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她的笑又把那曖昧的氣氛沖淡了些。
當她的小手再次貼近他的大掌,心的距離因為這一段路,無形中貼近了幾分。
沒多久,衛韶楓頓下腳步,小徑盡頭,景致豁然開朗。
夜色中,明滅的點點火光帶出一片青草地及蜿蜒至遠方的一彎流水。
無月夜,漫天流螢似遺落人間的星子,映在水面上一閃、一亮,一閃、一亮,與她眸底染笑的眸光,交織成醉人的閃熠光彩。
「好美、好不真實。」
衛韶楓拉著她坐在草地上,喃喃說道:「只要半夜睡不著,我都會到這裡坐一坐,直到染上睡意再回去。」
「就算睡在這兒也不錯。」拋開心頭那迷亂的感覺,她大刺刺地躺在草地上,直接付諸行動。
似乎已習慣她隨心所欲的個性,衛韶楓綻出一抹淺笑。「熠熠與娟娟,池塘竹樹邊;亂飛同曳火,成聚卻無煙。微雨灑不滅,輕風吹欲燃;舊曾書案上,頻把作囊懸。」
「別同我掉書袋,我會睡著的。」她蹙眉,有些調皮、有些淘氣地抗議著。
「這豈不如你所願。」他拿她方纔的話調侃她。
雲少蓉冷哼了一聲,別過臉不去看他,卻抑不住心頭蕩漾的思緒,帶著深深的罪惡感,被他深深撼動著。
名義上,他是「柔柔」的相公,她的目的是剷除惡寨,她不該被他吸引的。
但此時思緒紊亂不堪,偏偏耳畔邊卻蟲聲唧唧,夜色中若隱若現的點點火光,讓一切變得極不真切。
她什麼都不願去想,只想靜靜的感受眼前的美景。
不知過了多久,她枕在他的肩上沉沉地睡著了。
感覺到她輕淺的吐息落在頸邊,他側過頭,細細打量著她嬌酣的睡顏,有一種移不開視線的恍然。
她是他的未婚妻……拋開了腦中各種禮教規條、腐朽的君子思想,胸口陡地一熱,他情難自禁地將唇抵在那映著點點螢光的蜜頰。
頰上微乎其微的碰觸讓她輕嚶了聲。「唔……螢火蟲……偷親我……」
湟蟲……未聽清她的呢喃,從未如此失態的衛韶楓陡地一凜,深覺自己枉讀聖賢書,懊惱地想賞自己一巴掌。「對不住,是在下——」
「別動,好冷……」話未盡,雲少蓉輕蹙起眉,蠕動身子,朝那溫暖的身體又偎近了一分。
盤旋在鼻間的氣息乾淨又溫柔,讓她有股說不出的安心感。
衛韶楓怔了怔,這才發現自己方才分明是「作賊心虛」,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他側身將她輕輕抱起。
「我帶你回房睡。」
「嗯!」小臉緊緊偎在他的頸窩,重新在他懷裡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後,她無意識地輕應了一聲。
那一瞬間,這依賴的動作讓他怦然心動。
眸中不自覺露出溫柔的神色,他抱著懷裡的人兒,小心翼翼挪移著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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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光透過窗欞,伴隨著啁啾鳥語掀開了一天的序幕。「少夫人,該起床了。」杵在床榻邊,被派來伺候少寨主夫人的秋草,滿是罪惡地輕聲喚著。
少寨主夫人正睡得香甜,那滿足的睡顏,讓她猶豫了好些時候,才下定決心出聲破壞那一份美好。
在那頻聲的輕喚下,雲少蓉茫然的睜開眼瞅著她。「你是誰?」
「奴婢叫秋草。」
「秋草?」好陌生的名字,是爹爹新聘入府的丫頭嗎?純兒上哪去了?
秋草怔了怔,想了很久才說。「秋草就是秋草呀!」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呀!少寨主總愛問她怪問題就算了,怎麼連未來的少寨主夫人也愛問怪問題。
聽著她「天真」的回答,雲少蓉注意到四周陌生的擺設,愣愣地問:「咦……這裡是哪裡?」
一眼望去,大屋子裡擺設素雅、簡單,除了傢俱外,並無其它多餘的擺飾。
哦!不,牆上還掛了一幅寫著「心」字的墨寶,字跡蒼勁有力,不難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裡是少夫人您的寢房。」
「少夫人?」收回視線,雲少蓉抱著被子猛地坐起身,這下子不得不清醒。
這突然的舉動,著實嚇著了秋草。「少夫人……」
瞧小丫頭吃驚的模樣,雲少蓉安撫道:「你甭驚、甭驚,我只是有些不適應,沒事的。」
秋草點了點頭。「那奴婢先伺候夫人梳洗。」
雲少蓉恍恍惚惚的頷首,心思卻一個勁落在昨晚。
她記得昨兒個同那書生寨主到溪邊看螢火蟲,看著看著,她似乎被那數不盡的點點火光催眠似地,沒多久便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所以……是他抱她回房的?
