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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裘夢

  雷飛雲尷尬得一時無語。

  荷香低頭竊笑,小姐這話可是戳到姑爺的痛處了。

  「荷香,別磨蹭,趕緊先幫我戴首飾,插兩支寶石簪子就行。」

  荷香應了一聲,挑了兩支鑲寶石的簪子,小心地插入髮髻中。左右看了看,又從妝盒裡挑了朵紫玉雕成的芙蓉花簪入髮髻正中。

  「好了嗎?好了咱們就出去吧。」周佩華摸了下鬢角,從繡墩上起身。

  荷香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雷飛雲已經牽起了妻子的手往外走。

  荷香偷偷翻了個大白眼——這種總是被人忽視的感覺真的好憋悶!

  晚飯當然不是在兩人院子的外間吃,否則周佩華不需要精心妝扮。

  晚飯擺在國公府的正廳,府裡上上下下,內外大小管事、婆子都要在飯後前來拜見當家主母。

  呃,據說這是國公爺親自下的命令。

  許多人都鬧不明白,明天正式再見不可以嗎?

  譬如老管家雷山這樣的老僕人就可以私下問原因,他們家國公爺特別誠懇地告訴他,明天他們家國公夫人肯定起不來,還是趁著吃晚飯的機會先認識大家一下好了。

  活得夠久的老管家心領神會。

  正廳裡被燭光映得亮如白晝,好方便主母能看清楚答話人的模樣。

  周佩華看得很清楚。

  但是她得承認,國公府上上下下的管事、婆子加起來也沒太多,看來人口還是比較簡單的。

  但全部的人認一遍,聽他們講各自分管的事務,時間也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接近酉時末,一切才總算結束。

  周佩華的腰本就被雷飛雲折騰得酸痛,現在又端坐了這麼久,腰都快不能彎了。

  下人一散,她就沒形象地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對荷香道:「過來扶我一把。」她的腰啊!

  荷香先朝自家姑爺看了一眼,確定用不上自己後,就老實地站著了。

  雷飛雲將周佩華抱了起來,她的頭靠著丈夫的胸膛,雙手環住他的頸子,輕輕地閉上了眼,嘴裡抱怨道:「好累。」

  雷飛雲柔聲道:「我們回去休息。」

  「嗯。」

  然而等回到臥室,周佩華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她昏睡過去之前,只有一個念頭,她的腰已經不是她的腰了。

  等周佩華的腰終於能夠正常使用的時候,赦免三皇子的聖旨也送出京城了。

  一手輕捶著後腰,一手拄在引枕上支著頭的周佩華,眼眸半瞇,輕輕地吐了口氣。

  三皇子到底還是等到了,或者該說她家國公爺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見的局面?

  珠簾輕響,有人走了進來。

  「夫人,周家夫人進京了。」

  周佩華睜開眼,看了過去,「嗯?」

  荷香伸手替她掩了掩搭在身上的薄毯,道:「周府送來拜帖,夫人要過府見您。」

  周佩華粉唇輕啟,冷冷地吐兩個字,「不見。」

  荷香有些遲疑,「這樣……好嗎?」

  周佩華輕笑,「有什麼不好?」

  「那可是老夫人。」

  周佩華嘲諷地揚起嘴角,「不過是白擔了個名頭罷了。」

  荷香卻仍然有些擔憂,「但孝字卻壓住了您。」

  「你只讓人回她,國公府最近有事,不便見客。」

  「知道了。」

  周佩華重新閉上了眼睛,眉心微微蹙起,繼母突然要來看她,打的是什麼主意?周家出了什麼事?

  不過話說回來,周家就算出了什麼事,又和她有何關係?

  真是好笑了,周家的人既然從來不把她當成周家的人,難不成她出嫁後還會把周家當成娘家?

  第8章(2)

  「夫人,王太醫入府了。」外面突然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

  「王太醫?」

  婆子在廊下回道:「是國公爺替夫人去太醫院請來的。」

  「我知道了,請太醫進來吧。」

  「老奴這就去。」

  周佩華從炕榻上坐起,穿鞋下榻,掀簾走到了外間落坐,等太醫到來。

  王太醫很快便被人引了進來。

  這是位鬚髮皆白的老人家,模樣正直和善,看著就讓人覺得十分可信。

  未曾說話,周佩華先就對這位老太醫有了幾分不可言說的好感。

  請王太醫坐下後,周佩華便將右手遞了過去。

  王太醫仔細將她的雙腕都把了把脈,心中便有了八、九分肯定。

  「敢問太醫,我的身體可要緊?」

  王太醫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這位年輕的國公夫人,從她淡定的表情語氣隱約猜出了一點兒端倪,想了想,開口道:「夫人宮寒之症有些嚴重,近年恐怕於子嗣上不容易,還需仔細調養為上。」

