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受傷了。」
「嗄?!」經阿伯這一說,葉芯這才低頭檢視自己的兩隻手肘跟兩個膝蓋都擦破皮,正泌出一顆顆鮮紅血珠,她裝堅強苦笑道:「沒關係,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就算是小傷也要盡快就醫擦藥,免得傷口感染,那就糟了。」
「是,您說的是。我這就去看醫生。再見。」葉芯向阿伯揮揮手轉身離開,呃……她不知道自己剛才哪來的力氣跟勇氣,竟敢跟搶匪拉扯不休,只知道這會兒她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被卡車輾過似,這裡酸那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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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芯!你這是……」安希徹一下車,倒抽呼息。「出了什麼事?你怎會變成這副模樣?」
「沒什麼,只是遇到搶匪、差點當街遭搶罷了。」葉芯一派輕鬆地回答。
「你看你的額頭、臉頰、脖子、手肘、膝蓋都受傷了,還說沒什麼!」安希徹氣急敗壞一抹臉。二十分鐘前,他接到葉芯來電,她在電話中甜甜問他有沒有空、能不能幫她一個小忙,他都還沒答腔,她已吐出一串地址,約他在這間診所門口見面。他沒多問,也沒多想即驅車前來,哪知一見面才知她掛綵了。
「這點皮肉傷對我而言算小Case,不要緊啦!要緊的是我的皮包在我打死不放之下,很慶幸沒被搶匪搶走。」她為護鈔成功感到沾沾自喜,咧著嘴兒笑呵呵。
「老天!你簡直要錢不要命!」他為之氣結地對著她不知死活的笑臉吹鬍子瞪眼。
「你……」她護衛地昂起小巧下巴。「我皮包裡頭原本有十萬,加上剛提領的二十萬,總共三十萬。我親愛的安希徹先生,三十萬不是三十元耶,要是被搶了,你說我得賣多少個二手包才能賺回來?」
「沒錯!三十萬你必須賣很多很多二手包才賺得回來。可,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搶匪身上預藏著刀械或者扁鑽什麼的,在情急之下捅你一刀,讓你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請問,為了三十萬賭上自己的性命安危,划算嗎?」
「這……可是那個搶匪並沒拿刀或拿扁鑽哇。」經他這一分析,葉芯才開始感到害怕。
「這次算你走運,下次可就難說了。」
「下次?呸呸呸!我拜託你那張烏鴉嘴,能不能揀點吉利的說?」她直呸到嘴巴快歪掉,問道:「我可以上車了吧?」
「上車?不,你得先答應我,以後絕不再魯莽行事,才准上車。」
「你……」她迎視上他沒得商量、絕不妥協的鋼鐵般眼神,如斯忖著:雖然他說話的口氣有點沖,聽起來有點剌耳,不過,他的出發點是為她的安全著想,不是嗎?當她這麼解讀時,一股被關愛的感覺甜上心頭,於是,綻笑如花點頭如搗蒜。「好!我答應你,以後絕不魯莽行事。現在,我可以上車了吧?」
「慢著,先別急。你還沒告訴我,你在電話中要我幫你一個小忙,這所謂的小忙是指?」
「我跟人約好五點到府收包包,這會兒我渾身是傷,怕提不動包包,偏偏今天店裡有兩名店員同時請假,現在又適逢下班時間,我若叫一名店員陪我去,店裡肯定會人手不足,所以只好向你請求支援,呃……我想,陪我去收包包,對你這個日理萬機的准接班人而言應該算是小事一樁吧?」
「的確是小事一樁,請上車。」他風度極佳地為她開車門。
「謝謝。」葉芯一手攀著車門一手按著腰,十分笨拙十分吃力地小心翼翼坐進車子裡。
「你的腰?」
「我的腰被搶匪狠狠踹了一腳。」
「這個該死的渾帳搶匪!」他青筋猛爆,握拳重槌引擎蓋,砰然巨響引起路人掉頭側目。
「我、我、你……下次,我是說,萬一,不幸很倒楣真的還有下一次,不管皮包內有多少錢,我保證不反抗,乖乖把皮包雙手奉上給搶匪,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他勃然大怒的樣子看起來挺嚇人的,她連忙出聲安撫。
「……」他臉很臭卻帥氣不減地氣呼呼坐上駕駛座,長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方向盤,足足生了三分鐘悶氣,總算開了金口:
「說吧,我們要去哪裡收包?」
「民生東路五段。」
***
「阿芯!你受傷了?」聽到門鈐聲,雪姨趿著拖鞋趴搭趴搭走來開門,一看見傷痕纍纍的葉芯,忙拉著她的手,心疼地好生端詳。
