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書婷不敢多作停留,立刻到淋浴室洗澡換衣,就怕又在哪個地方和他巧遇,一定是家人透露她的行蹤,這下她在明、敵在暗,防不勝防,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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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丁凱軒來到許家作客,帶了三袋養生禮盒,誠意十足,許慶霖非常欣賞這年輕人,積極有作為;許崇信跟他同校,身為學長當然得提攜學弟;夏穎心則羨慕小姑的好運,這麼輕鬆就找到好對象。
總之全家人都贊成,丁凱軒等於是準女婿了,只差個喜宴得辦一辦而已。
基於禮貌,許書婷必須出面見客,但是她坐下沒多久,家人就一個個溜回房去,借口打電話、看小孩之類的芝麻小事,留下兩人在客廳大眼瞪小眼。
「喝杯茶?」他身為客人卻主動招呼她,看她緊抿下唇,他很想替她潤潤唇。
「多謝。」許書婷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喉中仍是乾澀,她知道家人都躲在門後偷聽動靜,那種被監視的感覺讓她背脊發涼。
「最近有空嗎?想找你去郊外走走。」他仍是一派低調態度,追求的動作可以很誇大,但面對面就不用那麼誇張,他不喜歡甜言蜜語,也不想讓她習慣那種無聊事。
她實在坐不住,乾脆主動提議:「丁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們現在就去走走吧。」
「我很樂意。」
這正是他目的所在。他看得出來,許書婷跟家人的關係很微妙,表面上她會遵從他們的意思,內心裡她卻想遠走高飛。事實上,他已找人調查過了,她的生活圈和成長過程都很單純,不是叛逆少女也不曾風花雪月,就像張白紙似的,正等待命運的落款,同時她也有一股不妥協的脾氣,一種想突破現狀卻又無處可去的落寞,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來到附近一家餐廳,各點了一杯飲料,許書婷在心底計算著,這已是他們第三次見面,而且就發生在一周內!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是何德何能,竟讓這位大醫生浪費這麼多時間,有太多名媛淑女可以讓他挑揀,為何偏偏選中如此乏味的她?
「丁先生,你平常應該很忙才對。」她的語氣客套,但已有些不耐煩。
「是的,我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回家還要研究資料,醫學是一種不進則退的學問,尤其是外科,每天都有新資訊,不注意的話很容易落後。」他在美國出生,持有美國護照,用不著當兵,二十六歲就念完醫學碩士,現在一邊在醫院看診,一邊在進修博士學位,兩頭燒的生活讓他連吃飯都得趕時間,更別提什麼追求女人的浪漫情事。
她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她哥哥也常捧著書本在苦讀,還要定期參加研習會,世上確實沒什麼好賺的錢。
「既然這樣,我想不要打擾你太多時間比較好。」她委婉提出拒絕,他應該聽得懂才對。
他知道她又想逃了,但他必須先讓她瞭解一些事。「正因為我很忙,所以我的投資都是選定了就要有回收。」
「你是說股票還是基金?」她故意裝傻,不喜歡他自信過剩的表情,他當真以為他要什麼有什麼?
「股票、基金、外幣我都有投資,不過這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內。」丁凱軒放下咖啡杯,表情認真道:「我希望我們能以結婚為前提展開交往,當然這還需要你的同意。」
「結婚?」她才二十二歲,他也不過二十六歲,兩人認識只有一個禮拜,他的思考會不會太跳躍了?
「嗯。」他是個鎖定目標就不再猶疑的人,他沒那麼多時間和心力可浪費。要成為一個受人景仰、前途光明的醫生,他這輩子注定得結婚生子,未婚老醫生總會引人說話,而許書婷是他認為最恰當的對象,她來自醫師世家,外表柔美,生活單純,還有什麼好挑的?
