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對你做了很多可惡的事,可是你還幫我。謝謝你。上次跳舞的事,這次發燒也是,真的很謝謝你。不知道怎麼感激你,我把收藏的琥珀送你,琥珀是千萬年前松樹的樹脂。據說可以保人平安。千萬年前的蚊蟲屍體。被琥珀收融後,可以永遠都不腐壞。將琥珀搓暖。會散發松樹氣味,可以鎮定寧神。聽說拍片的人壓辦都很大……之前我也害你失眠很多次吧?真的很對不起,琥珀給你,希望它給你好運,讓你好睡。
陸玄武倒轉保溫瓶,一顆黃色結晶物滾入掌心。他看著琥珀,猛一轉身,開門,張望,一陣悵然——
她,已不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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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起大雨。劇務跟組員忙者搭起雨棚,準備預定的開鏡儀式。照慣例開拍前大家要先聚在一起拜拜,祈求拍片順利。
大家知道是拍假的,但也煞有其事開鏡給金主看。崔佑德跟助理羅彩星也趕來報到。天氣濕冷,崔佑德買來桂圓紅棗甜湯,請助理發送給大家喝。他親自舀了一碗,端到遠離人群,獨自在屋簷下,靠著牆壁站的魏靜雅。
看到崔佑德走來,魏靜雅低頭,看著雙腳,有一點慌,又有些心虛,卻不清楚是在心虛什麼。一整個早上,因為陸玄武,她情緒惡劣,一直躲在房間,直到執行製作請她出來參與開鏡儀式。是為了看見崔佑德,她才出來的。是啊,何必為了陸玄武幾句話,壞了心情?
她在乎的只有佑德哥,而此刻,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一身時髦牛仔勁裝現身。她看到他舀了一碗湯走來。看見他熱情的目光,她低頭,想到他的告白,然後不知為什麼,就一陣慌亂心虛,很複雜的心情……
「很冷,來,喝點熱湯。」崔佑德說。魏靜雅順從地接下甜湯,聽他溫柔地說:「怎麼跟以前一樣,老愛躲在角落?你看起來氣色很差,身體不舒服嗎?」
「昨天發燒了。」
「怎麼會?我看看。」他摸她額頭。要是一般人她會防備閃避,但佑德哥不同,她百分百信任他,順服地任他撫著額頭測量體溫,乖得很。
他放心地說:「還好,不是很燙,需要退燒藥的話跟我講,我有帶。」
「嗯,我沒事。」
「你啊,才上山第一天就發燒,真不懂照顧自己,你的助理呢?」
「他有事,晚點才來——」
「怎麼可以丟下你一個人在山上呢?拍戲很辛苦,我請我的助理多照顧你。」
「不用了啦,這樣我反而不自在……」
「也對……你討厭陌生人。看樣子……」他溫柔地低頭,好覷視她眼睛。他眨眨眼說:「我只好多注意你嘍,這個……」他解下脖子上的白圍巾,套上她的脖子,繫緊。
「脖子一定要保暖。不可以吹到冷風,知道嗎?」
魏靜雅笑了,摸摸脖子上的圍巾,好溫暖啊。看著崔佑德溫柔的目光,壞心情消失了。還是佑德哥最好,管陸玄武、管其他人對她怎樣。是啊,只要有佑德哥關心她就夠了。她靦腆地笑了。
崔佑德拿走碗跟湯匙。「來——張開嘴巴,我餵你喝湯。」
「這樣不好啦——」魏靜雅尷尬地笑著,他逼著她喝了一口又一口,兩人親暱的有說有笑。不知道他們親暱的舉措,已經吸引了週遭人的注目。遠處,工作人員曖昧的互使眼色,竊竊私語——
「看吧,是那種關係吧?」
「有錢的千金小姐搭上男明星,然後出錢出力為他的事業抬轎。」
「唉,長得帥真好,可以盡情用女人的錢。」
「你們看崔佑德討好的模樣,就算器他跪下來舔金主的腳他也會照辦吧?」
「你講得好惡,他真的會嗎?」
「還好咱們玄武哥有先見之明,不然這齣戲——」
「噓!」
羅彩星走近,大家住嘴,但是她已聽見那些嘲諷的話,雖然心中不悅,但守本分的跟大家打招呼,找執行製作確認接下來的工作進度。另一邊,編劇鄭文雯也看到崔佑德慇勤討好金主的行為。
她冷笑,朝站在身旁的陸玄武說:「這種人,我見多了。」
陸玄武也看到了,崔佑德解下自己的圍巾幫魏靜雅繫上,餵她喝湯時,魏靜雅幸福微笑的樣子。陸玄武覺得喉嚨被勒住,呼吸不順。他低頭,為掩飾煩躁,更專注手中劇本,和鄭文雯討論。 「所以這幾場要請你縮減,正式拍的時候再加進戲裡面,我會請助理幫你先調整,保證不會讓你太麻煩。」
