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第一眼,她混合著古典純真率性的笑容就今他短暫恍神,他頭一次看一個女孩看到目不轉睛,而她的眼睛也定在他身上,四目交接,空氣中竄過一道難以形容的電流,像是兩顆心在瞬間撞擊後,彼此的靈魂就此交會。
兩人不過對視幾秒卻像是過了一輩子,直到他母親開心的笑聲響起,他才困窘回神,而這可以說是他二十幾來唯一一次對異性有這麼微妙而心悸的感覺,即便是已論及婚嫁的朱怡都不曾有過,是他的心第一次莫名的迷失。
後來那晚的家庭聚會,他收斂心神,對她禮貌但保持疏遠,一直到她離開,他才跟他母親說他已有心有所屬的事。
沒想到母親早已知道朱怡的存在,而且還請在德國的朋友私下打聽她的為人,沒想到問出來的是她男女關係複雜花心。他知道朱怪曾經荒唐過,但她跟他在一起的真心誠意,他也能感受到,每個人都有過去,他只在乎當下。
然而母親直言童靜丹才是她中意的媳婦,所以在他留在台灣的一個月的時間,他被迫與童靜丹出遊,雖說被迫,他也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容易讓人動心的女孩。
雖然才十入歲,但她有主見、早熟又直率,跟她出去的時間並不難熬,甚至是愉快的,所以他把她的角色定位為「妹妹」,如今回想,當時如此界定,已是自欺欺人。
接著,他回紐約接管崔氏集團,三個月後,一場訂婚宴卻宣佈在台灣舉行,母親坦言他不回來也無所謂,因為她已誑了童家說他臨時有事無法趕回來,但婚宴仍正常舉行,她這個婆婆會代替兒子幫媳婦戴上訂婚戒指!
當時的朱怡已懷了三個月的身孕,在他趕去台灣欲制止這場鬧劇時,悲劇發生了——
「我不相信你是回去阻止的,你根本是要拋棄我跟孩子!」
「我恨你,我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你竟然要跟別人訂婚,那我算什麼?我要你後悔莫及,所以我去撞車,可是為什麼只有我們的孩子離開……嗚嗚嗚……是你!都是你的錯!」
「醫生說我這輩子很難當媽媽了,我在孤兒院長大的,我有多渴望家庭,你是知道的,可是你卻剝奪了我當媽媽的權利……我不要活了……我不要……嗚嗚……是你!都是你的錯……」
朱怡的聲聲哭訴令他雲魂俱失。
回想到這時,崔英達神情黯然的望著前方早已讓陽光點亮的海天一色。
朱怡從醫院因家後,就煙酒不離身,她哭鬧、埋怨,他只能給她無目盡的包容……
只是回想兩人這幾年的相處,他跟朱怡之間還有愛嗎?!
黑眸裡浮現無能為力的痛楚,「碰」地一聲,他突然握拳用力的去搥玻璃,一拳又一拳,直到刺目的鮮血從手上一點一滴滑落。
騙子!崔英達!你如何愛朱怡?如何一直一直的愛著她?!
「碰」地一聲,他再用力搥打,對自己的控訴讓他痛得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宣洩。
他無法愛朱怡,他的心早就遺落在生來就與他相屬、在一眼瞬間就吸引他的心魂的童靜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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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靜丹帶著受傷的心飛回紐約,一下飛機就約曾艾芸見面。
不到半小時,曾艾芸便開車前來兒子的住處,只是在看到屋內只有童靜丹一人,她的神情又份外凝重後,曾艾芸就有不好的預感。
童靜丹將崔英過跟朱怡之間發生的事大略提及,她說了她曾努力的想介入兩人的事,但是她失敗了,最後崔英達還是選擇了朱怡。不過她保留了崔英達曾經為她小小動了心的事,那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所以,你們達成協議了?」曾艾芸靜默好一會兒才開口。
她只能凝重點頭。
曾艾芸歎了口氣,她不知道兒子跟朱怡之間曾有孩子,但是——
她靜靜的看著眉頭深鎖的童靜丹,一人只有一顆心,這孩子卻因為兒子受傷兩次,她怎能再當第三次的幫兇?!
