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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月光石

  說穿了他就是要錢。舒柏昀不帶任何感情地抬眼凝視他,她很高興應老先生沒把孫女嫁給眼前這個人,她很慶幸自己幫了應老先生這個忙,她不後悔自己欺騙的做法,一個人只要不感到遺憾,即使惹上再大的麻煩也無所謂。

  「我很高興應可柔沒有嫁給你。」舒柏昀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聽出她語氣裡的輕蔑,岑子黎直視舒柏昀美麗的雙眼,嘴角只有冷笑。

  「所以?」

  「告訴我你的條件,你要什麼才肯解除婚約,走出我的生活?」

  岑子黎跨過兩大步,瞬間逼近舒柏昀面前,然後毫不猶豫地狠狠吻著她,氣勢如狂暴驟雨,趁她尚未防備,舌尖鑽進她的唇裡,吸吮她唇中襲人的氣味。

  自從訂婚宴那天當眾吻過她之後,岑子黎就忘不了吻她的感覺。從第一次相遇,他就察覺他們之間擁有強烈的吸引力。

  舒柏昀被他吻得愣住,卻還不至於到暈頭轉向的程度,她掙扎推開岑子黎,凝視著他說: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要知道你的條件。」

  「我就是要妳。我要妳新婚之夜躺在我的床上,別否認,我知道妳也很享受。」

  果然是荷爾蒙作祟。都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遇到對的女人,他們多少願意掩飾自己的慾望,聲稱是被「愛情」驅使,卻沒想到岑子黎連這樣體貼的行為都沒有,大剌剌開口就說要她,卻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

  難道他不知道,有一種愛情──柏拉圖形容的一種,他說人原本是完整的,卻被神劈成兩半,每個半邊的人都在不斷尋找自己的另外一半,期望能合而為一,恢復完整。

  「你的愛、你的靈魂,你把他們遺忘到哪裡去了?」舒柏昀問他。

  「我不認為這世界上有這兩者存在。」他冷淡地回答。

  「果然。」舒柏昀一副頭痛的表情,感到岑子黎這個人真的太有本事穿透她理智的防火牆,逼她火冒三丈。

  「相信我,我跟你這樣下去是行不通的,你難道沒有察覺我和你連溝通都出問題?」舒柏昀懊惱地說。

  岑子黎一臉無所謂,語氣輕鬆地說:

  「那對我來說,都是芝麻小事。」

  「你說愛是芝麻小事?」舒柏昀感覺他的想法簡直幼稚到極點,語氣客觀地說:「或許你應該進診療室,讓精神科醫師矯正你的想法。」

  她再正經不過地說著,岑子黎聽了,笑了出來,因她那權威的口吻,像極了一名牙醫說要矯正病人的牙齒。

  「你不要笑,我是認真的,我可以幫你推薦非常專業的醫生。」舒柏昀又補上一句。

  「我知道妳很專業,但我並不需要。」岑子黎嘲弄地說著,刻意把「專業」兩字說得輕浮不屑。

  「讓我們回到問題的關鍵點。你需要未來的妻子為你帶來巨額財產,我父親贈送的高爾夫球公司根本不值一哂,相信有許多名媛淑女條件比我好很多,何不接受我的安排,讓我替你物色新的未婚妻?」

  舒柏昀有條不紊地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岑子黎,卻引來他挑眉嘲諷。

  「妳是說代替妳的替死鬼?」

  「隨便你怎麼說都好。」舒柏昀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這是她想出的最完美的脫身辦法。「我想你沒有理由拒絕,我完全是站在你的立場為你著想。」

  「或許妳還不太瞭解我。」岑子黎凝視著她,眼神溫柔。

  舒柏昀不明白他的意思,眼裡充滿疑惑。而岑子黎不打算將最重要的理由告訴她,他只願意談表面的原因。

  「關鍵點並非只是錢,我確實可以找到條件比妳更好的對象,但我不想在龐大家族面前承認被妳愚弄。至於妳,既然身為我的未婚妻讓妳這麼痛苦這麼煩惱,妳當初為什麼要對我說謊?難道我不應該讓妳承擔後果嗎?我不在乎我們個性不合、價值觀不同,結婚後再離婚對我來說也無所謂。」

