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上戴著小巧別緻的琉璃耳墜,發上插著細緻的金花鑲白玉珠簪子,手中拿著一隻純金打造的金算盤。
嘴角甜甜上揚,抹了金粉色胭脂的臉蛋綻放著兩朵可愛酒窩,纖指飛快撥著手中的金算盤,她越笑越得意,眼睛都瞇成兩道彎月。
一看見那身布料華貴,光是一尺便價值千金的紫緞衣裙,還有她手中那金澄澄的金算盤,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她身份地位有多麼尊貴。
事實上,經過上個月封家少主納妾一事,鬧得整座京城沸沸揚揚,再也沒人敢小覷封家少夫人。
人人茶餘飯後皆在談論,封家少夫人有多麼工於心計,不僅能在緊要關頭扭轉逆勢,毀了夫婿納妾的儀式,更將封家金算盤迷得神魂顛倒,在眾人面前失了儀態。
當眾親吻女子雖不是什麼駭人舉止,在這保守的時空裡,卻也是夠驚世的了。
據說,那夜封家少主抱著華敏進了房,就這樣將尚未完成進門儀禮的美妾晾著,觀禮賓客無不面帶尷尬離開。
又據說,極受封夫人賞識的那名美妾,隔日一早便讓封以揚派遣上遠地,掌管近來如火如荼開設的萬物商行。
此後,關於華敏此女善妒,又懂得使手段馴夫的各種傳聞,更是甚囂塵!
「少夫人,您的帳可已經算清楚?」商行掌鋪的許管事不敢怠慢地上前請示。
「這個月生意不錯,有勞許管事費心了。」華敏喜孜孜地笑道。
「店裡的生意,就屬沈記胭脂最紅火,無論是老的少的,只要是想讓自己變得更美的女子,全都往我們商行跑。」
「是嗎?那我可得加把勁,鑽研出更多上好的胭脂。」華敏笑吟吟的說,靈活的思緒已經開始轉動。
一會兒她還得上新髮簪佩飾的鋪子管帳,畢竟管理髮簪店舖的管事,是她私下僱用的尋常人,而非封家培養起來的人才,忠誠度得打上不少折扣。
「少夫人,少夫人!」一名封氏家丁氣喘吁吁的跑進商行,嘴裡直嚷嚷。
「怎麼回事?」華敏聞聲蹙眉。
「昨兒個曬在廣場裡的玫瑰都被潑上了藥油,現下全毀了!這樣一來,大後天要運到鄴州的那批花露胭脂,恐怕要延後了!」
「什麼?!」許管事率先驚叫出聲。「怎麼又來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二次了!」
華敏面上甜美的笑容霎時一撤,捏緊了手中的金算盤,怒氣直從心頭冒出。
「混帳東西!快帶我過去瞧瞧!」究竟是誰這麼大的狗膽,居然敢明著和天下巨賈對上,還是專找她的碴!
家丁匆匆忙忙領著華敏,搭上絛紅色的華貴馬車,來到近郊一處同樣歸封氏所有的宅院。
因為鄰近近郊,依山傍水,這座宅院從前專供封家長輩養心休憩,如今在封以揚一聲令下,已經歸華敏所用。
為了研製出更上等的胭脂香粉,加上如今在西涼國各州城都開設了連鎖性的天下第一商行,封以揚與她討論過後,當下決定讓這座別院,成為制發胭脂香粉與供貨之所。
側邊院門一開,馬車疾速駛入,迎面而來的是一整片珍奇花草,色彩絢爛繽紛。
馬蹄踩過花田中央鋪得平整的青石板小徑,穿過一整片彷彿無止盡的花海,而後停在一座鋪滿紅地磚的圓形廣場上。
廣場上架滿了一排排曬花架,架上整齊劃一的擺著竹編篩子,篩子上鋪滿了已經洗淨的花瓣。
一旁的花匠正細心照料著努力培植出來的新花種,他們可都是封以揚重金禮聘而來、一流的花匠。
一群家丁正圍著一整架的竹編篩子發愁,一見到華敏掀開珠簾,一手提著裙擺躍下馬車,所有人的臉色當下更是又黑又青。
「少夫人……」大夥兒抖著嗓子,縮了縮脖子。
如今眾人皆知,華敏只消一句話,便能影響封家少主的決定,封以揚可是將她視為珍寶一般,事事放縱她,任由她去。
這個錢奴少夫人簡直視錢財如性命,一天到晚忙著商行的生意,就連管帳一事都落入她手裡,封家上下的生殺大權,幾乎可說是全由她一手把持。
再說了,少夫人不只是個錢奴,還是個醋勁極大的妒婦,不僅斷了紫鴛想過門為妾的美夢,還將她掃地出門,讓封以揚將她派至外地當起管事。
雖說能當上封氏底下首位女管事,是一件極為風光的事,但是詳知內情的人都明白,紫鴛可是含著滿腹委屈離開的。
「怎麼回事?」華敏一下馬車,便聞見濃濃的藥油味兒,不禁捏起秀巧的鼻尖。
「少夫人,這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啊!」家丁們瑟瑟發抖的出聲求饒。
「我把這裡放心的交給你們,你們居然這樣懶散,連有人闖進來也沒發現?」
華敏當真怒極了,被潑上藥油的花瓣,不知能製作出多少胭脂,這下全毀了,她好心疼。
「少夫人,這真的不能怪我們啊!」家丁大聲喊冤。「我們晝夜輪值,可沒鬆懈懶散,每道門都有三五人看顧,絕無可能讓外人趁隙闖入。」
「難道這些藥油會自己長腳走進來,又這麼剛好的,全往花瓣上灑去?」
「少夫人,你要相信我們啊!上回那事兒也一樣,我們真沒看到任何人進來。」
「會不會是鬧鬼啊?」
「對對對!準是鬧鬼了!」
鬧他們的大頭鬼!
