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多,煩惱多,有時候他寧願自己和以前一般傻,不去想就不會有苦惱,庸人自擾地以為眼前擁有的一切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麼都是空。
「如果我不在了呢?」綠柳用假設的語氣試探。
「不在是什麼意思?」不是很明顯,但他肩頭的確抖了一下。
「離開或死亡。」她不能一生一世地陪伴他,最好的辦法是為他覓一份良緣。
唉!心又痛了,真那麼放不開他嗎?她捂著胸,在心底歎氣。
「若是前者,天涯海角我定尋你至死而止,而後者……」他瞳眸轉深,似藏了什麼。「我會好好的活下去,等待侍奉爹娘百年以後,我一定去找你,你等我。」
「傻子。」她輕啐了一聲,鼻頭頓感酸意。
明明是她辛苦教大的孩子,為何她會倍感心酸,捨不得將他拱手讓人,想永遠霸住他呢?
是她動了凡心嗎?還是日夜相處下的迷障,身為天界仙子理應無怨無念,清心靜氣地以眾生為佛相,潛心修練以度愛別離苦。
「傻也好,我就是對你癡傻,你別想輕易的甩開我。」他會如此時一般牢牢地捉緊她。
趙玉塵韜晦的神情中隱含一股霸氣,堅持對妻子的癡纏。
她想笑,眉峰卻是一顰,「執念過深只會害苦自己,你要開始學著放手。」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的不安更加明顯,擁著她的氣力比平常重了許多。
「因為……」她想拉開他的手,他反而從後抱得更緊,將頭垂放於玉頸上。「世事無常。」
「我們圓房。」他悶聲的說道,對著香馥的頸肩嚙咬一口。
有些事不需要學習,自然而然駕輕就熟,從他還是傻子時,他便喜歡膩在她身上親親抱抱,嗅聞著清甜香氣,很多感覺說來就來,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而今他什麼都懂了,瞭解做夫妻是怎麼一回事,即使她刻意略過不教,身體的感受自會教懂他為夫之道,他對她是蘊藏著澎湃慾念,非她不可。
「小王爺……」每當他意圖越過她劃下的那條線,綠柳總會用帶著譴責的語氣輕喚他小王爺。
「我們是夫妻,我欠你一個新婚之夜。」他們早就該行周公之禮,真正成為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妻。
「我不在意。」也不該在意。
「我在意。」她是他的妻子,夫妻同床而眠豈能風平浪靜
「你……」是她錯估了什麼嗎?還是分離在即,菩薩幫她選了一條不得不走的路?
綠柳的心出現茫然,難以有所回應,她知道自己不應搖擺,可情感上的糾葛卻始終叫她放不下,她忍不住懷念起當初剛嫁人時的單純。
她想她是做錯了,人會犯傻定有道理在,老天的安排絕非無來由,而她因一時心軟擾亂天綱運行,天在罰她了。
「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你不要臉,好歹為我家小姐留點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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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雙栗色大眼的小姑娘大剌剌地推門而入,打斷了綠柳的欲言又止,她的舉止說來乖張又不失溫馴,行為張狂卻不令人心生厭惡,對她的活潑性子是喜愛多過於責備。
三年前,她憑空出現在明王府中,不管別人同意與否便賴著不走,讓一早開門的小王爺差點往睡在門口的她一腳踩下去,兩人也因此結下不算大的梁子。
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小,十一、二歲吧!可早慧的雙眸彷彿以看清世情,讓人不自覺地感到蒼老,好似她是高齡數百的老婦,滄桑而充滿智慧。
她最拿手的事是壞人好事,以及咬人,每當小王爺色心大起意欲親近少王妃,她就會正氣凜然的突然冒出,用她驚人的力量將他拉開,阻止兩人更進一步的接觸。
所以趙玉塵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而且每見一回都會狠狠瞪她,只差沒有用棍棒驅之逐之,讓她從此滾離視線之外。
「鹿兒,你又忘了敲門了。」規矩不好。
