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那清爽的男性氣息,還有那溫熱的身軀,竟讓她心思微亂。
路燈在他斯文俊逸的臉上分割出陰影,這樣的他看來有些危險。
她睇著他明亮的右頰、緊抿的薄唇、肅冷的眉宇……他似乎在生氣,而且他深幽的黑瞳,好像……好像還抹上了些許狠勁的光芒?
余澤亞冷凜著臉。
真的是見鬼了,當他看見那長相噁心的肉瘤男一把扯住葉昀清的長髮時,左胸倏然一緊,想也不想地就出手送了一掌出去。
他這雙手是用來醫治病患用的,不是打架用的,若非必要,他絕不動手。因萬一傷了手,他還能再執手術刀嗎?無百分百的把握。所以他盡可能地避免掉讓自己雙手受傷的機會。
可是……他居然真的動手了!
他暗吐一口氣,斂下眉目,卻對上了仰著臉睇著他的她。
四目相接,她眼睫輕眨、菱唇輕啟的模樣,讓他氣息略灼。
淡瞥她一眼後,他調離視線,薄唇輕掀:「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我。」鬆開她,他迎向那早已摩拳擦掌等著他的三人。
她有些怔愣。
方纔,他瞧著她看的時候,深瞳閃過幾道光,很耐人尋味,偏又讓她瞧不出其中情緒,神神秘秘的。然後,他又忙斂住什麼似的,一雙眼瞳又恢復沉靜。
正當她心思還在流轉時,一道人影吃痛地喊了聲,她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前方已打成一團。
縱然在這之前,她對他真無特別強烈的感覺,但見他為了她才和那三人打在一起,她難免憂心,他畢竟只是個醫生啊,能敵得過那三個惡霸嗎?何況,他還是以寡迎眾。
她想出聲大喊,提醒他要小心一點時,卻又發現她似乎無須為他擔這個心,因為──
他身手好得嚇人!
他的動作相當俐落敏捷,出手時,看似輕柔、沒有蠻力,但他的勁道卻像是強風吹翻汽車,又像流水吞沒巨艦,完全沒有硬碰硬的感覺。她覺得,她似乎看到武俠電影中才能見到的畫面。
幾個動作下來,那三人捧腹的捧腹、哀嚎的哀嚎、倒地的倒地,鼻血不要錢似的狂噴,然後,抖著身子瞪了余澤亞幾眼後,拔腿就逃。
余澤亞見三人跑遠後,知道他們不會這麼輕易善罷干休,但他心底已有了徹底解決的方案。
一個吐氣,拉拉衣領,拍整衣袖後,他旋身找尋那道身影。他沒料到她就在身後,才一轉身,就陷進她那雙若有所思的眸底。
他就站著任由她瞧,直到她開口:「你沒事吧?」
「我很好。」
「你……」她偏著腦袋,似在思考該如何開口才恰當,好半晌才道:「我沒想到你一個人可以打跑三個人,他們看起來不大好惹,也許……也許他們不甘心,會來找你麻煩,我想……」她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她想說的。
他淡淡笑開,似明白她的用意。「你放心,我有學過幾年武術,防身沒問題的,不用為我擔心。」
擔心?她是在為他擔心嗎?
她還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擔心他時,又聽見他略帶擔憂的嗓音:「倒是你……你頭髮沒事吧?」他忽地捧住她後腦,另一手撫上她發頂。「剛才那個人那麼用力扯,很痛吧?」
他暖暖的鼻息落在她發頂,加上這太親密的舉動,惹得她全身泛起一陣熱意。「沒事了,我……」她仰臉,想開口請他放開她,怎知這角度就是這麼剛剛好,他俯首,她抬首,於是,四片唇就在彼此的詫異中,自然地貼合在一起……
當她回過神時,才發覺原只是輕觸的唇片,竟教他含住。尚不及反應,他溫熱的舌已侵進她齒關,放肆地吻著她。
她只覺雙腿發軟,慢慢地失去力量,直待他鬆開她時,她才驚覺自己竟然沒有抵抗他。
男人……危險的,她怎麼讓自己陷進他的吻了!
