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腦袋瓜搖了搖,癟著嘴說:「之前阿姨去幼稚園接我的時候,被其他小朋友看到了,他們都笑說阿姨好老,應該是我阿嬤才對。」大班的年紀,說起話來卻成熟得緊。
「昀希,姊姊告訴你,每個人都有表達的權利,但我們可以選擇聽與不聽。你可以不理會的,懂嗎?」把小身子轉回去,葉昀清繼續編織著髮辮。
但隨即一想,昀希才幾歲,要求她不要理會別人的閒言閒語,似乎太勉強了,她不過是個孩子呀!
取來一個小花圖樣的髮束套上髮辮,葉昀清接著說:「不然以後在外面,你把我當媽媽好了,這樣就不用擔心別人會笑你。」辮子紮好,拉整裙擺,大功告成。她的妹妹可愛得像小公主。
母親五十歲了,昀希才七歲,加上病後的母親看來比實際年齡更蒼老,也難怪會被誤認成是昀希的阿嬤。
「姊姊,你會生氣嗎?」圓圓大眼像小鹿般地瞅著葉昀清。
她知道姊姊和阿姨對她很好,她應該要乖乖去上幼稚園,可是小朋友喜歡笑她,還常常拉她頭髮,她覺得很討厭又很難過,所以她不喜歡去幼稚園。
葉昀清睇著眼前這敏感得不像七歲孩子的妹妹,一陣心疼後,揉揉那張小圓臉,笑說:「我不會生氣,只要你乖乖去上課,就算你想在外面叫我一聲阿嬤也沒關係。」
「那……阿姨呢?阿姨如果知道我怕人家笑我她長得像我阿嬤,她會生氣嗎?」
「不會,她如果那麼容易生氣,你現在就不會在這裡啦。」昀希是父親在外面與情婦所生的孩子,如果母親真那麼沒肚量,又怎會接受昀希。
她又捏捏昀希的小胖臉後,不意瞥見床頭櫃上的鬧鐘,她「啊」一聲後,拉著昀希的手,走出房間。
「糟糕,真的會遲到的,我還沒弄早餐。」她走到廚房時,見到餐桌上已擺好盛在小碗待涼的清粥和幾碟小菜。
她定定望著那坐在餐桌後面,帶著一臉笑意的母親。「媽,我不是說我來弄就好?你應該多休息的。」讓昀希落坐,夾了幾樣小菜,她開始喂昀希。
「你別老是把我當病人看,在床上躺久了,也很不舒服。我今天精神很好,弄一頓早餐又不困難。倒是你啊,晚上有小夜班,現在連白天也要工作,你身子受得了嗎?」曾桂枝喝了口粥,擔憂地看著女兒。
「媽,你放心,雖然是兩份工作,但都很輕鬆,沒問題的!」自己連忙吃了一口菜,又餵了昀希一口粥。
「那你白天是做什麼工作啊?都沒聽你提。」看著對面那一大一小拚命吞粥的模樣,曾桂枝歎了一口氣。要不是自己患了這種病,女兒也不必這麼辛苦,連大學都沒辦法畢業。
「啊?」沒料到母親會這麼問,她抿抿唇後,笑道:「書局,我現在白天在書局上班,工作環境還不錯,你不要擔心。」急忙吃完手中那碗粥後,再度轉身餵著昀希,還不忘催促幾聲。
見母親張口,似要繼續探問,她連忙拉起昀希,再抓起兩人的背包後,抱起昀希往大門移動。「媽,我上班要來不及了,我們先走了。等等邱媽媽會過來陪你,你想出門的話,一定要讓她陪著,不要自己一個人出去。拜拜!」不等母親回應,兩姊妹已迅速離開家門。
阿滋海默症。半年多以前,母親因有記憶力減退現象,又曾走失過一次,被醫生診斷出患了這種病。自那時起,她就決定不繼續唸書,於是三個月前,大二課程一結束後,她便擔起了家計。
她晚上在便利超商工作,時段是下午四點到夜裡十二點的小夜班,而白天在家裡照顧母親,但她發現這樣的薪水僅夠負擔昀希的學費和家裡的基本開銷,沒辦法償還父親欠下的債務。幾次被討債公司威脅後,她才決定白天也找一份正職。
她有心,但現實的社會容不下她這種連大學都沒畢業又無正式工作經驗的人,在始終找不到工作情況下的她,不經意在報紙求職欄上的一小角,看到酒店征小姐的訊息。
這則徵人廣告讓她想起,或許她可以「那麼做」……
她要背負的債務,全是父親惹出來的。
父親在外面有了女人,身邊的錢全被那女人拿走,和母親離婚之前,還偷偷用了母親當人頭,向銀行和地下錢莊借款。離婚後,他娶了外面那女人,生了昀希,怎知那女人有毒癮還販毒,最後被送進牢裡。
父親為了那女人欠了一屁股債後,把昀希丟給母親,就不知逃到哪去了。
