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許大甫突然衝上前,抓著他的手臂大吼大叫,「幾天沒見,你怎麼變得這麼窩囊?男人才是天,才該是握權的人,你正在丟我們男人的臉啊!」
「你真的喝醉了!」祖紹威繃著俊顏甩掉他的手臂。
「我醉?兄弟忘了我的酒量有多好?」許大甫的氣焰益發囂張,「女人不能寵的,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你我是好兄弟,我幫你教訓教訓,教她不敢再踩在你頭上!」話語乍歇,他竟然就握拳朝黎亮亮猛然揮去。
黎亮亮會武,絕對有能力避開,但她尚未移動,祖紹威已挺身向前,本想阻擋好友,但慢了一步,硬生生被擊中一拳,右臉頰立即傳來疼痛感。
「你——」她很驚訝的看著站在她身前那寬厚高挺的身影,明眸頓時浮現溫柔。
許大甫倒抽了口氣,看看自己的拳頭又看看他,怎麼也沒想到好友竟然會護著她。
祖紹威額角的青筋暴起,他是真的生氣了。「男人不該動手打女人,還有,她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妻子,誰都不許傷害她!」
「你的臉……」她擔心的看著他發紅的嘴角,已滲出血絲。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他拭去嘴角的一點點血,許大甫並不會武,這一拳只能算是花拳繡腿,他咬咬牙,瞪向許大甫,「這一回我當你醉了不計較,但若再發生一次,朋友情緣盡了不說,我也不會再對你客氣。」
還是爛好人一個!眾人心想。
許大甫則又羞又怒,「你怎麼回事?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梁小姐,這樁婚事,每個人都知道你被你爹強迫的,我是在替你出氣啊。」他忍著火氣,試著挽回情誼,他很清楚絕不能跟這個大少爺交惡,有他這個金主,他才有好日子可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黎亮亮身上,不少人還不自覺的點頭,祖紹威心儀梁梅秀是公開的秘密了。
小雁跟沈雷眉頭一皺,不忍的看向她。
黎亮亮只是淺淺一笑,沒有多說,丈夫心儀另一女子,公公並沒有隱瞞,她心中有底。
「其實、其實並不是被強迫的,是我點頭的,只是我記錯成親時間罷了。」祖紹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他就是覺得不該讓黎亮亮當眾難堪,這對她不太公平。
沈雷跟小雁錯愕的對看一眼,隨即會心一笑。
黎亮亮詫異的看向他,感激的笑了,也注意到他臉紅了,輕聲道:「謝謝。」
他的臉莫名的感到燙燙的,不自在的道:「本來、本來就是這樣。」
她眨了眨眼,美眸中的笑意更深了,這個丈夫不僅挺身護她,展現男子氣概,還體貼的顧及她的心情,他的內在遠遠超乎她預期的好,實在不該再將美好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糟蹋情誼的損友身上。
「紹威,我們走吧。」她越過許大甫身邊,眼尖的看到他右胸衣襟露出一小截銀票的角,刻意撞他一下,再迅速的抽出那迭銀票丟在地上,「咦?這是什麼?」
許大甫先是一愣,再低頭一看,錯愕的發現他原本放在衣襟內的銀票竟然掉了,想也沒想的,他急急蹲下身撿起,但有人伸手直接搶過銀票,他正想開罵,一抬頭,他渾身一震,張大嘴,不知該怎麼為自己狡辯。
他心虛萬分的看著臉色愈來愈冷的好友。
祖紹威對這幾張銀票可是印象深刻,那是幾天前他差人交給他的。
「你爹病重需要錢?」他冷冷的反問。
「我、我……」許大甫嚇得結巴,這是他頭一回,看到祖紹威的臉色這麼難看。
氣氛凝滯而緊繃,在他那樣駭人的眼神下,許大甫只覺得頭皮發麻,再也吭不出半個字來,其他人也全噤聲,只敢面面相覷。
祖紹威氣憤的將銀票扔到地上,拂袖而去。
黎亮亮沒說什麼,靜靜的跟著離開,沈雷跟小雁也跟上前去。
第3章(2)
客棧內先是靜悄悄,接著有人開始抱不平了。
「這還是人嗎?看祖少爺心軟就一再騙取他的錢,這也太惡劣了!」
「就是,說來,祖少爺會被視為敗家子,這些只貪圖他的錢的『朋友』才是最該被苛責的吧!」,批評的聲音此起彼落,許大甫再也待不下去的狼狽走人,兩名花娘也尷尬的連袂離去。
