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的爹還為此勃然大怒,而他則時時警惕,不敢再喊錯。
風運雷心情正好,沒心思細聽兒子喚些什麼,揮手吆喝道:「來、來,給少寨主一碗酒。」
衛韶楓步向主位的下一席,疑惑地問:「慶祝什麼?」
「哈哈!當然是賀你準備當新郎。」思及此,風運雷豪邁自在地朗笑出聲。
衛韶楓撩袍入座,接過弟兄遞過來的一大碗酒。「新郎?」
唇角揚起得意的笑弧,風運雷撇唇道:「是啊!你要有個漂亮的小娘子了!」
多年前,在他尚未成為「臥羅煞」寨主前,「凜然鏢局」的宋五郎曾救過他一命。
為了報答宋五郎的救命之恩,他甚至為「凜然鏢局」押了半年的鏢,完成了幾趟鏢。
因緣際會下,兩家訂下親事,在兒子歸寨前,他已至「凜然鏢局」同老友討了親。
衛韶楓聞言,繃著嗓問:「是您替我擄來的新娘?」
風運雷挑眉,瞬即狂笑道:「哈哈哈!這新娘可是心甘情願嫁來的!」
心甘情願成為山寨夫人?!衛韶楓可不認為會有正常人家的女兒,願意嫁到山寨裡來。
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好一會兒,衛韶楓慢條斯理地吐出心中疑惑。「孩兒不是很懂。」
「這指腹為婚的親事,是你們倆早在娘胎時便定下的。」
「那就是強迫人嘍?」
風運雷好生錯愕,笑容略顯僵硬地心虛說道:「當然不是強迫。」
雖然當時宋五郎那不守信用的混蛋還抗議了下,但在他的「好言相勸」下,對方也算是勉強允了婚。
風運雷十分慶幸,這事是在他的雙眼未瞎前談定的,否則氣勢說不準會矮人一截哩!
「孩兒不喜歡這樣。」
不用明說,他便知曉他的父親是用什麼方式讓那戶人家答應把閨女嫁進山寨。
「不喜歡怎樣?」風運雷不由得皺起眉頭。
那一刻,所有喧嘩聲靜止,眾人似乎都在期待他的答案。
雖然他身為少寨主,但處在一群凶神惡煞之中,他不免揣想,若直言說出心裡話,會有什麼下場。
即便心裡明白,衛韶楓還是管不住讓心裡話溜出嘴邊。「孩兒不喜歡掠奪,那感覺……太野蠻。」
展豫驚喘一聲,內心連聲苦歎。
陸本魁瞠大眸、張大嘴,表情很是誇張。
這寨裡,能如此直言不諱的怕是只有少寨主了。
「你說咱們……太、野、蠻?」失去焦距的虎目一瞪,風運雷粗眉乍擰,氣勢依舊驚人。
在父親神情嚴厲的氣魄下,衛韶楓語音持平地堅定道:「是!」
由兒子堅定的語氣,風運雷不難想像他硬得像頭牛的倔脾氣。
風運雷臉色一凜,抿唇不語。
倏地,處在大廳中的弟兄們戰戰兢兢地打量著父子倆,冀望能練就憑空消失之術,遠離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沒想到,風運雷出乎意外地,僅是冷哼了兩聲便哈哈大笑。「好、好,我家風小子果真是個頂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把你送出去練武功、讀書,果真沒錯!小狗子,倒酒、倒酒!」
小狗子突然被點名,神魂一震,渾身戰慄地道:「回、回寨主,少寨主眼前那一碗酒還沒動哩!」
「啥?!」風運雷大為震驚。「喝光!」
酒氣撲鼻,衛韶楓盯著眼前那一大碗酒,頭皮發麻。「那,親事作罷了?」
率先幹盡四碗烈酒,風運雷甚是歡喜,命令道:「先干了再說!」
「孩兒只喝一口。」若照眾人豪邁不拘的喝法,不用一碗他應當會醉死倒地!
