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甫跟風善揚兩人快速地交換一個眼神,鳳甫斂眉不語,一會兒才開口,「你大哥記錯了,這山上從來就沒有什麼神醫,只有一個毒醫。」
痕蘋兒愣了一下,一時之間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但、但大哥說……洛陽城裡的大夫說,這病只有你才會治……」毒醫?她不懂……
瞧她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風善揚好心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姑娘,這山上一直以來都沒有神醫,他學的,」指指旁邊的龐然大物,「是毒啊。」接著又靠到鳳甫耳邊小聲的問道:「少年神醫不是姓冰的那個傢伙嗎?」
鳳甫輕點個頭,錯把張冠給李戴,名號根本搭不上,況且他雖然拜在師父門下,卻極少出現在江湖中,可以說根本不是江湖人。
風善揚瞧著身旁的那頭熊,他自小便拜妙手毒君紀棨為師,傳聞紀棨不但醫術高超,連毒術也是一絕,個性喜怒無常,老頑童一個,那頭熊當然也是毒醫雙修,只不過熊可是專修毒的,五年前,紀棨突然說想雲遊四海,硬是要鳳甫留在商山,問他原因,紀棨只回答了一句。「我高興!」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了。
而鳳甫這彆扭的笨蛋,也因為這老頑童隨便的一句話,還真的留在商山裡,一住就住了這麼多年。
不過他也不是都住在山上,而是一陣子而已,只有某些特殊藥草初栽種的重要時期才會待在山上,要不平日也都住在洛水鎮上的大宅子裡。
他們的話,讓痕蘋兒單純的腦袋都打結了,唉喲,反、反正毒醫也是醫,大哥說的也沒錯,所以鳳甫還是可以救她爹的。
「我相信大哥會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請你下山救救我爹吧!」
鳳甫沒想到話都這麼講白了,她還是很執著,「我不醫外人,你走吧。」
「熊,你……」風善揚聽不下去了,拒絕這麼可愛的小姑娘,鳳甫還真絕情。
輕咬下唇,痕蘋兒左思右想,找不出理由,「莫叔……」無助的看向莫言。
「小姐,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強人所難了。」他不肯治,恰好中了莫言的心意,他怎麼可能還幫忙說話。
鳳甫看了他一眼,有些有些想法閃過腦海,鬍鬚遮掩下的唇微微揚高,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下人連試都不試,就放棄救自己的主子?又是什麼原因,會讓自己的娃娃請一位毒大夫去救自己的爹?
痕蘋兒咬唇不語,不醫外人?突地一抹靈光閃過,「那、那你收我當徒弟,這樣我就不是外人了。」
才剛灌了滿口茶的風善揚,都來不及吞下去,聽到她的話便狠狠嗆了一下,睜大雙眼看著她,這丫頭腦筋轉得還真快!
鳳甫也愣住了,他的意思是不想醫,她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在裝傻?
痕蘋兒一拍掌,高興的來到他面前,「只要你收了我當徒弟,那我爹就不算外人了對吧?」幸好她想到這麼聰明的辦法。
鳳甫突然覺得雙手有點發癢,很想掐上眼前那細嫩的皓頸。「我為什麼要收你當徒弟?」她肯,也得看他要不要收吧!
「因為你說你不治外人的。」痕蘋兒回道。
她講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像他本就該收她為徒一樣,對付這種單純到近乎愚蠢的人,鳳甫決定換個方法。「好,只要你能做到一件事,我就收你為徒。」額邊青筋狂跳,深吸口氣,他定定的看向她。
風善揚在一旁扮了個鬼臉,這頭死熊八成要叫這小姑娘去做什麼不可能的事,他太瞭解這頭死熊了,想一想,這熊拜在老頑童的門下這麼多年,個性多少也受到老頑童的影響,就只要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彆扭。
「好,只要你說出來,我都會努力做到。」高興的直點頭,痕蘋兒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鳳甫回她一抹笑,看成得出他在笑,還得歸功於他有一口潔白的牙齒,要不然滿臉鬍鬚,哪還看得到什麼笑容。接著,他緩緩往屋外走去。
痕蘋兒自然眼巴巴的跟上去,莫言歎了口氣,雖然無奈,但也只能跟在他們身後,至於愛湊熱門的風善揚,當然也不會錯過。
三個人跟在一頭熊後面,六顆眼珠子看著他先是在屋前繞了幾圈,而後選定一顆粗壯的樹木在旁邊站定。「想要當我的徒弟可以,接下來我所說的事,只要你辦得到,我就收你為徒,如果你辦不到,就立刻離開。」嗯,這棵樹夠份量。
「好!」痕蘋兒點頭應允。
鳳甫拍拍結實的樹幹,「很簡單,只要你將這棵樹拔起來,我就收你為徒。」呵,連他這個練武之人都沒辦法做到的事,她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有辦法!
