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他們想趁人之危霸住先機,先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讓溫姑娘即使日後恢復記憶,又或者親人找來,也不得不接受他們這個親家?真是好算計,好卑鄙無恥!」唐御不自覺的咬牙迸聲道。
福伯低頭輕歎一聲,無言的默認了。
「唐公子,這事你就當不知道,別管好嗎?」溫欣忽然開口道。
「你要我別管?」唐御難以置信的瞪向她,突然有種怒火中燒的感覺。
「李家畢竟對我有恩,這事也沒有真正的發生,我想還是當不知道的好,好聚好散。」溫欣看著他柔聲解釋道。
「現在或許能好聚好散,但以後他們若想挾恩以報呢?」唐御問她。
溫欣驀然間怔住,因為她想起了前世她也是寬以待人的和李家好聚好散,沒有借勢追究他們對她的心懷不軌,結果後來他們卻恩將仇報,害她聲名盡毀,也將她的一生毀盡。
「還是唐公子想得深遠,如果只是我一人也就罷了,但是一旦回到家族,那便是家族的事,我不能為家族親人帶來麻煩。」她若有所思的點頭,「所以,這件事還是麻煩唐公子好了,等我回到家,我會將這件事告訴父親母親,再備禮登門感謝唐公子今日的幫忙,麻煩你了。」
「你——」唐御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她的父母親早已不在人世。
「唐公子想說什麼?」
「沒什麼,這件事就交給我,你不必擔心。」
「好,麻煩你了,還有謝謝你。」
「處理完這件事,咱們就出發回京城,你將重要的東西帶著,其他物品可以請人晚些再送往京城。兩天的時間夠嗎?咱們後天出發。」
溫欣聞言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福伯,因為她曾經答應過福爺爺會讓他送李老太爺最後一程,而後天很明顯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看出她的掙扎與猶豫,福伯開口說:「姑娘,您不必擔憂老奴,老奴留下來正好可以替姑娘您收拾東西,晚些再隨那些東西一起去京城找姑娘。」
「你不是李家的下人嗎?」唐御疑惑的問。
「老奴原是李家老太爺的長隨,自小跟隨在老太爺身邊。老太爺近幾年身子愈來愈不好,在前幾年便將老奴夫妻倆的身契給了老奴,老奴已不是李家的奴僕。」福伯搖頭道。
溫欣也開口解釋道:「福爺爺和福奶奶是過去五年來最照顧我、疼愛我的人,他們膝下沒有子女,也沒有其他親人,我便邀了他們與我一道,由我來幫他們養老,並且承諾只要我有飯吃便絕不會餓著他們。」
「我很好奇你的自信從哪來?」唐御不由自主的問道,感覺有些好笑。「要知道你只是個姑娘,而且失憶中無依無靠,你要如何幫他們養老?」他真的很好奇。
「姑娘很聰明,也很會賺錢,連老太爺都說過佩服她。」福伯忍不住開口為姑娘說話。
前些日子在確定將來要跟隨姑娘之後,家中那老婆子才告訴他這些年來她暗地裡替姑娘辦了許多事,又賺了多少錢,那些事每一件都令他心驚不已,這才明白大家都小看了姑娘,就連老太爺恐怕也沒能看清看透吧?!
「很會賺錢?」唐御挑了挑眉頭,感覺既意外又懷疑,正欲打算往下問時,卻見方亭外匆匆跑來一個丫鬟。
溫欣也注意到了,還發現來人是吃裡扒外的丫鬟采衣,不知道她這回又得了誰的好處,膽敢無視命令跑到這裡來。於是不等采衣開口,她便冷聲問道:「誰允許你到這裡來的?不知道——」
她話未說完便被采衣打斷,采衣匆匆地說:「松風院剛才傳來消息,老太爺歿了。」
第四章 惡夢,梅良鎮劫(1)
三天後,唐御帶著溫欣以及福伯夫妻倆一起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李家的喪事仍在進行中,李老太爺的大體仍停靈在靈堂之中未安葬,但福伯卻已離開,未能如願以償的送老太爺最後一程。這是他自個兒決定的,與唐御或溫欣無關,因為他再也無法多看一眼老太爺兒孫為了爭奪家產,兄弟鬩牆,甚至不顧一切的在老太爺的棺木與親友面前大打出手的醜態。
老太爺屍骨未寒啊,他們就如此的迫不及待,他真替李老太爺覺得不值,覺得心寒。
可以想見,李家的繁榮興旺已經結束,今後的李家只會四分五裂、分崩離析,然後迅速衰敗。他實在是不忍親眼目睹那一切,只有遠離,眼不見為淨。