「呿!風小子,別掃興。」
酒興一起,風運雷哪管兒子是否大病初癒、記憶尚未恢復,吆喝著便要干酒。
衛韶楓橫豎沒有反駁的立場,在眾人吆喝下只有無奈地端起眼前那碗酒,咕嚕咕嚕便喝了下去。
「好!好酒量!」在場的弟兄你看我、我看你,無不擊掌喝采。
「喝光了!好、好呀!」兒子如此爭氣,風運雷心中歡喜,揚手讓人取來一整罈酒。「難得有此興致,今兒個大伙不醉不歸。」
衛韶楓聞言,心中暗自叫苦。
這陳年高粱酒性極烈,第一碗酒初下肚,他便覺腹中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燒,在酒氣翻湧下,腦子已混沌不堪。
若再喝一碗,怕是要出醜了。
「風老——咱們淺嘗輒止,整個山寨全喝醉了,不妥。」衛韶楓委婉地說道。
不知是不是烈酒點燃了風運雷火一般的豪爽熱情,他越喝越有精神。「風小子你要娶妻了,老頭子我雖然眼睛瞎了,卻還是等到這一日了……呵、呵!倒酒、繼續倒酒……」
衛韶楓看著空碗再度被倒滿,只能欲哭無淚。
酒酣耳熱之際,他的話開始多了起來。「你知不知道,宋大鏢頭的女兒好生標緻,和你是天生一對,成親後,你們要給老頭子我生一窩小兔崽子,讓老頭子我升格當爺爺……」
在風運雷兀自幻想的同時,衛韶楓已醉得不成人樣,只能含糊說道:「生小兔崽子?誰、誰家兔子要生小兔崽子?」
「呿!是生小娃娃、小寶寶,跟小兔崽子沒關係!」
不知兒子不勝酒力,兩人開始牛頭不對馬嘴地對話。
無言望著眼前的情景,唯一保持清醒的展豫扯了扯嘴角,頓時不知做何反應。
這時,風運雷又道:「其實老頭子我也不是不講理,我想,過兩天先接宋丫頭到寨裡小住幾日,讓她適應、適應寨裡的生活,你說好不好?」
「唔、唔……」酒氣在胃中翻攪激盪,衛韶楓壓根沒心思注意父親到底說了些什麼。
感覺到兒子和自己一樣猴急著要見媳婦兒,風運雷喜不自勝地大笑。「呵!你允了就好辦,改明兒個把媳婦接回寨裡,你同她好好培養培養感情……」
驀地,一陣酒氣翻湧,衛韶楓已管不住將腹中酒水嘔了出來。「嘔——」
頓時,誰管少寨主幾時把媳婦兒接回寨裡,此時整個大廳陷入一陣混亂當中。
幾個喝得酩酊大醉的弟兄被這麼一吆喝,精神猛地一振地喊道:「誰、誰攻上寨了?!」
「殺啊——」
展豫見這亂象,只希望,此時清醒的人並非只有他一人。
第四章
在「臥羅煞」為了少寨主的親事而陷入一陣混亂時,宋於柔因為得以「提早入寨」這個消息,而急著拉雲少蓉出門商議。
聽完宋於柔那驚天動地的敘述,雲少蓉瞥了她一眼。「提早入寨就入寨唄!這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在兩人決定交換身份後,宋於柔試想過許多可能,甚至……甚至連怎麼過「洞房花燭夜」那關,都細思過該如何拖延。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父親當日竟未將話說盡,現下又扯出這個條件,可真是打亂了她的計劃。
「萬一你真、真……真被那少寨主給強要了怎麼辦?」她清甜的嗓音有著說不出的擔憂。
雲少蓉橫睨了她一眼,颯爽地道:「他若敢強迫我,我就先踢斷他的命根子,讓他永遠不能人道!」
「什麼?你要踢斷他的命根子!」今兒個她所受的震撼著實不少啊!
聽著好友發出震天動地的驚喊,雲少蓉連忙搗住她的嘴。「噓,你別嚷嚷!」
在大庭廣眾下,兩個姑娘家的行徑算是放肆了,偏偏茶樓裡的人早對宋、雲這兩家姑娘的行徑是見怪不怪,仍舊兀自忙碌著。
好不容易,宋於柔失控的尖叫被抑下後,終於鎮定了下來。「你、你瘋了!真夠狠的!」
雲少蓉努起唇,頗不諒解地嗔了她一眼。「呿!非常時候得採取非常手段。」
柳眉一顰,青蔥般的指壓在髮鬢邊,宋於柔不禁在心底歎了口氣,很難想像,若真讓雲少蓉上了「臥羅煞」,會是怎樣的情況。
「唉呀!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她回了好友一抹樂觀的燦笑。
宋於柔挑起柳眉,伸手擰了把她的嫩頰。「你啊,成天像個男孩子一樣,活潑好動,做事衝動,我哪裡放得下心咧!」
心緒轉換得極快,雲少蓉不以為意地嘻嘻笑著。「真要比起你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本事,我還望塵莫及呢!」
宋於柔那張甜死人不償命的臉容一抬,嗔了她一眼。「我真服了你,同你說正經事,你偏有本事東拉西扯的。」
「從方才到現在,我說的每一句可都是正正經經的。」她扁了扁嘴嘀咕著,表情無辜得很。
不理會她臉上搞怪的神情,宋於柔神情認真地問:「我現在不同你說笑,你是真的願意替我上山寨嗎?」
她翻了翻白眼,垂肩一歎,失了耐性的她,不悅地攏緊秀眉。「唉——柔柔,你幾時變得這麼囉囉唆唆的,好煩吶!」
「生氣啦?我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若真出了事,我怎麼同你爹交代?」宋於柔歎口氣,沒好氣地道。
雲少蓉睨了她一眼。「總之,這事包在我身上就對了。」
宋於柔無奈地苦笑。「是啦!是啦!我該為對方祈求,別讓你把整個山寨搞得天翻地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