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店的洗手間,典雅乾淨得讓人猶如身處在豪華客房。她背靠著乾淨的牆面,咬住手指。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沒想過會再與他碰上面的,也毫無心理準備,不知怎麼面對他,只能……只能像現在這樣逃出他的視線。
當她走進宴會廳時,是低著頭走路的,所以沒在第一時間察覺他在場,直到落坐後,聞到那熟悉的氣味。
她心一跳,側首想偷覷一眼有那氣味的主人,豈料,竟頓時跌進兩團深不可測的黑色漩渦裡。
男人的眸光直勾勾地纏住她的,不放,目光中有著深藏的慍色。她知道他動了怒,但不是因為店經理,是因她。
他很生氣吧?氣她拒絕他、氣她躲著他、氣她這麼不自愛吧?
他是不是也後悔前後幾次如此幫助她,甚至還想過要拿錢給她?他後悔了吧?後悔曾對她如此好心了吧?
莫名地,她鼻端嗆辣辣的,一股熱氣就這麼衝上眼眶。
她掩住嘴,低首默默掉著淚。
「哭什麼?」男人冷凝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在她一衝出宴會廳,他就跟了出來。
他知道他方才在廳裡的表現,還有現在這樣跟著她出來的舉動,一定會讓大家看出什麼。但無所謂了,一想到她極有可能揚著溫柔的笑容靠在別的男人身上,他就無法再管他人的想法。
真是可惡,拒絕他的幫助,跑來這種地方上班!
很好,他會讓她知道,他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男人。
聽見那再熟悉不過的嗓音,她猶如被點了穴,忘了該說話、忘了淚還在流、忘了動作。
良久、良久……
揚睫,眨了眨眼後,她怔怔地看著他。
哭什麼?是啊,她哭什麼?又為什麼而哭?
是哭自己的遭遇?還是藉由哭泣,在發洩她積存許久的壓力?抑或是害怕他會後悔曾那麼好心地幫助她?更甚者,是因為在這種場合見到他出現,所以她難過?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這麼傷心。
但她隱隱約約知道,最主要的原因似乎和眼前的男人有關,否則她不會在看見他後才這麼難過。
她強壓下心頭那異樣的情緒,眨去掛在眼眶的淚珠,抬首給他一個再公式不過的笑容,「嗨,余醫師,真巧,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碰面。你來尋歡嗎?」
他瞪住她,厭惡極了她這種態度。
尤其是最後那句話……她到底把他想成哪種男人了?
她母親辦喪事的那段期間,他就發現她對他的態度有了變化。
原先她對他的態度雖不熱絡,但倒也客氣,可後來她卻莫名的冷淡,甚至躲著他。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他開口要照顧她這件事嗎?
「卿卿?是卿卿我我那個卿卿嗎?」他眸光深濃,薄唇輕勾,語氣帶有濃濃的酸味。「用這種曖昧的名字,好誘男人上勾?」
他的鼻息噴在她臉上,惹得她香腮一片紅霞,卻又在聽見他嘲弄的話語時,胸口微微悶痛著。
咬咬唇,刻意忽略胸腔那份陌生的情緒後,她嘴角彎揚,帶著兩朵笑花,「在這裡上班的女人,靠的就是引誘男人的功夫啊。」
聽聽,這什麼話?一個單純的女孩子,為什麼要這樣說話!
他很惱,卻又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在心底歎息一聲後,他輕捏她下巴,轉正她的臉,深瞳閃了閃,微瞇起,「為什麼來這裡?」
她對上他的眼。「我要錢。」很簡單明瞭的答案。
「那麼……」輕刮那猶如白雪的小臉。「為什麼不要我的錢,卻要這裡的男人的錢?難不成……我的錢會咬人?」
她轉了圈心思,淡柔道:「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
「因為……」她咬咬唇,艱澀開口:「因為這裡的是交易,我不用背負人情,但你……你的……」
「所以你想告訴我,只要是交易的金錢,你就願意收?」他眉宇冷淡至極,吐出來的話語更是讓她難解。
氣啊!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息情緒,怎知不過幾句話,她又再度引出了他的怒意。她不把他變成亂噴火的暴龍很不甘願?
「……應……應該是。」他的身影驀然欺近,她驚愕喊道:「你要做什麼?」
定定望著她,男人輕扯薄唇,「你說呢?」長腿一提,勾住洗手間大門,輕輕一踢,讓那扇門將他倆隔絕在這隱密的空間。
「余醫師,你……」
「為什麼寧可來這種地方,也不願接受我的幫助?為什麼?為什麼……」心痛至極,只因她的拒絕。
他喟歎一聲後,驀然俯首,吻住她那沾了晶蜜唇彩的兩片紅唇。
她愕然地瞠圓眼,小嘴微張,回想著方纔他那一聲聲為什麼的語氣。是她聽錯了嗎?她怎可能從他嘴裡聽到那近乎痛楚的低喊?
