不想再在這問題上兜圈子。」她想了很多天,做了全盤的分析後才做下這個決定。
「那好,我當你根本沒有提過。」
「震剛,你無法二十四小時關住我。」他悠哉的態度惹惱了她。
他的雙眼微瞇。「你是說……你還會出國散心?」
她加重語氣,「我是真的要離婚,不是兒戲!」
「我們先回家。」不想和她繼續爭辯,他拉著行李箱就走。
「震剛,」黑歆亞叫住他。「我無法再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頓下腳步,鬆開拉著她行李箱的手,白震剛知道如果現在硬把她帶回家,他只要一轉身,她還是會再度消失。
「那你說現在你想如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但我絕不離婚。」他表態。
「不然……」黑歆亞先讓一步。「我們分居吧!」
「分居?!」
「先分開來住,然後彼此再好好想一想。」
他覺得自己快被她逼到抓狂的邊緣。見她態度堅決,他沉重的問:「不分居不行嗎?」
「分開一段時間,或許我們看事情的方式會不一樣。」只要他可以健健康康的活著,她不在意自己只能遠遠的看著他,愛著他。
想了一分鐘,白震剛終於點頭。
「只是分開住,那我可以每天接你一起去吃早餐嗎?」她的工作辭了,他沒有機會送她去上班。
「震剛……」她一臉為難。
「或是只要我晚上沒有應酬,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飯?平時,我可以在你那邊過夜,或者是你願意回來我們的家住上幾晚?」他倆成為前衛的夫婦,相愛、有婚姻關係,但是不住在一起,但前提是——「只有這一陣子。」
「震剛,我要的是暫時分開,完全沒有接觸。」因為愛,她才忍痛做出這抉擇。
「這真的是你要的?」白震剛神情變得嚴肅。
「是,這是我要的。」她堅定的回答。
第9章(2)
***
五年前已經經歷過一次,五年多後她又再次失去白震剛。
又回到一個人的生活,只是少了工作的她,變得有些慌,有好幾次她想衝到白震剛的辦公室,或者是乾脆回他們的家,但萬一他發生意外……
於是她反覆的想,一再的猶豫,一天過一天,每一天都像煎熬,尤其是當白震剛來電,關心她的生活起居,叮嚀她要好好照顧她自己時,她就覺得自己的心被兩股力量拉扯著。
她的心要她回到他身邊,可是她的理智阻止他。
她已經亂了方寸,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嚴綺香的到來全然不在她的預期之中。
「我們不是很熟……」嚴綺香風趣的打開話匣子。「我是說還來不及變熟,這麼冒昧的就跑來找你,希望你不會介意。」
黑歆亞客氣的請嚴綺香入座,送上咖啡,像一個稱職的主人。
「說真的,我不知道你和震剛之間是出了什麼事,但是……」嚴綺香爽朗的笑說,「我覺得天底下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問題,只要雙方之間還有愛。」
「嚴小姐——」
「叫找綺香吧!」
「我和震剛之間的問題我自己最清楚,是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只是……不能再繼續。」
「你愛震剛吧?震剛也愛著你。」嚴綺香搖搖頭。「但你說你們不能再繼續,那就有趣了。這陣子震剛天天找我老公喝酒,而且不喝個爛醉不回家。」
黑歆亞聽了之後忍不住揪心,酒是穿腸毒藥,就算他再氣她,也不必這麼折騰自己。
「五年前,我和志緯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那陣子他也是天天喝,直到有一天,他說他當完兵要出國唸書,我們都以為他瘋了,因為他哪來的錢,但是他真的出了國,而且成功的學成回台。」嚴綺香逕自說起了往事。
五年前,和她有關嗎?但黑歆亞只是靜靜聆聽,沒有插嘴。
「震剛從沒在我們面前提過他曾交往的女性,即使回來台灣後,拿了什麼黃金單身漢第五名,也不曾聽聞他和誰有過深交。」
「我以為他很搶手、很熱門。」黑歆亞不是在挖苦,而是表述事實,憑他的條件,可以追到任何女人。
「然後你出現了。」嚴綺香伸手指向她。「他是全心全意愛著你,不過他還是沒多說他和你的事,我們只知道他很快樂,直到你離開他。」
「我有我的理由。」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可以透露嗎?」
「對不起,綺香,我不能說!」黑歆亞痛苦的拒絕。「我的恐懼對你而言或是對任何人而言可能是荒誕的,但是我無法承受可能的後果,所以我不能再和震剛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