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衛士低頭行禮。
一行人沉默入內。
收到消息的文思遠急急迎了出去。
很快地,雙方就在外書房碰了頭。
「將軍一路平安?」
昏黃的燭光下,將軍頭盔擱在寬大的書案之上,案後的雷飛雲一身甲冑,滿眼疲憊,形容憔悴,下巴上青色鬍碴子冒了一大片。
「受了點兒小傷,無礙。」雷飛雲的聲音帶了幾分沙啞,如同被碎石磨礪過一般。
文思遠想了下,道:「夫人很擔心將軍,卻未多問。」
雷飛雲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得抬手揉了揉額際,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周佩華,他怕看到她的淚眼,怕聽到她的埋怨,但他更想念她。
「家中一切讓先生受累了。」
「屬下分內之事。」
雷飛雲猶豫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此行玉子明插了手。」
文思遠眉心一跳,「他可是以此要脅將軍?」大將軍無詔回京,這可是個大把柄啊!
想那玉子明,也算是年少得志,十四歲名登金榜,官途一路平坦,不足而立之年便已是御史,如今更兼領吏部,又深得帝心,真可謂是權傾朝野。
以文思遠來看,玉子明這人難以簡單以忠、奸分說,他更像是個隨心所欲、以玩弄權術人心為樂的狂人。
當年將軍雖有兩任未婚妻出嫁前身故,但也並非就再娶不到妻子,偏偏不知怎地就傳出來玉子明鍾情於將軍,讓許多人當即就絕了與國公府結親的念頭。
這些年將軍留在邊關,輕易不回京,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想跟那傢伙打到照面,免得糾纏不清。
雷飛雲皺眉搖頭,「他倒不曾作梗,只不知出於什麼心思還搭了把手,我只擔心他拿捏住此事,不知以後要如何。」
文思遠想了想,道:「不管如何,將軍無詔入京能有玉子明在其中斡旋,想來應該無礙,況且此事他既插了手,要以此拿捏也討不了什麼好。」只是玉子明行事向來隨心所欲,為人又狡猾奸詐,還是不得不防。
聽他這樣說,雷飛雲的心稍微放鬆下來,「先生這樣說也對。」
文思遠道:「將軍連日辛苦,還是早些歇息吧。」
雷飛雲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夫妻之事,外人可不好插手,文思遠視而不見,直接告退。
留下雷飛雲一個人在書房裡猶豫了許久,最後到底挨不住相思,決定回內院見妻子。
內院中,原本早已睡下的周佩華突然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帳頂,等腦子清醒幾分,這才披衣而起。
輕手輕腳進了屋子,正準備先到淨房沐浴的雷飛雲被她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凝滯。
周佩華的淚毫無預警大滴大滴地滾落,櫻唇輕咬,卻是一聲不發。
雷飛雲頓時手足無措,想伸手幫她拭淚,又及時縮了回來,有些訕訕地道:「我手髒,一身灰,你別哭了吧……」哭得他心疼,也心慌。
她低著頭,繼續無聲流淚。
他沒辦法,只好走上前擁她入懷,大手輕撫著她的背,柔聲輕哄,「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嘛,別哭了。」
周佩華還是不吭聲。
雷飛雲在心裡直歎氣,他縱橫沙場從不膽怯,可面對妻子的眼淚卻是束手無策。
最後還是周佩華自己收了淚,牽著他的手引他去淨室,卻依然不肯跟他說話。
等到雷飛雲褪盡衣物,露出左肩和右胸帶血的纏布時,她原本收住的淚又湧了出來,但被她很快擦去。
「不痛,真的不痛。」見她難過,他趕緊申明。
周佩華緊緊抿著唇,小心避過傷口替他洗淨身體,而後解了纏布,擦拭過傷口,重新塗了傷藥,仔細包紮好,這才幫他穿上乾淨的中衣。
看著剃乾淨鬍髭,又變得整潔俊朗的丈夫,她總算滿意了。
真不曉得他這些日子幹什麼去了,弄得這麼樵悴,還受了傷回來,眼裡全是血絲,也不知道幾天沒睡了。
在此期間,雷飛雲一直試圖跟妻子搭話,可無論他說什麼,她就是不開口。
他反握住她的手,跟她回到內室。
床上原本的被窩是周佩華睡的,她一聲不吭,探身從裡床又拽過一床被子,就要替某人鋪上。
雷飛雲急忙伸手攔住她,陪著小心道:「睡一床就好,一床就好。」
她甩開他的手,執意幫他又鋪了一床被子,然後自己爬進裡床鑽進自己的被窩,給某人留了個背影。
他重重吐口氣,無奈地摸摸鼻子,脫鞋上了床,卻沒有睡自己的被離,硬掀開妻子的被窩鑽了進去,大手霸道地摟著她的腰。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媳婦兒這般生氣,得趕緊哄好了才行。
周佩華原本真的不想再搭理他,但見他如此低姿態,又顧及他身上的傷和臉上難掩的疲憊,終於帶著鼻音開口了,「你一定很累了,還是早些睡吧。」
「華兒,你不生氣了?」
「睡吧。」
「你轉過身來。」他得寸進尺。
周佩華直接回道:「我現在不想看你。」
雷飛雲頓時語塞,覺得心兒受傷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委屈地道:「可我想看你啊,我都好多天沒見著你了……」
她冷哼一聲,「將軍也會想我嗎?這麼多天沒消沒息的,又知我心裡是不是擔心?」
果然是很生氣啊!