「我、我走路時不小心摔一跤,醫生說不要緊,過兩天就好了。」葉芯不想雪姨為她操心,乾脆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以後走路千萬要小心,知道嗎?」
「知道了。」
「知道就好,來!快進來。」雪姨像在迎媽祖般將她扶進客廳坐在沙發上,還塞了個柔軟的抱枕墊在她腰部,讓她得以不吃力地舒適坐著。雪姨眉頭打結,碎碎叨念:
「我說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怎麼受傷了也不打電話跟我說一聲?要是我知道你受傷,就自己把包包送到店裡,不必你拖著受傷的身軀大老遠跑來。」
「您分文不取幫我收集包包,我已經感激不盡,怎好意思勞駕您親自送包包去店裡?」
「阿芯,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根本把我當外人。」雪姨佯怒地當場垮下臉。
「不,不是的!雪姨……」她急得直搖手。
「瞧你急得臉胚子都紅了,放心,我是跟你鬧著玩的。」雪姨笑咪咪拍拍她的手背,這才想起忘了招呼一直站著的男人,怪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看我只顧著跟阿芯說話,竟把帥哥晾在一旁涼快,你快請坐啊。」
「謝謝。雪姨您好,我是陪阿芯來收包包的安希徹。」
「嗯,人長得帥嘴巴又甜……阿芯,你幾時交到這個帥哥男友?」雪姨對他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雪姨,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男』性『友』人,如此而已。」
聽到葉芯將兩人似有若無的情愫撇得一乾二淨,坐在她身邊的安希徹很不滿意地從鼻腔嗤哼了聲,扭頭瞅她,瞅見她眼裡閃爍著掙扎、不確定的複雜眸光,當下明白上次他藉由強吻表達情意這招效果不彰,心想得找機會打鐵趁熱再來一次補強才行。
「這樣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
「是啊!你們兩個俊男美女坐在一起的畫面真是賞心悅目,要是湊成一對,該有多好!」雪姨體內的媒人婆細胞活跳跳。
「雪姨!」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雪姨蹲下身打開矮櫃,把裡頭的包包全擱在另一張沙發上面,說道:「阿芯,我正在麻將間跟朋友摸八圈,就不陪你們了。待會兒你估收完畢要離開時,記得叫我一聲。」
「嗯,您去打您的麻將,別讓三家等您一家。」
「那……恕我失陪了。」說完,雪姨轉身走進位在走道底的麻將間。
「接下來,我要做什麼?」安希徹伸展肢體問著。
「等我一下。」葉芯從皮包裡掏出錢、信封和原子筆,一一放在茶几上,別過臉告訴他:「請拿一個包給我。」
「好。」他隨手抓一個包給她。
「呃……這個機車包做過染色處理……」她上下裡外看得很仔細。
第4章(2)
「你真厲害,一眼就看出它染色處理過?」
「我吃二手名牌包這行飯,憑的就是明察秋毫的眼力,像這種五、六成新的機車包,經過染色處理後就像新的一樣,我要是傻傻分不清,以九成新的價錢收進來,准血本無歸。」她把原子筆跟信封推到他面前,說:
「我手受傷無法寫字,麻煩你在信封寫上COACH機車包,五千元,寫完後,數五張千元鈔放進信封袋裡。」
「好。」安希徹依她所言照做。
「你做得很好。下一個。」
「喏!就這個白色包。」
「哇!是香奈兒COCO COCOON包耶!」她如獲至寶脫口歡呼。
「我真搞不懂,你怎會看到包包比看到我還興奮?」他一臉被打敗的表情。
「你懂什麼!這是最新包款,可惜是PVC材質,價錢比皮質少了將近一半,我收……三萬。」
「看來你對每個名牌包款的年份、價錢瞭若指掌?」
「不瞭若指掌,我怎敢收包賣包做生意?」她進一步說明:「就拿這個COCO COCOON包來說吧!PVC質地款售價約四到七萬;皮質款則十萬起跳。你若寫好,就再拿下一個給我。」
「嘿!這個包怎麼像裹著一張地圖?」
「你形容得真貼切。沒錯,它就是俗稱的地圖包。」她湊上一顆頭顱看他握筆寫地圖包時,忍不住調侃他:「唉!堂堂『安氏集團』接班人,想必所簽署的都是動輒數十億的合約書,不像現在淨寫些零頭數字,真是太委屈你了。」
「委屈?不,論工計酬,何來委屈?」
「計酬?你……你不是義務幫我?」她怔怔楞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