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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裘夢

  周佩華用力推開他,啐道:「別鬧,一會兒要守歲。」

  他討好地笑道:「不鬧,咱們一會兒好好守歲。」

  她真是被他弄得沒脾氣了,陣前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在閨房之中竟是這等無賴模樣,真是讓人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了。

  不過既然要守歲,得準備些零嘴茶果,周佩華便讓荷香去準備。

  由於在子時之前不可睡著,一心想討好妻子的大將軍便將往昔征戰發生的一些趣事當作故事講給妻子聽。

  周佩華和荷香聚精會神地聽著,不知不覺便熬過了更點,接著便各自回房休息。

  一進內室,周佩華突然轉身抱住了雷飛雲的腰。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懵了,他小心翼翼地問:「娘子這是怎麼了?」

  她的聲音帶了點鼻音,道:「日後小心些。」

  他方才雖然將受傷之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她卻能想像其中的凶險,兩人裸裎相對時,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症她都見過的。

  雷飛雲的心口暖暖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背,輕笑道:「年少時受的傷多些,如今受的少了,你別難過。」

  「你要好好的,我還想跟你白首偕老,不許不保重自己的身體,別扔下我一個人……」周佩華越說越害怕、越說越難過,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不會、不會!」她的淚好似灼燙了他的心,他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珠,保證道:「為了娘子,我一定會努力長命百歲的。」

  她吸吸鼻子,點了點頭,「嗯。」

  「時候不早了,咱們歇了吧,明日會有人來拜年。」

  周佩華推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角。

  雷飛雲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向床邊。

  兩人幫彼此脫去外衣中襖,只剩下貼身的裡衣相偕入了羅帷。

  床上原本鋪了兩條被子,但雷飛雲直接鑽進了妻子的被窩裡,大手肆意地在嬌軀上遊走。

  周佩華半是嬌嗔,半是無奈,「明日我們還要待客。」

  雷飛雲悶聲悶氣地道:「一次就好了。」

  見他這般委屈可憐,她只好由他去了。

  很快,兩個人便被翻紅浪,纏得難分難解,帳內只餘男子的低喘和女子的輕吟。

  第4章(2)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邊城也是到處張燈結綵,遊街鬧燈。

  這一天,雷飛雲答應帶妻子出去走走。

  現在,他就站在外院廊下等著妻子出來。

  雪光燈火下,大紅色的裘皮大氅,領口一圈白狐毛,襯得周佩華膚如凝脂,眉目如畫,明眸流轉之際秋水橫波,端莊中又透著三分嫵媚。

  她今天梳的是牡丹髻,發間簪花插釵,很是精緻優雅,耳戴明月珍珠墜,唇間胭脂輕抹,不經意間帶出一股別樣的風流。

  看著她面含淺笑吟吟走來,卻讓雷飛雲生出十二分懊悔來,這般出色的妻子就該深藏內院,絕不能讓別的男人有一睹芳容的機會。

  可是,今天是元宵,而他答應了帶她出門去看邊城的鬧元宵、賞舞獅,他現在反悔了怎麼辦,反口的話會被打嗎?

  雷大將軍滿心蒼涼。

  「相公,我們走吧。」對丈夫心思一無所覺的周佩華,笑吟吟地拉住丈夫的手。

  看她眉眼含笑,玉面生春,雷飛雲內心捶胸頓足地恨著,後牙槽磨了又磨,最終忍不住委屈地低聲抱怨道:「娘子,嗯……要不你戴個幕籬什麼的?」

  她先是一怔,而後忍不住低笑。

  荷香也在一邊低頭掩笑。

  不遠處的幾名親衛也佯裝什麼都沒聽到的看左右再看天。

  見丈夫這般忸怩不願,周佩華大方地點頭,道:「好吧,就戴幕籬出門好了。」這種飛醋都吃的小心眼男人,她願意遷就他。

  雷飛雲一聽,馬上大大鬆了口氣,趕緊讓人去取幕籬來。

  等到幕籬上長長的帷紗將妻子從頭到尾都遮住,雷飛雲這才臉上帶笑地牽住她的手,引她出門。

  因將軍行轅離著燈市還有段距離,雷飛雲便同周佩華一起坐了馬車。

  來到北疆後,除了出嫁那一日,這還是周佩華第一次出門,不免對外面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雷飛雲透過半掀的車簾,一一向她介紹沿路的事物。

  雖然是邊塞,但節日的歡快熱鬧氣氛十分濃郁。

  大街兩旁的燈籠也綿延兩里有餘,男男女女扶老攜幼都上街來鬧元宵。

  城內百姓歡慶佳節,城頭邊軍仍刀不離手,箭不離弓,認真巡邏站崗,城外的駐軍更是毫不鬆懈,只有他們的時刻警惕,才有百姓的放心喜樂。

  雷飛雲一行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停下馬車,車停穩,雷飛雲率先掀簾跳下馬車,然後將周佩華抱下來。

  荷香只好自己跳下來,當然,她忽視了某位親衛伸來的手臂。

  親衛沒趣地摸摸鼻子,官宦人家出來的丫鬟也這麼講究男女大防。

  嘖!

