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詩怡坐下來,看著眼前面色非常難看,難看到他的頭頂帶著烏雲,隨時都能來一陣狂風大雨,出門該帶雨具的她沒有帶,要是他發威的話,她就只能成為落湯雞。
她小心翼翼地坐著,心中卻在思忖她的想法是否正確,跟一個喜怒無常的人假結婚,是真的好嗎?
她以為自己只是偷偷地想想,卻不知道坐在前面的男人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她要打退堂鼓,他的火氣更盛,但盛大的怒火到了一定的程度反而冷卻了。
陳霖眼神如炬地看著她,不給她機會後悔,「離婚協議書帶來了。」
他的話落在她的耳朵裡,有一種詭異的調調,吳詩怡解釋道:「陳大哥,我之所以要離婚協議書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缺乏安全感。」她將問題歸結到她自己身上,「除此之外,對你也是一種保障。」他不用擔心她當了陳太太之後就不想下位了。
陳霖已經關閉了耳朵功能,他拒絕去聽她的每一句話。他朝一旁的律師使了一個眼色,律師立刻將離婚協議書放在了吳詩怡面前,細心地講解其中的條約。
陳霖的眼睛一秒都沒有移開過吳詩怡,看著她從一開始的緊張到現在的放鬆,她已經完全相信他了,他眼眸微垂,彷若在沉思。
「吳小姐,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請你簽名。」律師將筆遞給吳詩怡。
在律師講解之後,吳詩怡接過,她篤定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律師又將離婚協議書放在陳霖前面,陳霖快速地簽好。
律師將一式二份的離婚協議書分別交給了雙方,吳詩怡將協議書放在了包包裡,抬頭看向陳霖,「陳大哥……」
「喊我名字,」他突兀地打斷她的話,在她沉默中又開口,「從現在開始習慣我們的假婚姻。」
吳詩怡臉上泛起一片不好意思的燥熱,她喊不出來,他從她好友的哥哥轉換成了她結婚對象,她還沒適應他們即將要面對的關係,要她喊他的名字,她的喉嚨一陣乾澀,根本發不出聲音。
他卻不管她心裡想什麼,深沉的眼眸靜靜地盯著她,無聲地等待著。一旁的律師則是閒閒無事,善解人意地整理了東西,對著陳霖告辭了。
律師離開之後,只剩下他們,氣氛更加的曖昧了。吳詩怡默默地皺眉,他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可為什麼一定要她現在、立刻、馬上改呢!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情願,他笑著說:「你回去對著鏡子練練吧。」
她不悅地看向他,他這話說得好諷刺,又不是面試工作,還要她回去對著鏡子練練,他太把他自己當一回事了吧,她被激得說:「陳霖!」
他輕佻地看著她,「勉強合格吧。」
吳詩怡給了他一記白眼,緩緩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我回去了。」
「後天晚上我訂了地方,我爸媽會來,請伯父、伯母也過來吧。」
吳詩怡明白,這是要家長見面了,心跳怦怦地直響,之前想著早點結婚,結束苦難的逼婚生活,可現在卻又覺得太快了,快得不真實。
「好,我跟我爸媽說一下。」
「地址等等傳給你。」
「嗯。」
陳霖跟著站起來,高大的他站在嬌小的她的面前,看起來就像一隻鷹隼面對著手無寸鐵的小雞,他淺淺地笑,向她伸出一隻手,「合作愉快。」
商人本色啊,吳詩怡感歎他能將婚姻當成交易,同時她卻更放心,她替自己找了一個可靠的盟友,她甜甜一笑,「合作愉快。」
白嫩的小手往他的大掌上一握,一頓,一放一恰當地收回手,她朝他一笑,轉身離開。
陳霖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大掌上仍殘留著她的手感,她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生,她有自己的工作,也有自己的公寓,她賺的錢可以養活她自己,不用依靠任何人,她不用他送她回家,因為她有一輛車,可以自己開車回家。似乎她的生活裡,他完全插不進去,連一個腳印也插不進去。
可從今天開始就不一樣了,他可以堂堂正正地走進她的生活,因為他是她的老公。
他低頭翻開那份離婚協議書,在中間最不顯眼的部分,在無良律師的唬弄之下,她完全忽略的一條,上面寫著,若有一方不同意離婚,離婚協議書將作廢。
她是不婚主義,他卻是不離婚主義者呀,糟糕,他忘記告訴她了。
天色昏暗,金華飯店的新婚套房裡,吳詩怡脫下華麗的禮服,坐在鏡子前面摘下首飾,小心地卸妝。
禮服很貼身,她只在衣服裡穿了隱形bra和丁字褲,近乎赤裸地坐著卸妝,卸完妝,她走到浴室裡洗澡洗頭,敷面膜。
