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冷靜了,令他有些不爽,但又挺欣賞。
大約過了一刻鐘,終於又有動靜了,一把鋒利的大刀從門縫插入,悄悄將門閂挑開,接著幾個黑色身影走進屋內,靜靜朝他們靠近。
猛然的,好幾把大刀同時砍向床鋪,這力道分明是想置人於死地,在一陣亂砍之後,其中一個黑衣人命令其他人停手,接著點亮燭火,卻赫然發現床上空無一人,只有被他們砍碎的被單。
下一刻,頭頂氣勁襲來,黑衣人們被震得往外退,其中三人還吐了血。
原來當這些人進門時,丹淮清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迅速抱起巫沐琴,輕鬆躍上橫樑,將她安置在樑上後,他氣沉丹田,運功於掌上,待他們靠近,便將他們震開。
他躍下地,掌風如劍,最適於在狹小的空間與敵人搏鬥,掌風劈掃之間,猶如手持利刃,與敵人的刀氣碰撞,竟發出刀刃相擊之聲。
屋內晃動的燭火將所有人影映照得詭異,黑衣人圍困在丹淮清四周,大刀大砍的,他卻身形玉立其間,如一棵松柏,只打出各種掌招功法,動作如行雲流水,透著一股不羈的瀟灑。
巫沐琴在上頭看得目不轉睛,心中訝異,她素聞丹家掌功了得,掌式幻化,如風如雨,如刀如劍,指能鑽木,掌能切風,現在親眼所見,她在佩服之際,脖子也泛起一股涼意。
她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適才被他鎖喉,就像被鋤刀架著一般,幸好他手下留情,不然她的頭就沒了。
窗門破裂,更多黑衣人撞了進來,巫沐琴突感身後異樣,她回過頭,驚見一名黑衣人從屋樑上悄悄竄下,利目直盯下頭的丹淮清。
她藏身的地方剛好被樑柱擋住,十分隱密,所以這名黑衣人並未發現她,她只需好好待著別亂動,便能安然無事,但是當她瞧見黑衣人手上蠕動的黑蟲時,她擰緊了眉頭。
噬心蠱?
不好,武功再高的人,一旦被下了噬心蠱,將被噬心而亡。
「小心上頭!」她大喊。
樑上的黑衣人及下頭的丹淮清同時朝她看來,黑衣人被蒙住的臉上露出一雙詭厲的目光,下一刻,他將手中暗器朝丹淮清射去,丹淮清接住暗器,這暗器一觸他手,立刻化成黑水。
他皺眉,掌上黑水沁入肌膚,竟然消失不見,他暗叫不好,立即運功要把毒水逼出,但是這一運功,手臂猛然一陣刺痛,他心下暗驚之際,隨即有人撲殺上來,他運掌將兩人震開,一個旋身退後,趁隙將袖子拉高,驚見手臂上出現一條紫黑色的線,正沿著血脈緩緩擴大。
巫沐琴暴露了自己,在黑衣人手中大刀朝她砍來時,立刻往下跳,下頭刀鋒向上,等著將她砍成碎肉,丹淮清想也不想便飛身而上,將她接在懷裡,帶著她順勢破窗而出。
他抱著她,兩人一落地,她立刻拿出懷中匕首,丹淮清眼中瞬間爆出殺氣,可他卻見她用匕首將她自己的手心劃上一刀,他怔住了,而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也在他掌上劃上一刀,接著與他兩掌相合,隨即論異的事情發生了——
手臂上紫黑色的線彷彿活物一般,嗅到更鮮美的血後立刻縮小,那刺痛感也消失了,但下一刻,她身形晃動,似是站不住。
丹淮清立刻攬住她的腰,在屋內的黑衣人衝出來時,他眸中厲芒乍狠,開了殺戒,一掌掃出,三顆人頭落地。
其他黑衣人見狀,立即楞怔當場,無人再敢上前,為了避開他的掌氣,保持著距離,卻也不肯離去,暫時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些黑衣人來頭不小,他武功雖高,但是對方勝在人多,而他還得分神護著她,這時,情況突然有了大轉變。
在黑衣人身後出現了另一群蒙面灰衣人,灰衣人與黑衣人戰成一團,這情況令人始料未及,而這些灰衣人武功都不弱,有了灰衣人的助陣,讓丹淮清多了空檔去檢視她的狀況。
他轉頭看她,發現她額上微冒冷汗,似是在隱忍,而她的右手正握著左手手臂,彷彿手臂上的疼痛讓她極不舒服。
丹淮清再也顧不得男女之防,立即握住她的左手,把袖子往上一掀,赫見她的手臂上有一條紫黑色的線正沿著經脈逐漸擴大,就跟他適才一樣,但她的紫黑線更長。
他神情緊繃,低問:「這是什麼?」
她既然知道如何把這東西轉嫁到她身上,就一定知道這詭異的東西為何。
巫沐琴也不瞞他,沒好氣地道:「噬心蠱,嘶——疼死我了!」
丹淮清聽到噬心蠱三個字,大為驚訝。蠱毒是一種很邪門的東西,傳自外族,有人說這是一種巫術,也是邪術,他聽說過,卻是頭一回見到,而她為了救他,竟把蠱毒轉嫁到自己身上?