她不忍心!她不該再綁住她,這對她太不公平了。
曾艾芸心疼的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是個好女孩,是我們家英達沒福氣,但你也知道我有多愛你,不管是你或是小瑀娶到手,英達我看是沒救了。」知子莫若母,曾艾芸明白兒子的性格,只是感情是一回事,愧疚是另一回事,要用一生的幸福來賠,太傻了。
「伯母,你何不祝福他跟朱怡?」童靜丹一直都知道這是崔英達遲遲無法跟朱怡結婚的主因,他希望能得到爸媽的祝福。
「那乾脆要我在他出生時就直接掐死他算了!」曾艾芸火氣沸騰,「你放心,我認識好幾個優秀的年輕人,他們不會比英達遜色,我安排你們見面!」
「呃,伯母我不想……」她沒想到她會這麼積極。
「別浪費你的青春跟愛情,聽伯母的,我會把資料先送給你看,再約時間見面,就這樣了。」
她要馬上回去「喬」人選,讓她大兒子後悔,就算他沒後悔,她也要讓他知道童靜丹不是沒人要,這一點,也是她虧欠她的!
在曾艾芸離開後,童靜丹就動手打包自己的東西,然後入住在市一家飯店。她開始畫設計圖,她的腦海裡已有雛形,打算用平面玻璃跟凸透鏡來運用,她想把她跟崔英達在白山看到的滿天星得,借由上萬片的玻璃打造出一道留在現代鋼筋叢林裡的玻璃星河。
於是她閉關工作好幾天,曾艾芸知道她搬進崔英的豪憲很生氣,但因為她很堅持,她也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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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崔英達跟朱怡才回到紐約。
曾艾芸似乎已聯絡上崔英達,所以他們是直接到飯店來找她。
朱怡像只無尾熊粘著他不放,眸中透著忐忑,只有她知道這兩個星期以來,他們之間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留下也並非是因為她。
他的手受傷了,那片強化玻璃血跡斑斑,但他不說原因,她所認識的崔英達從不是一個會以傷害自己來發洩自己的人,後來她才明白了原因。
原來是童靜丹先行離開夏威夷。
但她不願意放開他,她甚至為此跟他大吵大鬧,但他只是默然以對。
接下來的日子,他對她一樣溫柔包容,但她主動抱著他時,他是僵硬的,她想吻他時,他會不自覺的別開臉,在她強要跟他上床時,他不發一語出去了,他不愛他了……不,也許在更早之前,她就察覺到這一點了,只是她不願意接受,怎麼辦?!她要怎麼辦?
在朱怡思緒百轉時,崔英達的目光去無法克制的一直放在童靜丹身上。
她像是真正釋懷了,態度從容自在,對他們出現在這裡也不訝異,只是向他談及她未完成的設計圖及想表達的設計理念。
在這段時間裡,朱怡的手機連響好幾次,但她似乎都沒有聽到,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兩人的互動。
最後受不了的是童靜丹,「學姐,你不想接電話就關機好嗎?」
她一愣,這才從皮包裡拿起手機,一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臉色一變,「我出去——不,我不吵你們了,我會回杜媽那裡,英達,你一定要來找我。」
他點頭,微訝的看著她飛快離去,連門都顧不得關。
他起身,走過去將門關上,再回身時,對上童靜丹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的目光,他也凝視著她,一切都靜寂下來。
半晌。
「你——怎麼才兩個星期沒見,整個人就瘦了好多?」童靜丹終於開口了,問了再見面時她想說的第一句話。
「你不也是?是太專注在設計上,沒有好好吃,好好睡?」他的聲音裡有著不該有的憐惜與不捨。
她咬著下唇,壓抑住突然想哭的感覺,他們已經劃清界線,她的情緒就不該因他幾句話而翻湧,「你不用擔心,很快的,就會有男人來照顧我了。」
他臉色一變,「什麼意思?」
「我很快就會交男朋友了,所以你也可以跟你親愛的說,她可以放心了。」
「你很快會交男朋友?」他只聽見這句話,根本沒注意到她後面說了什麼。
「是啊,有人要替我安排相親呢,祝福我吧。」她擠出笑容,眼眶卻不爭氣的泛紅。
他直覺的伸出手想將她擁入懷中,但手停在半空中卻不敢碰觸到她。
再一次擁抱之後呢?他無法呵護她、也無法愛她到生命終點啊。
她撲克著他緩慢而僵硬的收回手,是啊,他們都要學會自制,不可以讓強壓在心湖的感情潰決,那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我想,明天再到你公司談吧,你剛回來,休息一下,對今天你看到的設計圖有什麼想法再跟我說。」她想送客了。
他們適合在大庭廣眾下相處,獨處的空氣太感傷,處處嗅得到好多的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