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多時間,我今天就要她決定好。」
應慶祥鐵青著臉,但考量嚴女士的身份,也是堂堂管家學校負責人,多少賣她面子,硬是忍住了脾氣。
「下午三點?」
應慶祥勉為其難答應。
嚴女士領人離開時,方伯正好從外邊回來。
他好奇地看著嚴女士身影,然後抱著剛買回來的花材進側屋。趁四下無人,在妻子耳邊低問:「外邊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多人?」
方嫂邊整理花材邊回答他。
聽完,方怕突然推開椅子站起。
方嫂嚇一跳。「你幹麼?」
「回來再跟你說。」
方伯拍拍妻子手臂,然後帶著手機,往自個兒房間跑去。
柳明之接到方伯通知,顧不得桌上還有一堆公事,他抽屜一開抓出車鑰匙,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跑。
他旋風似地衝過秘書桌前。「王小姐,我下午請假。」
王秘書一臉驚訝。「可是經理,等一下兩點有一場會議……」
「叫副理出席。」
說時,電梯門正好打開,他一進電梯立刻打電話給阿姨。
「阿姨,我是明之。」
「我知道。」
手機那端傳來嚴女士爽朗的聲音。「怎麼樣,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我?」
「聽說您在幫應家二小姐找管家?」
「你消息還真靈通。」
嚴女士低笑。
「沒錯,我才剛從應家出來,二小姐剛才還問起你呢。」真的假的,她還記得他。
這個消息教柳明之眼一亮。
他迫不及待地問:「她問我什麼?」
「問你還有沒有在當管家。她對我帶去的人不太滿意,我等會兒還得再帶一批人過去……」
乃雛還記得他!這個消息讓他心頭漲滿喜悅,幾乎要大叫出聲。
她沒忘記他!
「對了,你打電話是要跟我說什麼?」嚴女士問。
「我想進應家。」
拿著手機的柳明之望向電梯門,纖塵不染的鋼門如同玻璃,映出他英挺的倒影。
手機那端一頓。「別跟我說你想當二小姐的管家?」
「是。」
「拜託……」
嚴女士在手機那頭歎息。「你在冠達收入不是很好,幹麼屈就一份不到五萬的工作?還有,應家飯碗多難捧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是我的心願,阿姨。請您一定要幫我。」
「我不准,沒道理讓你放棄十幾二十萬的月薪。」
「如果我保證可以兩者兼顧?」。
「背著應家?哎呦,你也太看得起應慶祥那老傢伙,他不可能答應的。」
「我自有辦法。阿姨,算我求您。」
嚴女士沉默。
她從來沒聽他求她,自姊姊、姊夫離世,未婚的她主動接來柳明之照顧。但不知是性格使然還是父母雙亡的打擊過大,他一直非常安靜、低調,好像他身上的孩子心性,也跟著他爸媽的死去,一塊消失了一樣。
一時間,她說不出「不要」兩字。
「我一真不懂你對二小姐的執著,你也不過在她身邊待了三年,怎麼到現在還沒忘記她?」
「我只是希望她開心快樂,希望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能即時伸出援手。」
「你該不會喜歡上她吧?」
嚴女士一針見血。「你要知道,身為管家。你不應該對自己主人有任何非分的想望?」
他就怕阿姨說這種話,電梯門上映出他滿是苦澀的表情。
管家不能愛上主人——翻開管家手冊,第一條就寫得清清楚楚。柳明之怎麼不知道自己犯了戒,但不回乃雛身邊,他根本沒辦法幫她忙。
為了乃雛,他願意先把他個人的感情挪到一旁,現在最要緊的,是乃雛的需要。
「沒這回事。我真的只是想幫忙。」他說出違心之論。
睜眼說瞎話。嚴女士在手機那頭歎氣。「好吧,你現在馬上過來。還有,說好,冠達還不准辭,我還不確定應家願不願意用你。」
這點他倒不擔心,只要進得了應家.他無論如何會想出辦法讓應慶樣用他。
「沒問題。我現在就過去。」柳明之自信一笑。
下午兩點半,乃雛逮著機會,偷偷爬窗戶離開房間。她現在是處在整天都有人看守的情況,本來沒打算偷跑,不過一見換班看守的人是誰,她立刻改變主意。
誰叫這個倒霉的隨扈昨天抓著熊娃娃不放,讓姊姊傷心欲死,何況只是一點小小懲罰,她料準爺爺個性,隨扈頂多被罵上一頓,爺爺應該不至於辭退或動手打他。
躡手躡腳,乃雛慢慢沿著凸出的陽台跟屋脊爬到側屋二樓,這兒有個平台,一個人躺剛剛好。她所以知道這地方,是因為六哥哥先前住在上頭房間。她頑皮,從小不守規矩愛爬樹亂鑽,有一回她像野猴似地鑽上前頭大樹,正好瞄見有這麼個好地方。