「敲什麼門,你們都敢大敞門戶的行苟且之事,還怕人打擾嗎?」真不知羞,人間亂無秩序。
「鹿兒,口德。」修身修心若不修口,徒勞無功。
一身嫩秋色的鹿兒百般不情願的垂下頭,「是,小姐,鹿兒謹記在心。」
「是真的謹記在心,還是過眼即忘?」她讓人難以安心,總是跳脫人們為她安置的方框。
「不都是一樣,無佛為大,心存佛心。」不見山,山是山,不見水,水是水,眼前物真不過心中物。
動靜接宜的鹿兒表面上是伺候少王妃的家婢,可常常主僕不分的不知輕重,除了她認定的主人外誰都不睬。
說她清高嘛!卻有點小心眼,和誰都處不來,看到高官大臣來訪也不行禮,目不斜視、視若無睹地從旁走過,行徑引人非議。
不過現在是少王妃當家主事,她說了一句小婢年少率直,旁人也就不敢太計較,睜一眼閉一眼,由她狐假虎威的橫行。
「真要一樣,你過廟為何不肯入廟,一副作賊心虛地連忙逃開。」鐵定做了壞事才畏畏縮縮,羞見神明。
被推了一把的趙玉塵難免有氣,嘴上酸了兩句。
「你……你管太多了吧!哪天我廟堂上坐,換你來叩首。」鹿兒一瞄綠柳,箇中原由也只有她最清楚。
不是不能入廟晉見,而是暫時見不得廟中大神,私下凡間其罪不小,縱使只是一頭小仙鹿,仍逃不過仙規處罰。
不逃不行,若真被逮了回去,她這頭天鹿恐怕只剩一張皮。
「你想當神還不夠格吧!」她若是頭鹿便是坐騎,供仙人驅使。
趙玉塵沒想到他所想的有多貼近事實,鹿兒即是十多年前隨綠柳仙子下凡的天鹿,她由鹿身幻化成人形,跟隨左右。
居然說她當不了神,鹿兒很不服氣的回道:「如果我勤修練,百年後便可名列仙班,機會可比你大多了。」
「我又不當神。」神仙哪有人間好,有娘子相伴,他快樂似神仙。
小王爺很黏少王妃是眾所皆知的事,連老王爺都樂見其成,幾番催促他們早生麟兒,好讓他含飴弄孫,安度晚年。
該說這是一種依賴吧!小雞破殼第一眼所見即視同母親,緊跟不捨怕被丟下,若一時半刻沒見到便驚惶失措,六神無主的像是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開智以後的小王爺最常相處的便是他的妻子,他由一開始的喜愛轉為依賴,在因依賴兒化為更深切的情感,濃烈得讓他明白他已離不開她。
那是男女間的情意,他壓抑著不敢說出口,以為日日夜夜看著她便能滿足,但是……
人變聰明了,貪念也隨之而來,雙目所見儘是他美好如仙子的妻子,叫他如何能不動心,止水一般不想與她共赴鴛鴦夢。
鹿兒忍不住嘀咕,「你不當神怎麼和小姐天長地久,她可是天上的仙……」
「鹿兒——」
一見她口無遮攔,綠柳連忙出言制止。
「娘子,你為什麼不讓她說完,她說你是什麼仙……」她的確太美了,美得不像凡間女子。
黑玉眸子漾起笑意,「你不也常對旁人提及我是你的天仙娘子,特意下凡嫁你為妻的仙子?」
話一出口假亦真,是人、是仙全靠蓮舌如何搬弄。
「啊!這個……」他難為情的搔搔發,笑得好不靦然。「你真的很美,宛如仙子一般,所以……所以我就想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娘子。」
「你又見過幾個仙女了?」瞧他都急出汗了,怕她生怒似。
「一個。」他比出一根指頭。
「一個?」她不解。
「娘子你呀!」他揚唇一笑,習慣性伸手一攬。
小王爺愛抱人的毛病是從娶妻之後才發作,動不動就將妻子往懷裡塞,無視他人的側目,他認為和妻子親近不無不妥,未違禮法。
可是他這份樂趣不斷被剝奪中,主因是鹿兒的出現。
「喂!喂!喂!別又來了,離我家小姐遠一點。」要抱出事來可怎麼得了,她得防著點。
趙玉塵忿忿不平的瞪視她,「柳兒是我的娘子。」
「那又如何,很快就不是了。」等她們回到天庭後,他很快就會淡忘掉。
「你說什麼?」他突地捉住她的雙臂,十指掐入她的肉裡而不自知。
「放手、放手,你捉痛我了,我什麼也沒說,你聽錯了。小姐,快來救我,他又傻了……」要不是她不能隨意使用法術,定將他變成一顆石頭。
禍從口出,自作孽的鹿兒高喊著救命,巴望著仙子出手相救,一遇到發狂的傻子,縱是神獸也束手無策。
「夫君,別鬧她了,鹿兒那張嘴向來愛胡言亂語,聽聽也就罷了,你別跟她一起胡鬧。」鹿兒,你真多嘴。綠柳怪責的瞟去一眼。
「可是她說你不是我的娘子。」這點他絕對無法忍受,他沒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鹿兒是你娘子?」她眼露流光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