他溫熱的雙掌握在她腰側撐著她,睇著她的目光清透澄淨,眼波溫似水,沒半點邪念的感覺,就好像……好像在看著一件喜愛的物品似的。
他那樣看她,倒教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才好。如果他的眼神不正,她或者可以給他一巴掌,可偏偏……
倏地,她推開他,轉身就跑,猶如上回的落荒而逃。
身後的男人,定定凝視著她愈來愈遠的身影。
他因為工作關係,極少有多餘的時間去經營一段感情,也沒遇上讓他想望的女人,可前方那已快不見的身影,卻讓他三番兩次控制不住自己地欺上她的唇。
他想,他是被她吸引了……
在麵包架前整理麵包的葉昀清,一見到甫踏進店裡的李冬陽時,忙著抬首詢問:「依珊還好嗎?」
「嗯……吃了藥,現在睡了。」李冬陽答得有些彆扭,他穿起背心,走進櫃檯,幫跟著他進門買煙的客人結帳。
葉昀清偷覷了他看來有些沉凝的側臉一眼,雖感疑惑,卻什麼也沒問地繼續將被客人弄亂的麵包排整齊。
一星期前,良哥那三人找上她的隔日,她來上班時和他閒聊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和顏依珊除了是現在這所大學的學長、學妹關係外,他們連國中也是讀同一所。所以他們之間的學長、學妹關係,是很久以前就開始的。
顏依珊為了就近唸書,一個人在外面租屋。
傍晚她剛進店裡時,接到李冬陽撥來的電話,說是顏依珊感冒發燒,他得請假幾小時過去看看。
他這樣臨時請假,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人代班,店裡只剩她一個人。
原先還很擔心良哥他們會不會趁店裡只有她時再度找上門,但一直到現在都沒再見到他們出現。難道,他們放過她了?
「昀清,我不在的這幾個小時,上次那些人沒來找麻煩吧?」李冬陽在她身後開口。他很擔心她一個人,但發燒的依珊又無人照料,他總不好把生病的她丟著。
「沒有呢,你放心。」葉昀清回首望著他,「依珊不是一個人住?她這樣一個人沒關係嗎?萬一等等她醒來……」
「我下班後會過去看她。」李冬陽擰著眉睇著她,好半晌才道:「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一點,上次那三個人看來不好惹。」
她微偏螓首,咬著唇思忖著。
她知道他們不會就這麼放了她,但她也納悶,為什麼他們沒再出現?難道上次被余澤亞的身手嚇到了?
「我想應該是沒事了,已經過這麼多天了,也沒再見他們出現。」她安慰他,也安撫自己。
如果真能沒事,那再好不過了。
李東陽輕歎一聲,「總之,你出入任何地方都小心一點。還有,雖然不是好事,但也算是給你一個教訓,你別再把腦筋動到那些行業上頭了。」
「不敢了,我不敢再想要去酒店工作的事了。」她吐吐舌,微帶尷尬地說。
事實上也是如此,陪看電影的工作都能惹出這樣的事來,那更複雜的酒店就更不用說了。
她難得俏皮的模樣把李冬陽惹笑了,他微揚內斂的唇角,「你還沒告訴我,上次你是怎麼甩掉那三個人的?」
「啊,那個啊……」提起那晚,她莫名地尷尬起來。
想起余澤亞救了她,她卻因為那個吻,又再次轉身就逃,事後才憶起她竟然一句謝謝也沒說……
「昀清,怎麼了?」李冬陽見她欲言又止,雙腮還泛著紅暈。
「沒……沒事!」她搔搔太陽穴。「其實那晚……啊,我電話響了。」她置於櫃檯的手機在此時響起。
這手機是為了母親和昀希申請的,她就怕自己出來工作時,萬一家裡有什麼事需要她會找不到她,於是她買了最便宜的一元手機,再搭配最便宜的月租費,也擁有了幾乎人人都有的行動電話。
「……邱媽媽?怎麼了?」她一按下通話鍵,鄰居邱媽媽心急的聲音便傳進她耳中。「你慢慢講,我聽不聽楚……」店裡的收訊不是太好,她拿著手機,邊聽邊往外走去。
幾十秒鐘後,李冬陽見她匆忙跑進來。「冬陽,我家裡有急事,我要趕回去。」她忙脫下制服背心,心一急,手機還摔落地上。
「別慌,你慢慢來。」彎身為她拾起手機,放進她的背包,遞給她。
「我……店裡……」她忙找出機車鑰匙。「那個依珊……」
「昀清,不急,店裡我一個人就可以的。依珊你也別擔心,我下班後會過去看她。」李冬陽伸手輕拍她的肩,「你騎車小心,有什麼事需要我的話,儘管打電話給我,不用客氣。」
葉昀清在手忙腳亂中,終於從背包裡翻出鑰匙,抬眼時,眸中已聚了水氣,差點就要拋出淚珠,但她又忍了下來。
哭沒用啊,她只能堅強啊!
「冬陽,我……」她想說些什麼,可腦袋裡的東西卻糊成一團。
「去吧,我懂。」李冬陽微笑地睇著她。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後,像火車頭似地往外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