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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梅貝兒

  「可是……」宮正有些不滿,不過在趙尚宮面前,還是把話吞回去,不想得罪了,就暫時放曇月一馬。「還不快回房反省?」

  曇月先向趙尚宮行了禮,也表達了謝意,這才快步離開,心想或許自己真的不適合這座皇宮,因為沒人肯聽真話,說了真話反倒容易得罪人,但是假話人人會說,卻和她從小所受的教養相互違背,她實在難以苟同。

  想到這兒,曇月不由地歎了口氣,她在決定進宮之後,娘還試著阻止她,說她的個性絕對會吃虧。不過,她倒是想著,若是能想辦法將一些不好的規矩導正過來,吃虧又何妨?只要能待在宮裡一天,她就要去做認為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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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

  當曇月打了洗臉水進門,正想要潑醒李雋,卻發現房裡沒人在。

  「這次你可淋不到我了吧。」

  帶著戲譫的男嗓在曇月身後響起,待她轉過身,便瞅見李雋雙臂環胸,倚著門框,好整以暇地笑娣著她。

  為想讓李雋太過得意忘形,曇月慧黠一笑地點醒他。

  「才不過兩天,秦王就能這麼自動自發的早起,真是太好了,看來秦王再過不久便能整個人煥然一新了,我這麼辛苦也算有了代價。」

  聞言,李雋仰頭大笑,笑聲低沉而愉悅。

  「我上當了。」原以為能將她一軍,想不到輸的變成自己。

  曇月忍著笑意,有些不以為然。「怎麼會上當呢?秦王能夠自動自發可是件再好不過的事了。」

  「你還真是難纏。」李雋發現自己很期待她的到來,既不能露出馬腳,讓曇月看出自己的偽裝,可又想讓她認識真正的她,兩者之間得要拿捏得恰到好處,這反倒成了一種樂趣。

  「多謝誇獎。」曇月欣然接受這句讚美。

  李雋又笑了,黝黑的雙瞳掠過欣賞的眸光。「早起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和太子作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存心刁難地說。

  「因為秦王怕死?」

  「天底下有誰不怕死的?」李雋哼笑。

  曇月看著他半晌,接著說道:「韓非子裡頭有寫道,夫有材而無勢,雖賢不能制不肖,秦王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

  「說來聽聽。」李雋就算知道,也要明知故問,因為他開始喜歡聽曇月引經據典地教訓自己。

  「意思就是說如果有了才能去卻沒有權勢,那麼即使是賢能的人也制服不了無能的人,秦王怕遭到太子的毒手是正常的事,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得到更大的權勢,讓太子不至於明目張膽地陷害你。」曇月道出自己在想法。

  李雋用手掌撫過下巴上剛冒出的青色鬍髭。「長孫策實在不該讓你念這麼多書,他不怕害死你嗎?或者他是把你當兒子來養?」她也太不瞭解太子了,只要是太子想殺的人,可不管對方有多大的權勢,就跟皇后一樣,這對母子對於礙著自己路的人,下手絕對不會留情。

  「你別顧左右而言他。」

  「唉,權勢可人會從天上掉下來,談何容易。」李雋逕自從她帶來的食盒裡抓了塊胡餅就吃。「怎麼沒有酒?」

  「因為正好有人看著,所以沒辦法偷一壺酒出來。」曇月敷衍兩句,其實根本不打算再給他酒喝。

  「真的嗎?」李雋才不相信。「這可是你親口答應,一天要送我一壺來給我,可不能說話不算話了。」

  「我當然記得……」曇月見李雋囫圇吞棗的粗魯模樣,秀眉一鑽。「坐有坐相、吃也要有吃相,坐著才能好好地用膳。」

  「不用了,太麻煩。」李雋就愛跟她唱反調。

  「坐下!」

  「唉!」李雋歎了口大氣,想笑又不敢笑,也佩服自己居然能忍受,還樂在其中。「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曇月也跪坐下來,倒了杯茶給他潤喉。「那秦王就得先有大人的樣子,別人才會這麼對待你。」

  「意思是你也瞧不起我嘍?」李雋佯歎一聲。「算了,我早就習慣了,反正被人瞧不起也不會死。」

  聽了,曇月秀顏一沉。「這種自暴自棄的話不是秦王該說的,別人瞧不起你,你更該做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小看了你。」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我,才會這麼替我著想。」李雋故意在口頭上佔她便宜,其實也是想知道曇月對他有沒有心。

