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敏在他懷裡仰起水光粼粼的眸子,幽幽想著,如果此時此刻抱著她的人真是陸雅清,那該有多好?
可同一時刻,她又為自己這種想法感到心虛。雖說這門婚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是封以揚對她是真的有心,她一再將他當作陸雅清的替身,又一邊算計著他,這會不會……太吃人夠夠?
華敏將臉蛋靠在封以揚的胸膛上,甚是苦惱的在心底歎了口氣。
金元寶還是死的好,這尊活生生的金元寶,還真是教她煩心哪!
華敏悶悶不樂的躺在床上,連下人特地端了晚膳進來伺候,她也不理不應。
紫鴛也讓人端來了安神湯,還貼心的在托盤上放了幾顆山楂糖,讓她服完湯藥後可以甜甜嘴。
可她還是一動也不動的躺著,兩眼怔然出神,心魂都不知飄到哪兒去。封以揚一步進房裡,就看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兒,胸口不禁一緊。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摔疼了?」他貓了一眼擱在案桌上的飯菜,在榻邊落坐,伸手撫上她蒼白的秀頰。
她一震,這才醒神,轉眸一看是他,才剛沉澱下來的心,又開始紛亂。
「下人說你沒胃口,我讓人燉了銀耳蓮子粥,多少吃一點吧。」他溫柔的勸說著,撫摸她臉頰的手心,溫熱暖心。
她想起今天他不顧危險地撲向她,當時他眼中的深情,抱緊她的雙手……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封以揚,你別對我這麼好。」心尖發澀,她垂下眼瞼,口氣幽幽。
「你是我的妻,我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他傾近臉龐,吻了吻她的眉心。
她就怕他對她好,就怕自己老是將他與「那人」搞混,她的心到底是肉做的,不是鐵打的,她會心軟,會心動
「敏敏,你不喜歡我對你好嗎?」瞧見她眼中的煩憂掙扎,封以揚不著痕跡地勾起嘴角。
「不是不喜歡,是不習慣。」她勉為其難的笑了笑。她總不能告訴他,她根本不想愛上他,所以他能不能別再對她這麼好?
「當家,蓮子粥送來了。」門外傳來蘇總管恭敬的聲音。
「送進來。」封以揚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華敏被瞅得心口發燙,指尖都泛著酥麻。
都怪他的眼神,那麼專注、那麼深邃。每當他這般凝視著她時,她總以為自己正被「那人」望著,再多的堅持也在這眼神下軟化。
「把粥給我。」封以揚接過那碗蓮子粥,修長手指執起白瓷調羹,舀了一口蓮子香氣濃郁的米粥,親自送到她嘴邊。
一旁的蘇總管,臉色好比撞鬼似的,無比驚嚇。
他們金枝玉葉的金當家,居然幹起這種下人做的事,這、這還得了!日後這個錢奴豈不是要被寵上天了!
「當家,這種活兒讓小的來就好……」蘇總管顫巍巍的說。
「是呀是呀!」華敏瞪圓水眸猛點頭。他別這樣折騰她的小心肝了,她承受不起這樣體貼入微的對待啊!
「蘇總管,這裡沒你的事,你下去吧。」封以揚目光極冷的瞥了一眼。蘇總管打了個激靈,不敢造次,飛也似的逃離。
阿彌陀佛,媽祖保佑啊,他可還不想死咧。
「我自己來就好……」華敏探手想接過瓷碗與調羹。
「我餵你。」封以揚非常堅持,火炬般的眸光讓她嚥了嚥唾沬,話全卡在咽喉,出不來。
他一口一口的餵著她,軟爛甜香的熱粥滑下咽喉,她咽得心慌意亂,不敢對上他熾熱的雙眸。
「你的嘴角沾上了。」驀地,他停住餵食的動作,含著融融笑意的盯著她嘴角。
她窘了,下意識抬起手背想抹掉,他已經先一步欺近俊顏,吻上她的嘴角。
她驚呆了,動也不動的傻住,感覺到他探出了舌尖,靈活地掃過她的唇瓣,她的心似被什麼擊中,猛然震動一記。
「敏敏,你比蓮子還甜。」他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彷彿剛才舔過她唇瓣的人不是他。
這人……是真溫文,還是假儒雅?她全被搞糊塗了!
「吃完了粥,喝點安神湯吧。」封以揚放下瓷碗,改捧起那碗安神湯,笑容俊雅地凝瞅她。
啥?他還想喂啊!小心肝亂顫的華敏冏了。
不會餵著餵著,他想直接餵上床吧……
老天爺啊,誰來救救她,她不能對這尊金元寶動心啊!
