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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裘夢

  一夜過去,雷飛雲深感身心俱疲,早早就起床穿衣。

  一大早就趕來伺候的荷香,一看到姑爺雙眼下的陰影,不由得嚇了一跳,難道小姐夜裡病情加重了?

  雷飛雲一邊打呵欠,一邊對她說道:「你家小姐退燒了,估計一會兒就能剛,你先去準備湯藥吧。」

  荷香應了一聲,趕緊跑去煎藥。

  等周佩華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紅通通的帳頂,靠牆的位置還貼著紅雙喜,這是洞房?

  「荷香?」

  叫喚聲才剛落下,她就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接著帳子被掀了起來,一張陌生的俊臉出現在她眼前,不過他眼下的黑影硬是讓他俊朗少了幾分。

  數年未見,他的變化倒是不太大,只是煞氣似乎更重了些。

  「醒了?荷香去熬藥了,你要喝點水嗎?」雷飛雲一邊伸手扶她坐起,一邊問道。

  周佩華任由他幫自己穿上半襖,然後靠坐在床頭,這才開口道:「嗯,我想喝點水。」

  他轉身倒了杯溫水過來。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

  「還要再喝一杯嗎?」

  周佩華搖頭。

  雷飛雲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後在床邊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肩。

  她瞬間身子一僵,緊接著全身都變得熱燙起來。

  他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這些年我忽視了你,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周佩華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對不起嗎?

  當初為了擺脫繼母,她藉著他救了她,成功讓他跟自己定下了婚事,那時她多少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的。

  不過,在接下來的六年裡發生了太多事,她漸漸也不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了。

  到了現在,好像他們之間也談不上誰對不起誰了,不過都是情非得已罷了。

  兩個人有一會兒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地挨坐在一起。

  是荷香端藥進來才打破了屋內的靜寂。

  雷飛雲伸手拿過藥碗,抿了一口,神色不變地將藥碗遞到妻子嘴邊,「我嘗過了,溫度剛好,喝吧。」

  周佩華和荷香看著他這樣的舉動,都是一陣無語。

  周佩華皺著眉頭一口氣將湯藥喝了下去。

  雷飛雲快手拈來桌上小碟子裡的一顆蜜餞塞進她嘴裡,幫她衝散那股苦澀。

  「一會兒讓文先生再來幫你把把脈,看看要不要再重開藥方,早點把身子養好,別帶著病過年。」

  周佩華微微點了點頭,輕輕道了聲「好」。

  這一路上文思遠一直在幫她調理身體,對她的身體情況有七、八分的瞭解,至於她的宮寒之症,他因不精婦科,倒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治癒,卻也答應她不會主動向雷飛雲提及。

  荷香收拾了藥碗,又端來了一盆溫水幫自家小姐淨面梳洗。

  雷大將軍則到外間去吃早膳。

  周佩華因為剛服了藥,要過一會兒才能吃早飯,而且她吃的是清粥小菜,也不好與大將軍一起。

  只不過沒一會兒,荷香就一臉驚惶地跑進內室,湊到她耳邊偷偷感歎,「將軍吃得好多。」

  軍漢能吃也不算太稀奇,況且娘家以前有個燒火丫鬟也挺能吃的啊,想到這裡,她不禁笑道:「二丫的飯量還小嗎?」那可是論盆吃的,最後生生因為飯量太大被管家給重新發賣出去,畢竟實在是太飯桶了。

  荷香哂哂嘴,壓低聲音又道:「可是將軍比二丫還能吃,真的!」所以她才這麼驚愕嘛。

  周佩華想了想,那確實該吃驚一下了。

  可想而知,對於雷大將軍來說,妻子那如同貓食一般的飯量實在讓他頻頻皺眉。

  「這樣不行,你太瘦了,得多吃些才好。」

  周佩華一邊拿帕子擦拭嘴角,一邊道:「我跟將軍不同,本是女子,又在病中,能用一碗半米粥已是很好了。」

  雷飛雲依然皺眉,「還是吃得太少了。」

  荷香忍不住小聲嘀咕,「小姐哪裡能跟您比啊!」這是飯桶和飯碗的巨大差異啊。

  雷飛雲挑了挑眉,沒說話。

  周佩華看著荷香搖了搖頭。

  荷香低頭斂目裝鵪鶉。

  「我去找文先生過來,你趁這機會收拾一下。」

  「好。」

  等到雷大將軍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荷香長長地吁了口氣。

  周佩華不禁失笑,「看把你嚇的,趕緊過來幫我穿衣。」

  荷香吐吐舌頭,拿了一套衣物出來。

  當周佩華扯開衣襟的時候,突地眼睛一瞪,隨即猛地將衣襟揪緊,頭也不抬地道:「我自己換,荷香你去幫我揀幾樣頭飾好搭配。」

  荷香聽話地去做事,並沒有察覺自家小姐的異樣。

  周佩華等荷香走到一旁去才小心拉開衣襟,看著胸前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青紫痕跡,她倒抽了口涼氣,狠狠磨著牙。

  那個混蛋!