眼珠子轉了轉,雷飛雲嘴突然低喊一聲,「哎喲,傷口疼……」
周佩華心下一驚,急忙轉身,卻被他一把抱住。
「好娘子,不生氣了啊……」
她又氣又惱,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兩下。
雷飛雲倒也不覺得疼,心滿意足地抱著她。
兩個人在被窩裡喁喁細語,耳鬢廝磨,多出些與往日不一樣的親暱來。
「你怎敢無旨回京?太冒險了。」聽到丈夫的話,周佩華嚇了好大一跳。
雷飛雲一邊摸著一座雪峰,一邊微喘著氣道:「沒事的,我進京前便都做了安排,今夜也是從城外草原趕回的,只要不被抓個正著,我總有推脫之詞。」
「還是太冒險了。」
他親吻著她的脖頸,「情勢危急,幸好我去了,否則只怕三皇子殿下就算不死在京郊,也得亡在半路。」他因身份特殊,不好在外多加逗留,最後留了人手保護三皇子,自己只帶了幾名親衛星夜兼程趕回。
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君心難測,自古皇位之爭都充滿了鮮血。
她本來沒打算和他親熱,卻又不忍拒絕,只不過當她做好接受他的準備時,他卻不動了,頸邊傳來他輕淺的打呼聲,她低聲失笑,這真是……
她輕撫著他的背,心頭一片寧靜,他平安回來就好。
第6章(1)
雷飛雲在邊塞巡邏時殺敵負傷了,所以留在行轅內養傷。
每日守著妻子做些「怡情養性」的事,簡直快活似神仙。
經過這幾個月的調養,妻子變得豐潤一些,而布料單薄、裁剪合適的衣裳更將她的豐盈勾勒得一清二楚,光是看著就令他忍不住直嚥口水。
「相公,該你了。」
嬌軟的催促聲喚回某將軍游離的神思,他的目光在妻子因微微欠身而透出春情的衣襟處狠狠瞪了一眼,這才用力落下手中的一枚棋子。
周佩華專心在棋局之上,纖細修長、如玉般的手指輕輕在圓潤的下頷輕撓著,下唇被貝齒輕輕咬住,似乎拿不定主意該往何處落子,絲毫沒有察覺丈夫的心思開了小差,狂奔在情慾的大道上,眼看無法回頭……
嘩啦啦的一聲響,棋盤歪斜,棋局散亂,黑白棋子散落在榻上和地上。
陡然間,眼前一暗一明,周佩華發現自己被人撲倒在炕榻之上,身上的某人正急切地解著她的裙帶。
「雷飛雲!」她忍不住惱,這人是越來越大膽了,連白天都想著……
這些日子他在內院養傷,她從小學到大的閨訓就都跟著餵了狗。
「回床上去。」最後她強忍著羞慚要求。在炕榻上……要是被人撞見,她就真沒臉見人了。
雷飛雲一把抱起她,幾步竄回大床。
……
他在她耳邊戲謔地道:「改日教你騎馬。」
聞言,她眼皮微掀,沒好氣的睨著他。
雷飛雲邪氣地勾唇,捏了捏她的胸,強調道:「是真馬。」
周佩華一下笑開了,伸手捶他。真沒臉!她又沒誤會,生生教他的解釋弄紅了臉。
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捶打,邪邪地笑問:「為夫這匹馬耐力如何?」
她啐了他一口,不回答。
雷飛雲沒羞沒臊地哈哈大笑。
周佩華將臉埋進了繡枕。
突地,他神情一斂,說道:「娘子,三皇子快到邊城了。」
她的表情也是一正,扭頭看向他,「要讓王爺住行轅?」
雷飛雲搖頭,頭枕著雙手,目光投向帳頂,「不合規格,我另外準備了一座宅子,要麻煩娘子去幫著規置一下,殿下這次被眨謫出京,聖上並不允他攜帶家眷,只有八名王府侍衛相陪,出京之時被伏,死了五名,現在只剩下三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