  周佩華原本以為塞北之地,花燈難免失之精巧,結果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邊塞的花燈亦不乏精工巧作,甚至還有走馬燈,讓她大開眼界。

  百姓之中也有人認得鎮守北疆的雷大將軍,看他一身便服,神色溫和地牽著身旁女子的手慢悠悠地在燈市走著,心下多有猜測。

  聽說大將軍前不久娶妻了,那位頭戴幕籬的女子應該就是他新娶的娘子吧,聽說一進門就病了,現在這樣該是好了。

  將軍夫人瞧不見是何模樣,一旁的丫鬟倒是長得清秀標緻,有這樣一個丫鬟,將軍夫人想必也丑不到哪裡去。

  「呀,你看那隻鳥跟真的一樣!」

  喲,這嬌美的嗓音,如黃鶯出谷一般呢!

  不少目光悄悄地就落到了被長長的幕籬遮掩的女子身上。

  雷飛雲捏了捏妻子的小手,低頭咳了一聲,道:「改天打只真的給你。」

  周佩華隨手打了他一記,嗔道:「好端端的打下來做什麼,我又不喜歡養。」

  雷飛雲沒趣地摸摸鼻子,「好吧,聽娘子的,不打。」

  周佩華又興致勃勃地去看下一盞燈。

  大將軍只好繼續跟著。

  震天的鑼鼓聲突然響起,人潮如流水般向著同一個方向湧去。

  周佩華不解地扭頭看著雷飛雲。

  他笑道「走吧,是舞獅隊的來了。」他遞了個眼神給親衛,將荷香歸給他們,自己則擁著妻子擠入人群看舞獅去了。

  親衛們心想:咱們被大將軍拋棄了,大將軍真討厭!

  荷香心想:我被小姐拋棄了,姑爺真討厭!

  人群擠來擠去,大呼小叫,那一隊雄赳赳氣昂昂的舞獅隊在明火燭仗下虎虎生威,更有一條長龍逶迤綿延。

  周佩華看得心潮澎湃,激動不已,往日在閨中雖也曾外出,但多是上香禮佛,少有玩樂之時,況且即使是上香禮佛,繼母也多不喜帶她,若是刻意帶她,她反而要小心謹慎,生怕被繼母陷害。

  當年那輛驚馬的馬車,便是為了讓她被後面緊追而來的李家表哥所救才弄出來的,所以她寧可拚著毀容受傷的後果,毅然決然地跳車,卻沒想到被路過的雷大將軍堪堪接了個正著。

  緣分就是這樣讓人猝不及防。

  想到這裡,周佩華不自覺轉頭看向身邊之人,粉嫩小嘴微微勾起。

  感受到妻子投射過來的目光,雷飛雲摟住她的肩將她帶入懷中,低聲問:「又怎麼了?」

  她仰起小臉,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道:「謝謝你當年接住我。」

  雷飛雲不由得勾起了唇線,嗯,他也慶幸自己當年接住了她,否則哪裡能有這樣一個嬌俏可人的妻子夜夜鴛鴦共枕入眠。

  看了幾眼舞獅,雷大將軍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太對,據文先生弄來的可靠消息,他家娘子在繼母手下一直過得如履薄冰,莫非當年的事也不是意外?

  這麼一想,他心中的火便蹭蹭地往上竄,李氏那個惡毒的婦人!

  繁華過後的寂寥,就如同元宵鬧過恢復寂寞的邊城深夜。

  站在人影稀落的街邊,周佩華輕輕歎了口氣。

  雷飛雲替她攏了攏大氅,沒說話。

  她自語般地道:「曲終人散,總不免有些淒涼。」

  他擁著她向前走去,邊走邊道:「剛才看舞獅的時候我就有個問題想問你了。」

  「什麼問題?」

  雷飛雲斟酌了一下用詞,才道:「當年你我相遇時,你坐的馬車——」

  周佩華失笑,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過是繼母的一場設計罷了,幸好我咬牙跳了車被你接住了,李家那位表哥英雄救美的戲碼才沒能上演。」事過境遷,她已經可以用講別人故事的心情來述說當年的往事。

  她說得雲淡風輕,他卻是心潮起伏,難怪當年馬車後面有一匹馬直追而來,難怪她久等不到他的迎娶,便生了死遁離開的心思。

  她不是坐困愁城的人,她有自己的決斷,也有自己的取捨。幸好,他派人去得及時啊……

  突然之間,雷大將軍後背心有些發涼。

  他差一點兒就與妻子失之交臂啊,想想真後怕。

  雷飛雲心疼地摟緊妻子的腰,低聲道:「像那樣的設計肯定不只一次,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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