第5章(2)
打著飽受驚嚇的名義,華敏連著數日早上都稱病不起,避開了與封家人碰面的場合。
她心情欠佳,才懶得伺候這些戲精。
倒是這幾日,封以揚異常的沉默。雖然一樣對她關懷體貼、事事呵護,可是她總覺得他與尋常的模樣不大相同。
用過午膳之後,華敏懶洋洋地斜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中執著以沉香木製成的一等畫筆,在雪白的絹紙上畫著要交給工匠的簪子草圖。
封以揚開設萬物店舖的計劃,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不僅出動了封氏一門的年輕子弟,連外戚那邊的人才也用上了,底下還精挑細選出百來名年輕能幹的管事,派到已經勘查好的各個州城,準備著手開店的雜事。
為了與封氏原本已有經營的店舖生意區隔,萬物店舖主要與封氏以外的商人合作,或是找尋商譽良好、手藝絕佳的貨郎一同合作,雙方結盟互利。
沈記的胭脂香粉,以及她獨門專售的保養品,已經敲定會在萬物店舖上架,而且實賣實賺。為此,封以揚還特地吩咐各地管事,作帳時務必要記得將沈記胭脂所賺得的帳目分開。
封家人知道內情之後,氣得在暗地裡大罵她是狐媚子,不知對封家的寶貝下了什麼迷魂咒。
嘿嘿嘿,開發彩妝與保養品只是第一步,緊接著她還想攻佔西涼國的髮飾市場,只要她可以設計出獨特少見的簪飾,再加以炒作,肯定可以讓那些愛美如命的女子乖乖掏出錢買帳。
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兩,華敏臉上的酒窩漾得更深,笑容也更甜、更燦爛,執著畫筆的纖手使起來也越發有勁。
「少夫人,少夫人!」侍女婉兒風風火火的奔進房內,上氣不接下氣的喘道:「大事不好了!」
華敏頭也不抬,懶洋洋地回道:「除了封家破產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稱得上是大事。」
聞言,婉兒嘴角不禁抽了抽。這個少夫人也真是的,開口閉口都離不開錢,當真是個錢奴,真不曉得金當家怎會對她如此著迷。
「少夫人,方才經過穿堂,我聽見下人們在說,夫人有意讓少主娶紫鴛當妾室!」
繪著牡丹的畫筆驀然一頓,華敏揚眸,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喜怒。
不該有的酸意,竟然自胸口流溢而出。她表面上淡然冷靜,心中卻似打翻了千壇酸醋。
不該這樣,她不該在乎這種事。她與封以揚不過是形式上的夫妻,她嫁他只為錢財權勢,不是因為愛他,哪怕他對她再好,她都不能動心。
如今他若是轉移目標,將心神擱在別的女人身上,這樣不是正好?為何她要心生酸楚?
矛盾的情緒凌遲著華敏,她故作不在乎的提筆再畫,冷淡地回上一聲:「是嗎?」
那日紫鴛救了她和封以揚,回到封府之後,蘇總管自然將紫鴛的忠心之舉,在封家長輩面前大力讚美宣揚。
紫鴛本就是封夫人身邊得寵的貼身侍女,據說她自小家境富裕,父親還是個小官,只是後來得罪朝中重臣,被摘去了烏紗帽,從此家道中落,一貧如洗。
因為種種淵源,紫鴛進了封家。生性聰敏的她,自小飽讀詩書,又曾經拜師學武,可說是文武雙全的一等才女,進封家沒多久,便讓封夫人挑中,成了貼身侍女。
封夫人甚為喜愛這個心思細膩,應對進退有據,談吐不俗的侍女,不僅親自幫她起了新名字,更特別允許她可穿著紫衣紫裙,好與新名字相映襯。這個舉動背後隱含的意義可大了!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放眼當世,唯有封以揚能穿上價值千金的紫色衣裳;人家是「洛陽紙貴」,這裡是「西涼紫貴」。
人貴衣貴,無論春夏秋冬,封以揚永遠有穿不完的紫色衣袍,以彰顯他尊貴的身份地位。
封夫人卻幫一個侍女起名紫鴛,又讓她能穿著紫衣,其用心可就耐人尋味了。
「其實啊,關於紫鴛的事,老早就有人在傳。」婉兒開始滔滔不絕的道起他人是非。
「夫人起先有意收紫鴛當義女,但是紫鴛不願意,那時候大家都當她是瘋了,能當封府的義女,那是多大的福氣啊!」
然而,對照如今的局面,眾人方知,紫鴛想當的不是封家義女,而是封家的兒媳婦。
「這個紫鴛啊,心思藏得可真深,大夥兒都沒發現她對少主有意,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一想到同為奴婢的紫鴛就要麻雀變鳳凰,婉兒的口吻不免泛著酸氣。
對照之下,華敏倒是挺淡定的。那日紫鴛不顧自身安危,飛奔救主,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紫鴛對封以揚抱著怎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