「什麼?!」聞言,三人異口同聲的大喊,只是語氣有所不同——
風善揚的「什麼」,聽起來就是絕對不可能,鳳甫根本就是在強人所難;莫言的「什麼」,則是不敢置信,怎麼會這麼簡單;至於痕蘋兒的「什麼」,當然是高興得不得了,驚喜他出的「難題」居然如此容易。
其實這個考驗一點也不簡單,別說是一般普通的大男人了,就連武功高手,也不見得能把有一個人懷抱這麼粗的樹給拔起來,鳳甫以為她這會兒應該要知難而退,但事實證明,事情不是一頭熊所想的那麼簡單……
莫言一手撫額搖首,閉上眼,不敢看接下來的發展。
「只要將這棵樹拔起來,你就收我為徒?」這對她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痕蘋兒不敢相信的再確認一次。
「熊啊,你這不是存心刁難人家姑娘嗎?」風善揚不屑的挑眉。
「閉上你的嘴。」先是送給他一記白眼後,鳳甫對著痕蘋兒點頭,「只要你能將樹拔出來,我就讓你留在這裡,但是,你只能自己動手,找別人幫忙或使用任何器具都不算。」
「好!」痕蘋兒甩甩兩手,直到樹旁觀察一下要站在哪個位置比較好施力。
鳳甫退開幾步,覺得這姑娘真是天真,她還真以為她可以把樹拔起來嗎?沒有神力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風善揚用不贊成的責備目光一直瞪著鳳甫,不過,是有點奇怪,一般人聽到這個條件,不是都應該面有難色或是生氣嗎?怎麼小姑娘的反應不像是為難,倒有點像……高興?而且那個護衛的態度也很怪,怎麼沒有出面護主?
只見痕蘋兒繞著樹轉了好幾圈,選好了位置,站定之後,先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接著將兩邊的衣袖拉高,兩隻細嫩的輕輕環上樹幹。
風善揚對天翻了個白眼,這小姑娘還真的要試啊,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只不過接下來的這一幕,讓鳳甫打從出娘胎以來,露出最驚恐的表情——
痕蘋兒深吸口氣,手臂一使勁,頂端的樹葉發出沙沙聲音,接著,她將樹木左右搖晃了一下,好讓泥土能夠鬆動,「嘿咻!」大聲了一喊,然後——
「簌簌簌簌……咿啊——」一連串巨大聲響後,整棵樹就這麼被連根拔起,霎時塵土飛揚,枝葉如雨般的飄落。
鳳甫跟風善揚兩人瞠目結舌,臉上表情同樣驚恐又癡呆。
「我的天啊……」風善揚不自覺的退了兩步,眼睛還是瞪得老大。
鳳甫也很想叫天,只是他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了,黑眸緩緩移動,看向那用兩隻手就輕易將大樹抱起來的小姑娘,錯愕再錯愕、驚恐再驚恐,那是什麼樣的力氣啊?
痕蘋兒輕而易舉的辦到了,得意一笑,那棵大樹在她插嘴彷彿沒有重量似的,她還用兩手把大樹抬高幾下,在錯愕的目光中,輕輕鬆鬆地再把大樹重新放回洞裡。
早就知情的莫言對兩人的表情很熟悉,不久之前,他也是用這種眼神看著小姐的。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一個跨步來到鳳甫向前,痕蘋兒拱手彎腰。
鳳甫嘴角動了動,烏雲罩頂,難怪他話一出口的時候,她的表情不是為難,反而是高興……難怪剛才她拉住他的衣袖時,他沒辦法把她給甩開。
「哇,這下你不收也不行了。」風善揚傻愣愣的看著痕蘋兒,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師父?」痕蘋兒偏著頭,疑惑地看著沒半點反應的鳳甫。
鳳甫呆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開口道:「沒、沒想到,你真的做得到。」心魂未定,他沒料到有生以來竟能看到這種場面,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這嬌小玲瓏的身子,想不能,她這副小身軀,是從哪生出來這麼大的力量?
「嗯,那現在我是你的徒弟了,你可以跟我下山去治我爹了嗎?」師父出的題目對她來說太簡單了。
「我只說收你為徒,並沒有說要下山為你爹治病。」鳳甫沒想到她會做到,幸好他剛沒答應要下山。
「什麼?!你、你怎麼這樣!」痕蘋兒氣憤地直跺腳,嘟著小嘴嚷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