「為何救我?」他緊緊盯住她。
「你中了蠱毒,我武功又被封住,咱倆就死定了,不如把蠱轉到我手上,還有一線生機。」
是嗎?他緊抿著唇,心頭對這個理由感到失望。
她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揉著疼痛的手臂道:「幸好你的救兵來得快,不然這麼多人可難應付了。」
他一怔,反問:「他們不是你的人?」
她也呆住。「當然不是,難道也不是你的人?」
兩人都怔住,如果灰衣人都不是彼此的人馬,那這些人是誰?為何要救他們?
黑衣人受到灰衣人的圍攻,發現對方似乎有備而來,比他們想像的更難纏,噬心蠱適才已用了,眼見大勢已去,其中一名黑衣人吹出撤退的哨聲。
在黑衣人撤退後,灰衣人並未追上去,他們休整後立刻排成兩列,圍在丹淮清和巫沐琴兩旁。
丹淮清戒備地盯著那些人,將她護在懷裡,仍運功於掌。雖然這些人解了他們的圍,不過身份不明,他不能大意。
在火光之中,他們遠遠見到一群人從兩列灰衣人中走向他們,中間的那名男子被其他人簇擁著,顯然是這群人的頭頭。
那人越走越近,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張明暗不一的面孔也終於讓人看清楚。
那是一張立體如雕的俊容,濃黑的眉、炯炯有神的眼,身形挺拔壯碩,不怒自威的氣勢渾然天成。
當看清他的面容時,巫沐琴呆住了,她的目光無法自那男子身上移開,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而是熟悉。
她覺得這人的面孔好熟,那雙眼好像在哪兒見過?
男子來到他們面前,丹淮清冷峻地盯著對方,一手也將她攬緊,護衛之心十分明顯。
百里熙揚唇淺笑,直視丹淮清。「丹大俠,咱們又見面了。」
這聲音……巫沐琴更加瞪大了眼,這人的聲音怎麼和相公一模一樣?
第7章(1)
眼前的百里熙已不是村夫的粗鄙模樣,他臉上的落腮鬍已經剃掉,露出光潔的下巴,顯得俊朗非凡,身上也換了套窄袖勁裝,襯得他身形英挺修長,氣度完全不同。
當他還是馬泉時,他會刻意掩藏自己說話的神態和氣韻,但現在的他是這些人的主子,他毋須掩蓋自身的威嚴氣勢,很自然的展現出王者風範。
由於神態上相差太多,所以巫沐琴只覺得熟悉,並未認出他。
「閣下是?」丹淮清狐疑的打量對方。
百里熙露出豪爽的笑容說道:「我曾與丹大俠有過一面之緣。」
「咱們見過?」
「也難怪丹大俠不記得了,當時我還留著一臉大鬍子呢,咱們相遇的地方是靠近捨井村山區的林子,當時丹大俠見到我,還提醒我要小心女匪。」
他這麼一說,丹淮清終於記起來了,再仔細打量對方,那雙眉眼、那鼻子,若再加上落腮鬍,那臉容不正是與林中那位村夫一樣嗎?
丹淮清恍悟道:「原來是你,你是那個村夫?」
百里熙含笑抱拳。「正是,我姓百里,單名一個熙字。」
百里熙?
丹淮清和巫沐琴心下同時震驚,因為百里並不是一般的姓,這個姓屬於皇族。
捨井村?村夫?大鬍子?
所有線索串聯在一起,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難道他是馬泉?!
巫沐琴心頭的震驚有如驚濤駭浪在肆虐,他竟是馬泉?不,他不是馬泉,他是百里熙,馬泉只是化名,他的真名是百里熙,是當朝的太子殿下,原來太子失蹤後就藏身在捨井村。
她呆呆地看著百里熙,剃掉鬍子的他已沒了村夫樸實粗獷的模樣,雖然他的膚色仍是小麥色,但是舉手投足和說話的樣子卻和村裡的那個他大不同,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沉穩氣度和王者風華。
她此刻只覺得腦筋一片空白,幸好這時火光明暗不一,她又被丹淮清護在懷裡,而丹淮清下意識擋住她,不讓人窺看她的美貌,她低下臉,有意藉著丹淮清的胸膛來遮掩自己臉上的驚愕,努力平復著心跳。
「原來是太子殿下,失禮。」丹淮清雖然訝異,但隨即恢復鎮定,即使知道對方是太子,卻也不卑不亢,江湖人不拘小節,不拘身份,講的是一個理字,看重的是武林輩分和武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