  「誰喜歡你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只是……」曇月小臉發熱地嬌悴,就因為金陵王是她最崇拜的英雄之一,所以那天在麟德殿上看到李雋跳著-蘭陵王入陣曲,彷彿真的見到蘭陵王再世,震動了她的心扉,這也是曇月十七年來,頭一次有個男人緊緊抓住她的目光。而這樣的心動就是喜歡嗎?還是只能算是一種移情作用?可是卻也是讓她決定接近李雋的重要原因。

  「只是什麼?」李雋就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她搪塞了一句。其實她也不是很明白,但至少不討厭李雋,否則就不會幫他了。

  「好吧,那就先不想了,但你也只不過是個女官,依照身份,我可不是你能隨便喝斥,你這種行為可以說是愚勇。」李雋可不想等她惹上大禍就太遲了。「你進宮這麼久了,還不瞭解這兒有一定的規矩,不容許有人打破?」

  「不對的規矩總要有人去當那個打破的人。」曇月明白他的話,可是不對的事就得說出來,否則大家都是遵循錯誤的規則,一路錯到底。

  李雋將曇月遞來的茶水飲盡,一臉失笑。「你根本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這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行為就叫愚蠢,要是讓太子知道你在幫我,會有什麼下場,你心裡明白其中的嚴重性嗎?」

  「若是怕了,一開始就不會做,既然做了就不怕。」

  聽曇月口氣鏗然有力,李雋不禁怔住了,怎麼也無法罵她無知蠢笨。一個看似纖弱的女人,卻有著無比有膽識,這是李雋從來沒見過的,正因為如此,才讓不曾在女人身上用過心的他想好好探究一番。

  曇月被他這麼盯著猛看,覺得他的注視裡多了股不尋常的熱力,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也不曉得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你在看什麼?」她故作冷靜地問。

  「我在看……要是現在有個女人躺在身邊,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該有多好。」

  李雋故意笑得不懷好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毛遂自薦?」

  聞言,曇月滿臉羞憤。「除了酒和女色,你還懂什麼?」

  「嗯……似乎真的沒有。」李雋撫著下巴深思著,藉以掩飾快要咧到耳後的嘴角。「人生在世,我只要這兩樣東西就夠了。」

  「你……」

  就在曇月想要好好教訓他幾句,一向耳力極佳的李雋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而且就快來到寢房門前來,心頭猛地一驚,馬上將曇月按倒在身下,攫住那張微張的小嘴,不讓她發出聲音來。

  「嗯……」曇月又驚又怒地掙扎,想要擺脫壓在身上的男人,可是雙手馬上被男性大掌扣在頭頂,怎麼也抽不走。

  李雋吞去她的抗議聲,很快地扯開曇月身上的手臂,大掌罩住束胸上的隆起,然後聽見房門被人推開。

  「啊……不知秦王正在忙,恕小的無禮了。」來人是東宮的太子詹事,見到房內這一男一女曖昧的姿態,不用想也知道打斷了什麼好事。

  「你打擾到我的興致了,還不快點出去?」李雋用自己的身軀遮住曇月,讓對方看不見她的長相。

  太子詹事也只窺見女子的裙倨,心想多半是宮女,這種事在皇宮裡頭早就司空見慣了。「小的是奉太子之命,想問秦王下午要不要一起騎馬射箭?」

  「不去……不去……」李晨已經許久沒有假藉機會派人來承慶殿查探了,看來還不是完全對他放心,李雋在心中暗自忖道。

  「是。」太子詹事見秦王只會喝酒、玩女人,便安心的回去跟主子覆命了。「小的告退。」

  待房門又關上,腳步聲走遠,李雋才回頭覷著被他用手搗住紅唇的曇月,在她的怒瞪下,於是將手掌移開。

  「如果你要我道歉的話……」曇月一臉羞憤地拉好手臂,撩起裙倨的一角,氣呼呼地奪門而出,現在的她根本聽不進任何話。

  李雋也跟在她後頭跨出門坎,瞅見曇月已經消失在轉角,這才露出一抹苦笑。

  「雖然希望能把她氣走,免得將來連累到她,但也不想用這種方式……她必定恨死我,說不定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好幾次李雋想要追上去跟曇月解釋他是逼不得已,只是做做樣子給太子詹事看罷了,但最後還是忍下來,因為還不到說出真相的時候。

  這樣的日子還要忍耐多久?

  李雋隨興的往石階上一躺,因為陽光太刺眼,於是將右手手肘橫在額頭上。他心裡盤想著,若師出無名,就是造反;若要用正義之軍來加以討伐,就得眼睜睜看老百姓到了「凍無衣、饑無食」的地步,教他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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