看著家丁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紛紛,華敏握緊粉拳,努力抑下想捶爆他們一顆顆豬腦袋的衝動。
這分明是有人內神通外鬼,專找她的碴兒,想斷她賺錢的財路。
可惡,她才不會這樣就認輸,無論那人是誰,都休想阻止她發財!
夜裡,封以揚巡視完鄰近京城的幾個封氏商行,返回封府準備歇下時,卻發現妻子不見人影。
「少夫人呢?」進到屋內尋了一圈,始終沒見到心繫的人兒,封以揚冷著臉質問下人。
一旁的蘇總管聞言,不由得抖了抖。自從前兩個月,納妾喜日上,少夫人當著眾人的面,對金當家說了些古怪的話,兩人又不顧禮節,在眾人面前……咳咳,於禮不合的事就甭說了。
總而言之,自那日過後,金當家對少夫人可說是越發予取予求,幾乎快將掌管封家大小事的權力,全都交到那個錢奴手上。
現在封家老老少少,誰還膽敢瞧不起這個差點被打入冷宮的少夫人?
說也奇怪,也是自那日過後,這個一向不把金當家放在眼裡,擺明了是想利用金當家一時為情所迷,讓金當家成為合夥共謀生意的金山後盾,其心可議的少夫人,對金當家的態度丕變。
少夫人似乎當真在意起金當家,經常能見到她黏著金當家不放,偶爾書房還會傳出令人臉紅想逃開的曖昧聲響。
至於金當家,更是變本加厲,開口閉口不離少夫人,兩人感情如膠似漆,好得教人難以置信。
「少主,少夫人方才讓人回來傳話,吩咐奴婢告訴少主,少夫人今晚要在東野陵的別院過夜。」婉兒連忙上前福身稟報。
「東野陵?」封以揚皺起眉心,正解著黑絨繡紫花披風的雙手一頓。「無緣無故,她為什麼要在那裡過夜?」
「奴婢也不清楚。」望著封以揚俊美的面龐,婉兒臉兒悄然一紅,心中暗暗喟歎,少夫人當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兒。
「蘇總管,備好馬車。」封以揚又將解開的繫帶結上,轉身往外走。
「金當家,您片刻沒停歇的趕回來,連茶都還沒喝上一口呢!」蘇總管詫異的嚷道。
「不必了。」封以揚頭也沒回的直往前走,那副心急的模樣,讓蘇總管又是猛歎氣。
金當家只為了趕回來見少夫人,這會兒沒如願見到,連口茶都不願喝,究竟少夫人是對金當家下了什麼符啊?
馬車轔轔,停在朱漆高門前,封以揚低垂眼眸,身姿優美的下了馬車,蘇總管手裡掌著一盞花苞形狀的隨行燭台,等候著幫主子領路。
「你回去吧。」封以揚接過華敏設計的燭台,思及她滿腦筋賺錢的鬼點子,嘴角不禁微揚。
「小的不累,可以繼續伺候金當家。」蘇總管一向盡忠職守,自然不從。
「這裡還有其他人能伺候,你陪著我巡視一天,也該回去歇下。」
「可——」
「回去吧。」
封以揚交代完畢,執高燭台轉身步入別院,蘇總管只好乖乖領命,安慰自個兒,主子這是體恤他,絕對不是想支開他……真是這樣嗎?
第9章(2)
「金當家。」封以揚一路行來,別院裡的家丁面露詫異,連忙欠身行禮。
封以揚全然無視,步履越走越急湊,穿過琉璃建造的主院,來到前些日子請來工匠翻新,重新辟成花田的後院。
滿腔焦躁的情緒,在那抹纖細的紫色身影映入眼底之後,終於平息下來。沒有離開。他的敏敏還在。
封以揚縮緊的胸口一鬆,徐緩走近背對著他,坐在一整片牡丹花叢之中的華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