一發現乃雛沒在房裡,隨扈立刻往上通報。應慶祥檢查監視器發現前門後門無人出去,便知道她一定還在家裡,只是不曉得躲到哪裡。「快點給我找!前門後門都派人守住,沒我允許,不准任何人出去。」
「是。」
平台下的騷動乃雛不是沒聽見,但就是不想回應,她一看手錶,再十分鐘就三點了。這時候下去,也只是準時出現在嚴女士面前。
她一點也不想再幫自己找個管家!她很清楚,爺爺給她一名管家目的不在伺候,而是監視。能拖一時是一時,她幹麼七早八早的自投羅網?就在她發呆看雲的時候,兩輛深灰色休旅車駛進應家車庫。
她伸頭,望見嚴女士領著十三名衣著整齊的年輕男女走進側屋。
獄卒——見到幾人背影,她腦袋直覺竄出這兩個字。正想再躲回小平台,不巧,最末那人突然轉過身來,她與他正好四目相對。
糟糕!她驀地縮頭……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不行不行,得另找個地方躲——念頭還未轉過,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讓她再次探頭。那人還站在門外,微笑地望著她。
「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面熟……」她看著底下人問。
要被人看見,一定會覺得他們倆的動作很奇怪——一個拉長了脖子往上看,一個是像小偷一樣伏在平台上。
她注視男子清秀的臉蛋,一雙濃眉與瘦削的雙頰帶著一股英氣,但最教她似曾相識的是他的眼睛,那麼黑那麼深,好像自盤古開天以來,宇宙洪荒種種的秘密,都藏在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裡了。
她一定看過這雙眼睛,還有那內斂卻又不容忽視的存在感、獨樹一幟的氣質……她到底在哪兒見過?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六哥哥?
聽見熟悉的叫喚,柳明之燦爛一笑,瞬間把她眸裡的憂鬱攆跑了。
他不是在作夢,他的乃雛,真的還記得他。都過了那麼久了,她竟然還能認出他來……
「好久不見。」他壓抑著顫抖說道。
「真的是你!」乃雛忘情尖叫,不過馬上把嘴巴捂上,差點忘了底下還有一堆人在找她。「你等我一下。」她縮回頭,接下來,柳明之看見她瘦削身影像小猴子似地跳上側屋前大樹,手腳並用抱著大樹滑了下來,他趕忙在她落地前接住她。
就跟以前一樣,每次她頑皮偷爬樹,拗她不過的他總會在樹下,一邊把風,一邊注意她會不會失足摔下。
乃雛好開心,這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這真的是她的六哥哥,他一點也沒變!「嚴女士太厲害了,我一提,她就幫我找到你了。」
邊說,她邊拍著他結實的肩膀手臂,還有些擔心這只是一場夢,所以她只能靠觸覺證明他的存在。「你長高了!噢,身體也很結實,也變帥了——」她還記得他們倆第一次在管家學校遇見,他只是個瘦骨嶙峋、滿臉冰霜的大男孩。而六哥哥的冷正是他吸引她注意的地方。小孩子總有一種直覺,能感知對方內心的情況。在當時小乃雛的眼裡,冷淡不理人的六哥哥,就像暴風雨夜瑟縮在暗處的小動物,那麼寒冷惶恐。
他倔強的背影彷彿是在呼喚她!「給我一個擁抱,我渴望溫暖。」
而她,也真跑去抱了。
她當時像猴子似地掛在他背上,堅持要他當她的管家。
她覺得他帥?柳明之臉上有著傻呼呼的笑。
第2章(2)
「她人呢?還沒有找到人?」一陣氣惱的吼聲自側屋傳來,乃雛一縮脖子,直覺把他拉往花園,將他塞進一排矮種杜鵑後邊。
「躲這兒應該很安全……」
這片樹籬除了方伯之外,平常不會有人靠近。
「你先告訴我你跑哪裡去了?為什麼不主動跟我聯絡?我以前還寄過聖誕卡片到你高中學校,想說他們應該會轉交給你,但沒想到被郵局退回來,說查無此人。」
他想到一個可能。「卡片上的收件人,你該不會寫六哥哥吧?」
如果是,想當然會查無此人。
他猜對了。她搔頭傻笑,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嚴女士就是他的阿姨,要早一點曉得,事情就簡單多了。
「我一直以為二小姐忘記我了,畢竟已經那麼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