  為了不讓荷香看到,周佩華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裳,接著坐到妝台前,讓荷香幫自己戴首飾。

  因著生病,荷香只揀了幾樣輕便精緻的頭飾,戴好之後顯得清清爽爽的,卻不太符合自家小姐新嫁娘的身份。

  但也沒辦法了,等文先生幫小姐診過脈後,小姐又得到床上歪著去,索性就簡單為要吧。

  看著菱花鏡中的自己,周佩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這一路上到底還是養起來了,比之前瘦削的模樣好太多了。

  難怪某個混蛋能在她生病之時還下得了口,想到這裡,她氣惱地抿緊了唇。

  看到小姐的表情變得好像有點生氣,荷香遲疑地輕喚一聲,「小姐?」

  「沒事。」周佩華果斷否認。

  「喔。」

  「屬下文思遠求見夫人。」

  周佩華輕輕吸了口氣,起身往外間走,「文先生請進。」

  文思遠進房之後落坐,為周佩華把脈。

  詳細診脈之後,他說道:「夫人已無大礙,藥方我再做修改,調養幾日就好。」

  「有勞文先生。」

  「不敢,屬下分內之事。」

  周佩華輕笑道:「一路上多虧了先生照顧,我主僕二人感激不盡。」

  文思遠回道:「將軍所托,屬下不敢馬虎,將軍很是關切夫人的身體狀況。屬下還須向將軍回稟,先行告退。」

  周佩華理解地道:「如此,我便不多留先生了。」

  文思遠起身離開。

  荷香一臉狐疑地看著門口一會兒,再問向自家小姐,「是婢子多心嗎?怎麼感覺文先生很急著要離開?」

  周佩華低眉斂目,若有所思。

  第3章(2)

  出了將軍起居內院的文思遠直奔行轅外書房,大將軍雷飛雲正在等他。

  文思遠一進門,雷飛雲就急切詢問,「怎麼樣?」

  文思遠面露幾分戲謔之色,「將軍真是關心夫人。」

  雷飛雲泰然地道:「先生也知我已死過兩任未婚妻,此番娶妻入門又病體孱弱,我自然不免心焦。」

  文思遠輕咳一聲,也就不當面拆穿自家將軍那點子不可言說的心思了,表情一正,回道:「夫人已無礙,只須再用藥調養幾日,固本培元即可。」至於那宮寒之症,先慢慢調養著,或許並不會影響子嗣,若真有礙,到時他治不了再找婦科聖手相幫,總還是有希望的。

  雷飛雲提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如此就好。」

  文思遠又道:「將軍這幾日若要與夫人同房而處,還是滴酒不沾為是。」

  雷飛雲點頭,「我知道,酒氣會衝撞病人,等夫人身子康復我再與大家一醉方休。」昨天大喜之日他也滴酒未沾,為的便是能與新婚妻子同房照顧。

  一整天,雷飛雲都未再進內院。

  周佩華初時還覺得有些不安,但很快便釋然了。

  他們不過媒妁之言,又非兩情相悅,況且她既非絕色,又有恙在身,新婚之夜他能相陪一宿已是給足了面子,也許此行轅之中還有其他女人,他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出現在她面前,至少也會等她病體痊癒,某人大抵是不怎麼想當鰥夫的。

  想通之後,周佩華在房中也自在多了,好好休息了一下。

  一路北上,再如何照顧,長途跋涉的疲累總是難免,她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清醒的時間不過吃喝拉撒。

  雷飛雲晚上回房的時候,周佩華正在吃清粥。

  一見將軍回來,早有下人麻利地去廚房取飯,很快地,饅頭、大鍋菜、濃粥便擺上了桌,俱用盆裝。

  周佩華是慢條斯理地吃,雷飛雲則是風捲殘雲橫掃飯桌。

  饒是她自覺經歷過不少事兒,也免不了小受驚嚇。

  一頓飯吃完,周佩華的心頭有些無法言喻的觸動。

  她坐在窗前火炕上,不禁有些恍神。

  雷飛雲大刺刺地坐到她對面,直勾勾地瞅著她。

  熱氣撲得她一張小臉粉撲撲的,一雙眼明如秋水,黑若曜石,唇瓣似啟似闔,很是誘人。

  被盯著看的人神思遠遊,沒覺得怎麼樣,但是荷香這個在一旁伺候的委實有些受不住了。

  姑爺的目光好似著火一般,便是她這個不知人事的小丫頭也有幾分明白,不好再多待,悄悄退出了內室,又接著退出了外間,將房門輕輕掩上,這才長長吁了口氣。

  兩頰都還火辣辣的燒,被外面的冷風一吹,這才打了一個冷顫,散去了熱度,疾步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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