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當人家的第三者!」她急促地解釋。
這件事經過這麼多年,她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詳細解釋過,惟獨他——不知為什麼,她不願他以為她搶人家老公,是個寡廉鮮恥的狐狸精。
梁爾競沒有說話,只是略微挑眉看著她,好像有點訝異她為何對他解釋這個。
薛雅箏也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她根本沒必要對他解釋的,但是……她不願被他誤會,如果被他誤會,那讓她比死還難受。
「真的……」她低下頭看著桌面,吶吶道:「當初,我確實和他短暫交往過,但是我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想到當年的自己,她依然感到萬般羞憤,為何自己會那麼笨,那麼容易受騙呢?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女人!即使在謠言最沸沸揚揚的時候,我依然一直相信,你是無辜的,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他堅定地道。
「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薛雅箏激動地看著他,粲然明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凝望著他,裡面充滿戚悄。
難道他……
「因為你的驕傲呀。」
「啊?」我的驕傲?薛雅箏張開嘴,呆愣地望著他。
「沒錯!你太驕傲了,要你屈居人家的第三者,你怎麼肯?以你的個性,非爭到老大的位置來坐不可,哪有正妻不做,要當小老婆的道理呢?」又不是腦袋瓜壞了。
「是嗎?我很驕傲?」燦亮的眸子瞬間蒙塵,心中激動澎湃的情緒落入谷底,凍結成冰。接著一股灼熱從胸口慢慢上升,怒火開始像岩漿一樣噴湧而出。
「我哪裡驕傲了?」少血口噴人了!
「你哪裡不驕傲?哪回見了我,你不是下巴抬得高高?這不叫驕傲是什麼?」還真敢說。
「我……」那不叫驕傲,那是看不順眼好不好?「好,就算我驕傲,那又怎麼樣?驕傲有什麼不好嗎?」
「驕傲沒什麼不好,但是驕傲的女人,就是特別不可愛!」
「那又怎麼樣?」敢說她不可愛?
要知道,她可是人見人愛,當初在國外,追她的人起碼十來個,若不是曹明捷留給她的陰影還在,哪輪得到他在這裡評論她可不可愛呀?
「哼,我要走了!」她從公事包裡取出自己的餐費,放在桌上。
「喂!你要去哪裡?」他詫異地問。
「你管不著!」她拎起包包,扭頭就走。
「欸——」他看著她氣嘟嘟的背影,重歎了口氣。
這女人怎麼那麼難搞?為什麼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樣溫馴可愛呢?
話說回來,她在別人面前好像也不是這副潑辣樣,為何在他面前就這樣難以溝通呢?
真是!
「可惡!」薛雅箏急促地走在街上,氣嘟嘟地咕噥著,牙齒咬得吱咯作響。
什麼嘛!說她驕傲,還說她不可愛?驕傲就驕傲,不可愛就不可愛,誰稀罕他來讚美呀?反正他從來就沒把她放在心上。
不知為什麼,想到這兒,心裡竟浮現一抹淡淡的酸澀。
剛才的「氣」勢一下子消了氣,像扁掉的氣球,縮得小小的。她的步伐慢了下來,懶洋洋地踱著步,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人行磚上的小石頭。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類似步履急促奔跑的噠噠聲,接著一隻大手攀上她的肩,強自將她扭過身來。「薛雅箏!」
梁爾競大概跑得很急,半彎下腰,急促喘息著。
「你到底是用走的還是用飛的?怎麼跑得這麼快,害我追都追不到!」
「你、你追我幹什麼?」薛雅箏一陣臉紅心跳,結結巴巴地問。
「這給你!」他不由分說地把一袋溫熱的東西塞到她手上。「你不是什麼都沒吃嗎?想讓自己餓死呀?我請店家替你打包起來了,你帶回去吃吧!」
「你……你還特地替我打包?」她低頭看著手裡的食物,暖烘烘的感覺,從手上傳遞到心裡。「謝謝!」
「總不能浪費了。」
這句話無疑又像盆冷水,兜頭直下,潑得人渾身發涼。但是這回薛雅箏不但沒生氣,還噗地一聲笑出來。
她終於明白,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心腸軟卻嘴巴壞,要他說些甜言蜜語討人歡心,大概會要他的命吧?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開始瞭解這個人,所以也不會再為了他的毒嘴而生氣。
「謝了!」她笑著晃晃手中的提袋,悠然轉身離去。
烈日當空,陽光正炙,但她的步履卻是前所未有的輕快。
第五章
梁爾競坐在辦公桌前,專心替客戶擬訴訟狀,久了眼睛累了,起身走向窗口,望望遠山,讓眼睛稍作休息。
不自覺地,他目光移向對窗,看著裡頭時而忙碌,時而起身走動的纖纖儷影。
最近愈來愈習慣將視線移到這裡了……
薛雅箏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宛如迷魂劑般,蠱惑著他的心智,讓他無法轉開視線。
過去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從來不曾如此關注過任何一個女孩。
因為家庭的因素,父親酗酒對家庭不負責任,讓他對感情一直有種不確定感,甚至是悲觀的負面觀感,認為即便山盟海誓又如何?