「很抱歉,我現在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就算要結婚,她也不希望對象是他,除了他是醫生之外,她更討厭他這種壓迫性的態度。
她的拒絕並不讓他意外,他手中還有別張王牌。「我也猜到你還不想結婚,但你應該想離開家裡吧?」
她沒出聲,對他的敏銳度深感詫異。難道她臉上寫著「我要獨立」四個字嗎?問題是憑她的力量,根本走不出家門,更別提什麼獨立生活,恐怕一出門只會迷路。
「依照你們家的作風,女兒還沒結婚前,不管有沒有工作,都不可能讓你搬出去,你若想離開這個家,就只有結婚一途。」觀察病患是醫生的基本能力,才能準確開出藥方,他向來是箇中高手。
她還是沒說話,他顯然看透了一切,是她太透明,還是他太銳利?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對她瞭解這麼深,攻陷應該也就不難,一想到此,她更加驚慌。
他不想把她嚇壞,放柔了聲音說:「坦白說,我的工作很忙,沒什麼時間陪你,自然也不會管你,我可以給你自由,只要是在婚姻制度規範下,你想怎麼過日子都好。你會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想工作也行,想當貴婦也行,或到處旅行都行,不過得留點時間給我。」
自由是別人給的嗎?她覺得自己很可悲,卻又逃不出命運的枷鎖,就算她拒絕眼前這個男人,家人仍會替她安排相親,對象也一定會是醫生,直到她年華漸去、終於妥協為止。既然早晚都要嫁,不如嫁個還稍微懂她的男人,至少能給她一些空間,這麼說來,丁凱軒簡直是她最好的選擇。
沉靜幾分鐘後,她開了口。「為什麼是我?」
天真的女人大多固執,希望男人選擇她是因為某些美麗的理由,即使是謊言也好,聽來仍覺安慰,還可以欺騙自己,這一切其實沒那麼冷酷。
可惜,他給她的答案只有實際的成分。「我們在各方面都很相配,而且我沒時間尋尋覓覓,如果你我都不討厭對方,何不試著交往看看,若能以結婚為前提,那是最好不過。」
其實他可挑選的對象很多,但他對醫生、護士或藥商都沒興趣,想到下班後還得跟妻子討論醫藥問題,簡直就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醫院似的。
過去他曾有過幾段短暫戀情,大多發於情慾、終於時光,對方也是遊戲中人,大家好聚好散,就是不會想到白頭偕老。既然非要結婚生子,就得找個適合當母親的女人,眼前的女人是美麗的,但不至於妖媚,從她眼中神采看來,她甚至是聰明的,只是不會輕易顯露出來。
許書婷又沉寂了片刻,真相讓人連自我催眠都做不到,只得放下妄想,跟著他實際起來,於是她問了個關鍵問題:「孩子呢?」
聽她這麼一問,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他果然沒看錯人,她是個有腦筋的大小姐,懂得自己所處的困境,在兩難中仍得尋找出路,這才是適者生存的道理。「你不排斥的話,我們就生,至於生幾個由你決定,男孩女孩我都喜歡,女人懷孕和生產不容易,我會尊重你。」
「尊重」這兩字傳進她耳裡,相當不習慣,簡直是不敢置信!說實在的,丁凱軒是個典型三高的男人,身材、學歷和薪水都高人一等,更重要的是,他願意給她自由和尊重,她還有什麼好考慮?只是光想到和他親密接觸,生下有他基因的孩子,她一時間仍是難以接受。
「你給我自由和尊重,也應該對我有所要求吧?」她早有領悟,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的家庭提供她公主般的生活,同時也像控制木偶一樣控制她,如果她的丈夫願對她寬容,她勢必也有些責任要承擔。
他眼中流露出欣賞神色,他未來的妻子絕非木頭美人,他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優秀。
「做為一個醫生的妻子,有哪些該注意的事情、該露面的場合,你應該比我還瞭解,其實我不是個很愛交際的人,但有些時候總是避不了,希望你能適時做好我的另一半。除此,在婚姻的規範內,我們應該對彼此忠誠,有什麼事可以商量,就這麼簡單。」
原來他也需要一個花瓶,那是少數她能勝任的事情,雖然不像嫂嫂那麼厲害,但也不會讓他沒面子,男人都是自尊心作祟的動物,自以為是人中之龍的醫生尤其如此,她自然得替他的尊嚴付出心力。
看她沉思不語,他提出自己的另一個優勢。「我爸媽都已移民美國,但是離婚了,你不用跟他們相處,只要過年過節打通電話問候,我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姊姊,兩人都是醫生,各有家庭,很少往來。」
他說的情況簡直是女人的美夢,不用跟公婆住,不用陪親戚應酬,一切如此簡單,就等她點個頭。
「我懂了,請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說著這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像在考慮一樁生意、一紙合同,而非一般女孩嚮往的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