  「但我不想結婚。」舒柏昀抗議。「這個後果對我來說太沉重了。」

  「抗議無效。」岑子黎以手指抬高她的下頷,直盯著她的雙眸。「早知如此,妳就不該破壞我的計畫,混進來欺騙我。」

  話說完,岑子黎放開她,轉身離開,留下既錯愕又感到無奈的舒柏昀。

  ☆☆☆☆☆☆☆☆☆☆  ☆☆☆☆☆☆☆☆☆☆

  在五星級飯店裡,某伺服器網路公司和T大醫學中心正在舉辦救助癌症病童的募款慈善晚宴。

  晚宴的氣氛隆重卻有些無趣,不知何時講台已淪為政治人物政見發表會的舞台,大概是演講者捐出不少錢,趁機宣傳自己吧。

  突然,會場響起連續不斷的B.B.  CALL聲音,連坐在舒柏昀身旁的安德烈的CALL機也響了起來。現場中一位外科醫生打電話回醫院,一聽說高架橋上發生連環車禍,大型客運車翻覆,多名乘客輕重傷及死亡的消息,立刻站起身準備回醫院。

  接著,所有的外科醫生全部火速離開會場。安德烈連向舒柏昀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一轉眼,舒柏昀已不見安德烈的身影。

  會場瞬間空下許多座位,台上讓人感覺無趣的演講者不知何時已下了台。舒柏昀花了十萬元買下一位年輕畫家的抽像畫,正準備取畫付款後離開會場,沒想到卻在臨時的櫃檯旁遇見小兒科醫生范廷樺。

  看著舒柏昀掏出信用卡刷卡,范廷樺打聲招呼後問:「妳買了什麼?」

  「畫。」舒柏昀簡短回答,她無意和范廷樺閒聊。

  「我也買了一幅畫,是侯歇的抽像畫。」范廷樺語氣輕鬆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妳很喜歡他的畫作。」

  舒柏昀抬睫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是嗎?那很好。」

  她記得第一次遇見范廷樺是在飛回台灣的華航客機上,當時天候不佳,機場上空的氣流不穩,飛機在天空盤旋許久才安全降落;在未順利降落之前,飛機飛得驚險,起起伏伏,乘客縱使繫了安全帶,卻仍不免緊張;他們剛好坐在緊鄰的座位,一開始只是為了放鬆心情聊天,後來才知道兩人都是醫生,也才知道他們正好在同一間醫院工作。

  除此之外,他們有許多嗜好相近,包括收集奇形怪狀的設計品、聽古典音樂和喜歡超現實主義的畫,她愛比利時畫家馬格利特,他愛西班牙的達利。

  曾經有一度舒柏昀覺得范廷樺是上帝為她特別訂做的情人。談吐幽默、興趣相同,兩人溝通起來完全沒有障礙;接著才發現,遇見他,根本是上帝在開她玩笑。

  那時,舒柏昀剛回台灣不久,根本不知道范廷樺已婚,而且妻子懷了孕。不管范廷樺在她面前是選擇性說謊還是選擇性失憶,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提過自己已婚的身份。

  如果不是醫院的護士暗示她風度翩翩的小兒科醫師是已婚身份,舒柏昀恐怕到此時還被蒙在鼓裡。總之,事過半年,她早已走出失戀的傷痛,一點也不想要和眼前這個前男友再有任何瓜葛。

  「我到現在仍然經常想起妳。」范廷樺附在她耳邊輕聲說。

  感到他靠得太近,舒柏昀退開一步,側身看著他,壓低聲音說:

  「我會把這句話視為一種騷擾。」

  「妳為什麼換手機號碼?妳在躲我嗎?」范廷樺戴著銀邊眼鏡,一臉斯文的凝視著舒柏昀。

  「不,不是,我沒必要躲你,你對我構不成威脅。」舒柏昀更換手機號碼是因為從上個月開始她經常在半夜接到沒出聲音的電話,卻又對這樣的情況無計可施,迫於無奈,只好換號碼,完全和他無關。

  「是嗎?我以為妳在躲我。」

  「我沒有。」舒柏昀簽下信用卡帳單,囑咐服務人員把畫送到她家,然後就打算離開會場。

  范廷樺輕拉住舒柏昀的手臂,她愣了一下;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眼神含著無限柔情,說:

  「妳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還有話要跟妳說。」

  舒柏昀不想惹人注意,這裡有太多他們醫院的同事,她不動聲色地甩開他的手,逕自走到會場外走廊角落處。

  站在走廊敞開的窗戶前,舒柏昀凝視著范廷樺。

  「你想說什麼?」

  「我離婚了。」

  「我聽說了。」

  「我是為了妳離婚的,如果不是遇上妳,我不會……」范廷樺深情款款地說。

  她低垂著眼,沒有直視他盯住下放的視線,語氣輕柔地說:

  「我很遺憾。但這改變不了什麼。」

  「我想知道我哪一點比不上岑子黎。」高大挺拔的范廷樺碰觸她纖細的肩,情緒激動地要她看著他。「我要妳告訴我答案,好讓我死心。」

  岑子黎剛坐上電梯到達宴會廳這層樓,他是受到舉辦廠商的邀請前來參加這場慈善義賣活動,參與這類活動不僅有助於公司的名聲,還可以將捐款的錢拿來抵稅,算是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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