人要改變時,誰能阻止得了呢?唉……
「梁律師?」外頭的職員敲敲玻璃門,將頭探進來道:「有人來找你……」
「是誰?」他轉頭望向外頭的辦公室,當他看見訪客時,面色霎時一沉。但他隨即恢復莫測高深的平淡神情,不動聲色地道:「謝謝你,請他進來吧!不用端茶進來,也不要進來打擾。」
「好的。」職員退到門後,與外頭的人說了幾句話,隨即開門讓那個人進來。
「爾競,我最心愛與驕傲的侄子——」進門的中年男子,以誇張的語氣喊著,並且張開雙臂想擁抱他。
「叔父,有什麼事,請您直說吧!」
梁爾競冷淡的表情,阻止了他的「慈愛」動作。
「好吧!」被梁爾競稱為叔父的男人,悻悻然收回手,臉上的表情宛如變了一個人,劈頭就指責道:「我說你們這兩個兄弟也太不孝了,你們父親中風多久了?你們不但看都沒去看過一眼,龐大的醫藥費也不聞不問,全丟給我們照顧!你們一個是鼎鼎大名的律師,一個是建築師,卻連自己的爸爸都不管,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
「良心?」梁爾競冷笑。「良心是一種自由心證的東西,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或許對你來說,我和爾康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但是對我們來說,我們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對於一個拋家棄子、沒盡過幾年養育責任的男人,他的孩子還願意每人每月給他兩萬元生活費,實在是太仁慈了,相對於他過去帶給我們的痛苦,我們自認做得夠多了,問心無愧。」
梁爾競的叔父窒了窒,也知道他說的全是事實,但是又不甘心。
「那我們這幾年照顧你父親,也花費不少心力,你至少也該有點表示吧?」
叔父的來意已相當明顯,但梁爾競從來不是什麼好揉捏的軟柿子,所以冷聲直接拒絕。
「不好意思!叔父,我們兄弟兩人每個月給父親的四萬元,他一個中風癱瘓在床的人其實根本無法使用,那些錢叔父不是可以自由使用嗎?看顧費自然也是從中支付,我相信這筆錢對叔父家應該有不少幫助吧?」
「你——」梁爾競的暗示令他叔父面頰一紅。「你們這兩個兄弟真有良心,丟下中風的父親不顧,你們母親是怎麼教的?」
「你說什麼?!」聽到叔父將母親扯進風暴中,梁爾競的面孔倏地一凜,神情駭人。
「你居然敢將我母親扯進來!那男人是怎麼對待我母親的,你們應該不會不知道吧?還有你們——」
梁爾競冰冷的視線掃過他,他叔父畏懼地倒退一步。
「當初我母親為了我們兄弟的學費,是怎麼去求你們伸出援手的,而你們做了什麼?難道你們都忘記了?!」
「這……」梁爾競的叔父臉色漲成豬肝紅,半天說不出話來,但他還試圖做困獸之鬥。「你、你不怕我告訴媒體你對父親不聞不問嗎?」
「悉聽尊便!如果每月四萬元嫌少,叔父大可替我父親按鈴申告,我會親自出庭與你們進行抗辯,屆時孰是孰非,就交由法官來裁定吧!」
「你……」梁爾競的叔父再度語窒。
「你們這麼不孝,會有報應的!」末了,他知道達不成要錢的目的,憤然哼了聲,隨即扭頭離去。
他走後,梁爾競原本不錯的心情變得鬱悶不已。每回父親那邊的親戚來過,總會影響他的心情。就像陳年的夢魘,無論經過多久,陰霾還是依然存在。
唇一抿,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披上,快步離開辦公室。
「咦,那個黑心律師要出去呀?」
工作到一個段落,薛雅箏不經意望向窗外,正好看見梁爾競要外出。
方纔梁爾競的叔父造訪時,她正好也瞧見了,沒多久又看到梁爾競隨後離去,她立刻解讀為:新客戶上門,黑心律師打算外出慶祝肥羊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