「你雖然也姓李,但和他們又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他們富貴時沒與你同享,他們衰敗也不是你害的,你又何必這麼難過,天天咳聲歎氣?」
巴氏看不下去他這幾日心情低落的模樣,這般對他說道。
他想了想也是,李家唯一對他有恩情的就只有老太爺一個人,如今老太爺都不在了,沒有老太爺李家未來會變成什麼模樣又關他什麼事呢?只是明知道是這個道理,心情難免還是不受控制,畢竟他也在李家待了一輩子,真的無法無動於衷。
相對於他,巴氏完全是拿得起放得下,不管是在感情上或處事上都毅然決然的,既已做了決定就不再猶豫,更不會拖泥帶水,例如處理家裡那些他們夫婦倆幾乎存了一輩子也用了一輩子的所有家當。
原本他們是想跟著姑娘的東西一起送到京城去的,結果在面臨李家人爭奪家產這個敏感時機,姑娘為免節外生枝決定全數留下,除了一些衣物以及屬於姑娘的那些珠寶首飾裝了兩個箱籠之外,其他什麼也沒帶走。
巴氏知道這事後,與他討論細算了一下家當,再打聽請人運往京城的費用與需要的時間之後,當下決定向姑娘學習,只帶衣物和幾樣比較值錢的金銀細軟走,合計起來兩個人也不過比姑娘多帶了一個箱籠,一共三個箱籠而已,其他東西全部送給了熟人,沒有一絲猶豫或捨不得,之後這一路上也沒聽她後悔一句,反倒天天笑呵呵的,對未來在京城裡的生活充滿了期待,樂觀的讓他羨慕。
「老頭子你在那裡做什麼?讓你裝個水卻老半天不回來,不知道人會擔心嗎?」
說人人到,只見巴氏從樹林裡鑽了出來,扯著嗓子朝坐在河岸邊的福伯叫道。
「我這就要回去了。」他揚聲回道,提起手邊已經裝滿水的水袋往回走。
巴氏等在樹林邊,在他走近之後,關心又無奈的問了他一句,「又在想李家的事?」
「欸,這是最後一次,以後都不想了。」他說,卻見她一臉不信的表情,讓他忍不住嚷聲道:「我說的是真的。」
巴氏看了他一眼說:「你要想便想,反正我也管不著你,只是別讓姑娘看出來,讓姑娘替你擔心。」
「欸,我知道。」
兩人回到馬車邊,只見幾名鏢師各自領了午餐,盡職的散於週遭用餐並一邊戒備著,大人的侍衛鐵大人則是守在距離大人和姑娘所坐的蔭涼大樹下不遠處用餐。
這位鐵大人是在他們準備離開桃林鎮當天早上才突然出現的,聽說他自小便是大人的小廝,一直跟隨著大人到軍中後,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前途大有可為。大人這才將他留在軍中,獨自上路回京,不料他竟隨後卸了軍職又跟了上來。
看見他們,姑娘立即朝他們招了招手,要他們過去她那邊。待他們走近之後,姑娘立刻開口對他說:「福爺爺,你去哪兒了?快點坐下來吃午飯。」
已經逐漸習慣姑娘對他們的態度就像是對待家人一樣,福伯點頭應了一聲好,便拿起屬於自己的那份午餐,就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吃,老婆子則是直接落坐在姑娘身邊。
「姑娘,咱們都走了二十幾天了,還要多久才能到京城啊?」身為大字不識一個的下人,巴氏自然不懂什麼叫食不言、寢不語,忍不住一邊吃著午餐一邊開口問道。
溫欣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細嚼慢咽的吞下口中的食物,又喝了一口水之後,這才開口回答她的問題。
「失憶後我也沒去過京城,所以這個問題可能要問唐公子才會知道。」溫欣說著轉頭看向唐御,希望他能解答。
「大概還需要十來天的時間。」唐御不負所望的開口答道。
「那便是快到了。」福奶奶咧嘴歡喜的說道。
溫欣覺得福奶奶這話說得很妙,還有三分之一的路程要走,竟說那便是快到了?福奶奶也真是太會安慰自己了,有點好笑。只是她臉上的笑意才凝聚,下一刻卻頓時僵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徒留震驚。
她怎會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怎麼了?」唐御注意到她的突然變臉,出聲問道。
她緩緩地轉頭看向他,目光恍惚間卻好像看見前世那個渾身浴血、殺人如麻,有如惡鬼般的鎮國公世子唐御,他的那個模樣每回她回想起來就會渾身打顫,後來得知與他有婚約後,還揚言抵死不嫁,最後因名聲被毀而被唐家退婚時,還曾暗自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