一個小時之後,她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從交易成功到結婚只用了兩個月。
結婚對她而言匪夷所思,她沒想到自己竟真的結婚了,她感覺作夢一樣。但她也沒有把這場婚禮當成真正的婚禮,對她來說,一切就如演戲,走個過場就好了。
真正迎接她的是自由,以婚姻為名的自由,她心情愉悅地哼著歌,昨晚護膚,她就躺在那張超級大尺寸的床上,像小孩似的轉來轉去。
一記悶哼的笑聲迫使她停了下來,她轉頭一看,就看到了陳霖帥氣地倚在門框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臉一紅,趕緊坐好,攏了一下頭髮,「你回來了。」宴會結束,他的那一幫兄弟鬧得起勁,他趁他們不注意,示意她趕緊溜走,她從善如流地逃了。
剛只粗略一掃,現在仔細一看,她爆笑出聲,「哈哈,你的臉……」
他的臉上有不少的紅唇印,整個被蹂躪得不忍直視,他倒不介意地兩手一擺,「那群臭小子,出來混的早晚要還的。」
她笑得抱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了,她擦了擦眼角,「太搞笑了。」
「很好笑?」他看著她,他倒是第一次看她笑得這麼開懷。
吳詩怡伸手指著他的臉,「你自己去照照鏡子。」
那群損友純粹就是噁心他,居然各個畫了烈焰紅唇猛親他的臉,還好他們有底線,沒有找女生做這種事,不然他就當場走人。
陳霖走到鏡子前,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他臉上除了一雙眼睛,其它都是紅唇印,真的是被非禮得很慘,他直接去浴室洗臉了。
吳詩怡笑夠了,坐了起來,倒了一杯水喝。
等她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浴室的門啪地拉開,她從鏡子裡看到了只在腰間圍著浴巾的陳霖走了出來。
瞌睡蟲一下子被她趕跑了,她立刻坐直了身子,「你……」
「新婚之夜,你不會趕我出去吧?」他看著她,「被狗仔看到了拍下來會很麻煩。」
吳詩怡蹙眉,陳霖之前就跟她說過,她的責任就是要陪他演戲,當一個他深愛著的嬌妻。
但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要演戲了,她以為關上門,他們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她皺眉,揉了揉額頭,「那我睡沙發好了。」
她說著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陳霖卻說:「不用,床這麼大,你睡那頭,我睡這頭,中間還空著很多位置。」
吳詩怡第一個反應就想說不可能,讓她跟一個半熟的男人睡一個房間就算了,還要睡同一張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擔心什麼?」他淡淡地說,一副君子的模樣。
她擔心什麼?她……總不能跟他說,對不起,陳霖,她擔心他會侵犯她,天吶,她要是敢這麼說,她自己都不敢想像後果了。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正要說話,他已經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躺下來了,如他所說,他跟她相距甚遠。
她卡在床邊,要下不下地思考了一會,為難地收回了腳,躺回床上。她騎虎難下,不知道要怎麼說好,他一臉的坦然,她卻弄得他像潛在的強姦犯似的,好像很過分欸.
「你晚上睡覺喜歡留燈嗎?」他淡淡地問。
吳詩怡一動不動,僵硬地躺在床上,「開著燈我睡不著。」最重要的是,燈光之下她會看清她床邊躺著一個人,要是一時半會沒認出他而大叫,那場景太尷尬,都不敢想像了。
他低低地說:「那我關燈了?」
「哦、哦,好。」她呆呆地說。
她之前還是學生的時候,也有住過那種國際青年旅舍,來自五湖四海的人相聚一個地方,一個房間裡住好幾個人,有時還有男女混住,但是大家互相尊重,並不是很壞的體驗。她不斷地在心裡說服自己,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只是睡在一張床上而已,作好心理建設,她放鬆了。
另一邊的陳霖心情有些複雜,喜歡的女生在身邊,可看不能吃,對一個男人而言實在是很傷身體,若是長期下去,早晚憋出病來。但看她那副警惕的模樣,他要攻破她的防線並不輕鬆。
一張床上,兩個人各懷心思,頗有同床異夢的意味。吳詩怡就在亂想中睡著了,而陳霖血氣方剛,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