  周佩華點點頭,泰然自若地道:「麻煩太醫開方子吧。」

  果然,這位是心裡有數的。

  王太醫心裡肯定了,在下人拿來文房四房後認真寫下了調養的方子,然後起身告退。

  周佩華讓人送老太醫出去,自己又回了內室的炕榻上歪著。

  知道她喜歡北疆的炕榻,雷飛雲回京後便又照原樣在窗前讓人給她盤了一床火炕,冬日裡躺在上頭著實舒服。

  而出了內院的王太醫卻沒有直接離開國公府,而是轉道去了國公爺的外書房。

  雷飛雲在那裡等著他。

  「老朽見過國公爺。」

  「太醫快別多禮,快請坐。」

  知道他心裡著急,王太醫也沒有打花腔,開門見山地道:「夫人確有宮寒之症,依老朽把脈來看,是多年積攢下來的病灶,恐夫人年幼時受了些折磨。」有些內宅陰私之事,光知道都覺得背脊發涼。

  「夫人身體可要緊?」

  王太醫提醒道:「夫人如今的症狀,近年恐無法受孕。」

  雷飛雲歎了口氣道,「這不要緊,我只想知道她這身體還能否調理好?」

  「調養得宜,子嗣上無礙,身體自然更無礙。」

  雷飛雲對著王太醫行了大禮,「還請太醫幫拙荊好好調理。」

  「這是老朽分內之事,國公爺不必行此大禮。」

  「費些銀錢藥材事小,太醫只管開方,府裡沒有的,我讓人去尋、去買。」

  「國公爺不必太過心急,夫人的狀況正在慢慢好轉,老朽觀夫人自己心裡是明白的,國公爺若想知道內情,不妨直言問夫人,或者夫人身邊近身服侍的人。」

  雷飛雲沉默了片刻,聲音微有些澀,「我知道了。」

  送走了王太醫,雷飛雲又讓人從內院叫來了荷香。

  他原以為有些事他可以不問,可是他突然發現,有些事不問真的不可以。

  他不問,他媳婦兒可能根本就不會告訴他。

  荷香一進門就察覺氣氛不對,偷偷看了領自己來的老管家一眼,老管家低下頭,視而不見。

  「荷香,說說吧,夫人以前在周家到底是個什麼情形?」雷飛雲的聲音很沉悶,負在身後的手也不自覺地攥緊。

  荷香眼眶微紅,咬了咬下唇,雙膝跪地,低著頭將小姐以前在周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受的是什麼樣的折磨,仔仔細細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她說完之後,書房內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

  窒悶的氣氛讓老管家的額頭都冒了冷汗。

  雷飛雲的十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

  好個周李氏!這樣對待他的妻子,竟然還有臉上門遞帖子!

  「管家,以後周府的帖子不許接,周李氏再上門,直接打了出去。」

  「是。」老管家應得格外大聲。

  「荷香,你回去伺候夫人吧。」

  荷香遲疑了一下,還是吶吶地道:「夫人要是問……」

  雷飛雲揮手,「你照實說。」

  「是,婢子告退。」

  荷香離開後,老管家上前道:「國公爺,別生氣了,咱們幫夫人好好調養身子,等夫人的身子調養好了,遲早會有小主子的。」

  雷飛雲搖搖頭,有些無力地道:「你不明白,我並不是擔心子嗣,我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麼不把這些事告訴我,若是早知道……早知道那周李氏是這樣待她,說什麼我也不能輕饒了那惡婦人。」

  老管家道:「夫人許是有自己的考量,國公爺也別想太多。」

  雷飛雲擺擺手,從椅子上起身,負手往外走,「我去瞧瞧夫人。」

  老管家在後面無聲搖頭。

  雷飛雲一路走得慢,頗有幾分躊躕,見了妻子他要怎麼說啊?

  心情複雜的國公爺慢吞吞地進了內院,進了內室,就看到妻子身上搭著條薄毯半坐在炕榻上,似乎是在等他。

  「華兒。」雷飛雲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順勢握住她的手。

  周佩華衝著他安撫地笑了笑,柔聲道:「我聽荷香說了,你可是生氣了?」

  他抽出一隻手伸臂將她攬入懷中,心疼地道:「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相公,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自我嫁了你,便只剩歡喜了。」

  雷飛雲還是氣憤難平,「怎能這樣就放過那惡婦!」

  她輕笑一聲,反問道:「相公覺得妾就是那忍氣吞聲的人?」

  他低下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懷中的人兒。

  周佩華還在笑。

  雷飛雲捏住她的下巴,揚眉故意冷了臉,道:「還不快些講。」

  她拍開他的手,道:「當初文先生決定派人先將嫁妝聘禮送回京,那時我有請他幫個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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