「不過,話說回來,祖少爺對新婚妻子挺維護的呀……」
「就是,像個男子漢擋在她身前挨了一拳呢……」
嘰嘰喳喳,流言總是不滅。
祖紹威跟黎亮亮離開茶樓後,她一直關心他右臉頰的傷勢,發現愈來愈紅腫後,一見街上有一家醫館,她堅持牽著他的手入內,請大夫替他微腫瘀青的右臉上藥。
祖紹威沒有抗議,因為他整個心思都在剛剛的牽手上。
他發現她的小手很粗糙,不像一般女人滑滑嫩嫩,至少,他碰觸過的手沒有這樣的。
一股心疼驀然湧上,但這是不對的吧,他並不想要這個妻子,這樣的心緒反應並不恰當,所以他連忙將這感覺丟到腦後,逼自己只去想剛剛發生的事。
她不知道他的心緒轉折,只看得出他的眼神頻頻轉換,接著,從醫館出來後,就不吭一聲了。
「你沉默是在氣我嗎?」她溫柔的問。
他搖頭,卻沒說話。
「其實,擋你的朋友上門找你,並不是我的意思。」
「是爹吧,他一直不喜歡我的朋友。」他深深吸了口氣,想到許大甫,「我是在生氣,但這股怒氣多半是來自我自己,我在想,我交的朋友是不是有很多像大甫兄那樣,在他們眼中我只是傻子,很容易就可以向我騙取錢財。」
他的心情很難不低落,他不是不知道朋友中有名聲很不好的,但他總認為每個人都有可取的地方,再加上,錢財乃身外之物,他能幫忙就盡力幫,只是沒想到……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許有的人真旳因為你的慷慨解囊,人生有了不同的轉變,得到好的結果。」
他腳步一歇,看著她,「真的?」
她用力點點頭,「當然,只是那些人可能還忙於某些事,尚未有空來跟你道謝。」
小雁跟沈雷迅速的交換了一個讚賞的目光,少夫人真的好會安慰人。
「所以,妳真的不覺得我是傻子?」他忍不住想再次確認。
她輕眨著眼兒,「其實,傻也無所謂,傻人有傻福啊。」
他愣了愣,有點不明白,「那我到底是傻還是不傻?」
小雁跟沈雷連忙摀住嘴巴,以防笑聲噗哧而出。
但黎亮亮可直率多了,馬上笑出聲來,「一個人可以有好幾面,偶爾糊塗可以是傻,也能說是智慧,但絕不要天天裝傻,那就叫墮落了。」
他聽懂了,以一種更驚艷的目光看著她,她很有智慧。
一行人走到一家小小的店舖前,她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先行進入,他雖不解,但仍踏入,她再跟著沈雷、小雁走進去。
這是一間他未曾光顧過的雕刻鋪子,空氣中有著木屑香,但陳設的雕刻品見不到昂貴精緻的商品,整個店面看來也略顯老舊。
奇怪的是,裡面有一長板凳,上面坐了幾個年紀十一、二歲的男孩,他們個個拿著大小不一的雕刻刀,揮汗削著手掌大的木頭,其中一名看到他們進來,就連忙放下手邊的活兒往裡面跑,不一會兒,他又跑出來,回到位置坐下繼續雕刻。
「少夫人來了,呃……連祖少爺也來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從後方走出來,他皺紋滿佈的手上還拿著一尊木雕觀音像,神態慈祥,但線條並不細緻。
祖紹威對這名老者很陌生,不過,對他認識自個兒倒沒啥感覺,賀蘭城裡的百姓應該沒人不認識他。
「祖少爺的臉怎麼了?」他關心的打量著。
「沒事、沒事。」他只能尷尬笑笑,解釋起來一大串,很麻煩的。
他先行在桌邊坐下,黎亮亮也隨即坐下,「魏老爹,您動作可真快。」她仔細端詳老人家遞給他的觀音像。
「少夫人希望不要太細緻,刀工粗厚,一反外人要求的細細雕琢,要不快也難。」老人家笑著道。
「魏老爹刀工真好,這件木雕雖如瓷窯的粗胚,但可見利落,恍若自然天成,真厲害。」她看得愛不釋手,就連一開始覺得這尊木雕觀音粗糙了些的祖紹威等人,也愈來愈覺得這木雕相當耐看,不輸那些精雕細琢的,透著一抹沉靜的韻味。
「為什麼要刻這樣的木觀音?」沈雷耐不住好奇的開口問。
小雁馬上驕傲的拍胸、抬高下顎,「我知道,還是我替少夫人……不對,那時少夫人還沒成親,但是……哎呀,少夫人妳說吧。」
祖紹威也看向她,「對啊,妳說。」
黎亮亮微微一笑,「雕這尊觀音像是要談祖家大院的一筆生意,為了投其所好才做的。」
明明是自己家的生意,祖紹威卻是狀況外,雖然感到困窘,他還是直率開口,「我不懂,妳可以說清楚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