直到她驚覺他的軟舌探進她的口中時,才發現他做了什麼。
推開他,她氣息略紊,「你……怎麼可以親我!」
「怎麼不可?又不是沒被我吻過。你要交易,好,我給啊。」只手捧住她後腦,他再度密封她的唇。
他怒極,出口的話語,再不是溫和。
交易?眨動眼睫。她懂了,卻也更覺難堪。
之前被他吻過兩次,她從沒排斥,但現在她卻不想被他這麼親密的觸碰。
她緊閉牙關,不允他用這樣近乎羞辱的方式待她,但他卻吻得更重,執意與她交纏。無論她怎逃,他那張唇始終如影隨形,她低幽微歎一聲,卻讓他逮到機會竄入她齒關,貪婪野蠻地捲住丁香。
看來,大勢已去……
她索性任他汲取,卻也無法否認,胸口已是波瀾一片。
她在他的吻中跌跌蕩蕩,找不回平穩的心跳,小臉發燙,身子像是被團火焰圈圍住那般。
前兩次他的吻,是溫柔的,但這次卻是截然不同。
初嘗這般狂烈深吻的她,有些迷亂,神魂似在飛揚。直到男人的大掌欺上她後頸,將她旗袍的衣煉往下拉,露出圓潤的秀肩……
冷空氣吻上她肌膚,她陡然自那幾要令她暈眩的狂吻中清醒。
男人的唇已轉移陣地,落在她頸項,那似有魔力的大掌,收緊她細腰,兩人的身子貼合得幾乎找不到縫隙。
心思千回百轉之際,她的淚已拋出。
曾經,她在他的相救下,逃過被男人侵犯的厄運;但現在,他卻用幾近相似的方法在對她!更好笑的是,方纔她還有那麼一些些的沉醉。
她視線穿過他,茫然地落在遠處,菱唇輕啟:「余醫師……你想要我的身子嗎?」語音微頓,又道:「我給你,但是……可不可以別在這裡?我怕萬一有人開門進來,你我都難看。還有,我……我沒有經驗,可能要請你多……」
男人聞言,胸間像被重擊一拳。
他猛然鬆開她,狼狽地偏過臉,幾個喘息後,他氣息回覆平穩。緊閉雙眸,想起方才自己失控的舉動,挫敗不已。
不是這樣的啊,他跟著她過來,不是要這麼待她的啊!怎麼在被她惹怒後,就亂了思緒、就慌了心神?
張眸,那雙轉深的黑瞳逐漸淡去,他回過身看她,在瞧見她紅腫的雙唇與頸項上的吻痕時,暗咒一聲。
他伸手撫過她的唇後,大手繞過她的肩,將被他拉下的衣煉推回原處。手指撩起她微卷的髮絲,塞回她耳後,然後,眼神對上她的。
四目相接,分別陷進對方的凝視中。
短暫的沉默後,他先打破,「昀清,我很抱歉,我沒想到我會如此失控。」他捧住她的臉,「嚇到你了,是嗎?」
他的表情已恢復平靜,彷彿方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她半垂視線,悠悠開口:「余醫師,你很介意我在這裡上班?」
「介意,我相當介意。」
「為什麼?」她揚睫,滿心疑惑。「我在哪裡上班都一樣的,只要有收入就好。你何必介意?這和你沒關係啊!」
他笑了笑。「有哪個男人會不介意自己喜歡的女人在這種地方上班的嗎?」
她聞言,呆楞住。
他是在告訴她,他喜歡她?但……怎麼可能?
瞧見她眼底的困惑,他又笑說:「若不是因為喜歡你,我為什麼會想照顧你?我又為什麼在看到你在這裡上班時,會這樣惱怒?你還不懂嗎?看不出來嗎?」
喜歡她?他說他喜歡她?為什麼?她不特別啊!
她知道她有張不算差的面容,除此之外,論家世背景、論個性脾氣,她並無過人之處。真要論起來,她在他診所看見的那位大美人,條件不是更優?
「為什麼?」她望入他眸底,卻只見清澄,他不是在逗她玩。「為什麼是我?」
「不為什麼。」他寬額抵著她的。「因為你是你,所以就是你了。」
「……什麼?」她眨了下眼,仍是困惑。
他笑歎一聲。「認真說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常常想到你,很想走進你的世界,分享你的喜怒哀樂,為你做些事。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