也因為如此,她對男人不大有好感,所以那些追求她的男人,她全都婉拒,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愛錯人,會落得和母親一樣的下場。
她知道大部分的男人都是花心的,喜愛出入聲包場所,砸錢買歡樂。如果她能進酒店上班,她便能尋找有錢的對象,接著再用女性天生的魅力誘惑對方,讓那些男人捧著錢給她。
再高明一點,也許還能找個順眼的,要對方包養她,那麼她便能予取子求。很快地,她定能償還那一堆債務,還能讓母親及昀希過好一點的生活。
她知道她這樣的想法不對,但為了還清那些債務、為了不用再擔心被地下錢莊的人找麻煩,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到錢。
正當她還在考慮是不是真要走到到酒店上班這一步時,她又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則征辣妹陪看電影的廣告。
辣妹陪看電影好像比酒店單純一些,而且會上酒店消費的,大概都是很懂得「玩樂」的男人,相較之下,會找辣妹陪看電影的,「玩樂」經驗可能不是那麼足夠,或許會比較好騙……她是這麼想的。
於是,幾番思量下,她決定先去應徵陪看電影的工作。
她年輕、身材好,又是清秀佳人一個,老闆娘閱人無數,看準了她的「錢途」無限,一口答應讓她隨時可上班。
她年輕歸年輕,卻也不至於無知,她知曉這樣的工作表面上看似沒什麼,但其實很有可能在不小心間就失去了自己的清白。
說她傳統倒也不是,只是她不願意把清白隨便就毀在」個不認識的男人手上;就算非得走到那一步時,也要等找到她看得順眼而對方也有意砸錢收她當情婦的這種男人時,她再考慮這種事。
所以在那之前,她必須做好安全措施,而她自認為的安全措施──
多穿幾件底褲,再加上平口褲、熱褲……她相信多穿幾層,就有多一些的保障。萬一,要是真的萬一發生了她不希望發生的事,那麼她也得先做好避免懷孕的防護工作。
她知道那些尋歡的男人都會使用保險套,但她更知道保險套避孕並非百分之百,她不想賭,所以自己得先做好最安全、最無風險的保護工作才是。
她不想和男人有過深的牽扯,即使成為情婦,她也不要有對方的孩子,因為那會沒完沒了的。
想到這事,她腦中浮現一張男性面龐……
那日她因為他的吻,簡直可說是落荒而逃,正經事都沒商量出個結果就離開他的診所。現在,她根本不敢再回去找他,就因為那個吻……
她知道他只是想逼走當時也在場的那個女人,不是故意欺負她,可是他炙熱的吻、清爽的男性氣息,竟讓那時的她有些微的慌亂。
那種慌不是真的慌,而是一種她沒體驗過的情緒,所以她才不安著。
本來她想乾脆就讓李俊傑縫傷口就好,豈料,當她再度找上他時,他卻告訴她,余澤亞若不和他一起為她動這手術,他也不幫她動刀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但她想,既然連認識的李俊傑都改變主意不幫她了,那就算找上其他醫師,人家也不會答應為她動這手術吧。
於是,她打消了結紮的念頭,決定自己小心一點便是。
就在思緒翻轉間,她已把昀希送到幼稚園,自己也到了工作的地方。
這是一棟位於鬧區的綜合大樓,地下二樓是停車場、地下一樓是美食街。接著往上有電影院、服飾店、鞋店、書局、唱片行……等,還有民歌餐廳和異國料理、KTV和網咖、電玩遊戲場,而七樓和八樓是老闆娘的地盤。
她和其他的年輕美眉,早上得先到七樓這裡化妝、換上老闆娘準備的衣物,將自己打扮得很出色後,坐在休息室裡等著客人「看貨」。
至於八樓,她沒上去看過,聽說若是有美眉願意從事更進一步的「交易」,那麼老闆娘就是安排八樓進行「交易」。她還沒打算要走到那一步,所以她不曾踏入那個地方。
她已經做了一個星期,感覺尚可,沒有遇上讓她無法處理的情況。
淡妝後的她,原就清麗的面容變得更驚為天人:加上那合身白襯衫和短到不能再短的深色百褶裙,儼然一副清純女學生的模樣,深得男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