無數的疑問,在她腦中亂竄,驀的,一件擱在床畔的雪白外袍,讓她的心跳瞬間失控。
秋草沒發現她的異狀,輕聲說:「少寨主說,昨兒個夫人沒用曉膳,所以要秋草喚你起床用早膳。」
她的心怦怦跳了一下,緊接著秋草又說:「少寨主還說,請少夫人梳理妥當後再順道繞過書房喚他。」
書房?雲少蓉愕然地眨了眨眸,這書生寨主居然在山賊窩裡弄了個書房。
「為什麼讓我去喚他?」
「少寨主習慣在早上看書,通常卯時未到就起床了,有時甚至會看書看到忘了吃飯。」
頓時,說不出的錯愕由腦中掠過,唉!果然是名副其實的書生寨主。
現下想來,自個兒粗率的言行舉止,還真與他翩翩君子的斯文模樣格格不入!
「少夫人出了小院後,往左邊的竹林小徑走,就可以瞧見少寨主的書房了。」秋草很貼心地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了。」或許她可以趁這機會,仔細瞧瞧山寨內部的地理位置。
為她梳理妥當、換了衣衫後,秋草領著她走出寢房。「山寨很大,少夫人可別拐錯邊、迷了路。」
順著秋草的眸光,雲少蓉收斂心神,頷了頷首。「知道了,你別擔心。」
秋草回以她一抹微笑,退了下去。
等她的身形遠去,雲少蓉這才急忙折回寢房。
她得趁這個機會將他的外袍還給他,要不,若教人發現他的外袍擱在她房裡,多羞呀!
取出外袍後,走出小院,雲少蓉找到了那條歪歪曲曲的林間小徑。
她步行其中,卻不知怎地,竟感到一陣寒意襲來。
山上的天氣真是不容小覷,雲少蓉將手中的男子外袍覆在胸前,讓那其間的暖意軀走身上的寒意。
當鼻息吸進殘留在外袍上的男子氣息時,雲少蓉不自覺一凜,瞬間,她像是喝了酒似的,蜜顏酡紅,心兒怦怦亂跳。
這樣的反應,讓她有些惱。「該死的臭書生!」
雲少蓉氣呼呼地跺了跺腳,好巧不巧,散落在小徑上的石子,就這麼被她給踢了出去。
「噢!」
當那聲吃痛聲響起,雲少蓉不安分的黑眸猛地一定——不會這麼巧吧!
林間小徑旁竹林盎然,在那影影綽綽中,她瞧不清誰杵在那個小徑上,卻直覺地知道,杵在小徑上的人會是誰。拋開混亂的心思,她加快腳步火速向前,直到那抹俊秀的挺拔身影落入眼底。
果然,受害者不是別人,正是「臥羅煞」少寨主。
撫著發痛的額,衛韶楓沒好氣地問:「你一大早同誰生氣哪?」
「秋草說你在書房裡看書。」她悶悶地瞪了他一眼。
耳底落入她埋怨的語氣,衛韶楓有些無奈地淡笑道:「我怕你迷路,所以提早離開,沒想到卻著了你的道。」
看著他俊額上泛紅的印子,雲少蓉略帶歉意地湊上前。「誰料得著你會突然跑出來,又倒楣地讓石子給打中啊!我幫你瞧瞧啦!」
看著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衛韶楓失笑地問:「你方才到底踢著什麼了,好硬,砸得人頭發昏?」
痛意隱隱由前額透過後腦,足以見得姑娘的腿勁驚人。
她聳了聳肩,有些埋怨。「還頭發昏咧!我想咱們倆一定犯沖,要不怎麼一碰在一塊兒,狀況便多得嚇人。」
衛韶風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受害者是我,你不必如此感慨。」
茫然若失的迎向他的笑臉,雲少蓉那怦然心動的感覺又浮上心頭,縈繞不去。這樣的他,讓她如何狠得下心,通知爹爹領兵上山剿寨?
感覺到她異常沉靜,衛韶楓突然拿走她抱在懷裡的披風,仔細替她披在身後,「山裡霧氣重,可別染了風寒。」
感受到他的溫柔,雲少蓉心口熱烘烘的,心底漫著股被人呵護的甜蜜滋味。
無奈的是,她是以「宋於柔」的身份享受著他的溫柔。
兀自掙扎了好半刻,雲少蓉故意冷著聲,漫不經心地問:「欸……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一愣,頓時語塞。
對她的一切是出自本能,若要言盡,他反而不知該如何啟口。
沉默在彼此間流轉了好一會兒,久候不到他的答案,雲少蓉惱火地跺了跺腳,後悔自個兒順從心裡的那股衝動,問了個蠢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