「你看,崔佑德對金主笑得多燦爛,真不簡單……」鄭文雯冷笑。「上次在T台停車場,我還看到這小子在車內跟四十好幾的經紀人熱吻,打得火熱……他老少通吃就對了,為了成功,這男人什麼都敢做……」她歎息。「可憐的魏靜雅,看她高興的,她不知道面對的是一頭狼,還以為是白馬王子?可惜了這麼好的女孩。」
是嗎?陸玄武冷哼。「我覺得這是物以類聚,不把自己生命當回事的人,被玩弄了也無所謂吧,自找的。」
唰!鄭文雯搶走他手中劇本。「喂,這樣講太刻薄了。」她怒瞪陸玄武。「如果是一般人這樣說就算了,陸製作你這圈子混那麼久了,你應該能分辨吧。魏靜雅是個性古怪,但是彆扭又單純,搞不好她根本沒戀愛經驗,忘了嗎?她的處女宣言還熱著呢!我看她根本不是崔佑德的對手,她會吃苦頭的,你怎麼還講這種惡毒話?」
「你又多瞭解魏靜雅了?我會這樣說自然有我的理由,話說回來,她被什麼人玩弄跟我們無關。」
「你的理由是什麼?我不能苟同那句不把自己生命當回事,喂,你也知道她的事嗎?那你怎麼還講得這麼刻薄?不覺得她很慘嗎?有哪個人被親生母親割腕殺害還能好好珍惜生命?不去死已經不容易了。別人那樣說就算了,但是我聽說,陸製作的爸媽是燒炭自殺的,所以你應該比別人更體諒魏靜雅才對……」
「什麼?」陸玄武震住。「誰被母親殺害?」
原來他不知道?鄭文雯看看四周,拉他到角落,小聲地說:「本來是人家的私事,但我真的很不安,我們討論一下……你真的要騙魏靜雅嗎?我怕那女人知道後會崩潰,昨天我發現………」鄭文雯把遺書內容全告訴陸玄武。陸玄武聽著,他震驚、憤怒,然後一是深深內疚。他誤會魏靜雅了,她不是自殺,她是被殺害。而動手的竟是她的親生母親?
知道真相後,他的心好癰。他看向魏靜雅的方向,崔佑德已經走開,魏靜雅坐在小木凳上,默默捧著手中的湯喝著。白茫茫的蒸氣氤氳那張小臉,氣溫很低,雨下個不停,模糊她的身影。然而她的身影卻在他體內壯大起來,再也沒辦法抹煞掉。
陸玄武人在雨棚裡,渾身乾爽,但覺得被狠狠淋濕了,渾身濕答答而黏膩,心也緊緊糾結……這時,執行製作阿肥喊:「請大家過來來拜拜喔,要開鏡嘍!」
人們紛紛往供桌集合,沒人過去喊魏靜雅,她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喝湯,她被大家冷落,但那似乎更令她自在,還是她根本不在乎有沒有被喜歡?因為連母親都不喜歡她,都傷害她,所以她愛孤獨嗎?
陸玄武深吸口氣,真要命。他的眼睛好酸,胸口好痛,他覺得自己很該死。他拿了雨傘,跑出棚子,跑過雨幕,跑進屋簷下,停在魏靜雅面前,他喘著氣,瞪著她。她怔住,看見那雙穿軍靴的腳,是——
她抬臉,看著他。她納悶地揚眉,不知道他表情為何這麼嚴肅?這才注意到他肩後,棚裡已經聚滿工作人員,要開始拜拜了嗎?她竟然還坐在這兒喝湯。她慌張地起身,直道歉——
「對不起,已經要開始了?我沒注意到,我馬上去……」說著跑出去,但是手被拽住,她回頭,看陸玄武一臉陰鬱的瞪著她,而眼神很難過,像在隱忍著什麼很痛苦的事。他哀傷的眼襯I,教魏靜雅一時忘了要掙脫被他扣住的手。
「怎麼了?」
「我……」他口乾舌燥,不知怎麼啟口。她等待著,不知道他怎麼了,他看起來很懊惱,好像很痛苦。她忘記自己一向是不給人靠近的,而她竟任他握著,沒有甩開。比起自己的習慣,她更緊張他怪異的行徑。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關心道:「你還好嗎?」她秀氣、雪白的容顏,她溫柔的臉色,溫暖的聲音。他看著聽著。他感覺自己的銅牆鐵壁全部崩潰。難以相信這瘦弱女子,之前讓他看扁的女子,講話像蚊子叫的女子,竟然,可以這樣,怎麼可以呢?讓他崩潰。
陸玄武眼眶熱燙,是啊,他有什麼資格評斷這個女人?就憑她的外表行為?他根本不瞭解她內在有多堅強。比他堅強幾萬倍不止,當看見她左腕醜陋傷疤,他該憐惜,而他競自以為是的評論她,還用粗暴的話對待,對這可憐的女人說那些可惡話。只要想想她承受的可怕遭遇,他的心好痛、好內疚,而她現在,竟還這樣關心的看著他,問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