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大學甚至當兵時期負責維護整個營裡的電腦,他的生活便與電腦有了不能切割的關係。
然而,她的出現,為他打開通往另一個旖旎世界的大門。
她是那樣的美麗、活躍、熱情,即使有時任性又嬌蠻,卻也教人捨不得不寵愛她。因為有她,他開始學著照顧人,學著去瞭解別人也讓別人走進他的生命。他享受包容她、疼愛她、扛上這份責任的充實感,只要她在身邊,便感覺多了無限的能量,足以應付任何難題。
只是……他做得不夠好,不夠細心,不知道她的痛苦,看不出她的不快樂,等到明白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看著她依舊神采奕奕的面容,只希望她身邊的男人,比自己強一百倍。
「開你的車還是我的車?」紀雪容問道。
「我坐你的車好了,昨天比較晚睡。」事實上,他到清晨五點才睡,九點起來趕赴約會,擔心精神狀況不好,開車載她危險。
「嗯,我的車子停在地下室。」她帶他走進大樓,略帶責怪地說:「又熬夜寫程式了?」
「呵呵……」他以笑混過。
「以為笑幾聲就能混過去了?」她沒好氣地瞟他一眼。「晚上少睡五個鐘頭,白天睡十個鐘頭都補不回來,自己身體要多注意點。」
「知道……」他像個孩子,聽她的叨念,這樣的責備口吻,是溫暖的。
紀雪容拿他這樣老實的個性沒辦法,從以前就是這樣。他沒變,什麼都沒變,沉穩得讓人安心。彷彿不管走了多遠,離開多久,只要一回頭,便能看見他在後頭守候的身影。
這些年,他等待過她嗎?他的身邊,是不是已經有了一個懂得他的好、珍惜他的好的女人在照顧他?自從再見到他之後,只要一空閒下來,她的腦子裡,就會自動地浮現他的身影,即使不再是男女朋友,她還是關心他的。
車子開往五股工業區,沿途,閒話家常,兩人都盡量表現成熟,似乎過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可以坦然面對。
一個話題結束,中間安靜了幾分鐘,紀雪容在紅綠燈前停下,轉頭,發現陸子農已經睡著了。
她心疼地將車速減緩保持平穩,希望讓他好睡些。
他一定是為了幫她的忙,自己熬夜趕公司的案子吧!但是,他不會讓她知道。
很多事他總是放在心裡,一個人考量著、計劃著。她想更瞭解他,無論多麼細微的芝麻小事,她都喜歡聽,比如公司主管怎麼樣,同事間相處怎麼樣。她聽多了蔣拓的抱怨,然而陸子農卻隻字不提。
他不要她為他抱不平,不要她為他操心……這些,也都是分手之後,才一點一點地體會出來。
那天,他記錯她的生日,她拒絕他的禮物,後來回超市領薪水時才知道,他是從她的同事那裡問來的,還被拗了兩客牛排,結果同事說錯日期,拚命地向她道歉,不知道有沒有害他們吵架……
當時,她執意分手,完全不去想像,他花了多少時間避著她去打聽她的生日,又花了多少心思決定送她什麼禮物。
在歷經磨練的這些年,明白工作上太多突發狀況,太多無法推卸的責任,才漸漸地知道年輕時的自己是怎樣的不懂事又任性。
車子停在倉庫前的停車場,陸子農還沒醒來。
她側過身,微傾,靜靜地看著他,注視著那濃密的眉,深邃的眼窩,直挺的鼻樑,薄而柔軟的唇,凸出的喉結……交往時,她喜歡趁他專注於工作時,坐在一旁偷偷欣賞他好看的側臉,他知道她在看他,故意任她打量,然後,冷不防地轉頭「喝」一聲,嚇得她哇哇叫,追著他打。
她不斷地回想起過去,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這時,皮包裡的手機響了。
「喂……」怕吵醒他,她很快接起電話,壓低音量說話。
「你真的丟下我,去上班了?」紀容的男友在電話裡不可思議地問。
「昨天我告訴你了。」
「我還以為你是氣我一直打電話吵你,故意說的。」
「情人節快到了,公司比較忙,電腦又出了點問題。」她淡淡地回答男友這陣子情緒上的不滿。
工作上,她無可避免必須跟很多人接觸,下班後,只想好好休息,但是男友熱衷交際,喜歡熱鬧,幾乎每天都有活動。
她盡量配合,但是,他卻不能體諒她工作上的困難。
「從交往後你哪天不忙?你就不擔心不在我身邊,讓別的女人趁虛而入?」
紀雪容的男友是百貨業的小開,一年前,「耀光企業」打算進駐百貨公司,成立專櫃,兩人因而認識。接觸時間一長,郎才女貌,自然而然地走近,自然而然地開始交往。
「意志這麼薄弱?那麼容易讓人趁虛而入?」她輕笑,聽不出來在乎還是不在乎。
「唉……」男友歎了口氣。「為什麼你就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跟我撒撒嬌,偶爾任性一下,纏著我幫你買東買西?」
好歹他也談過不下十次戀愛,沒見過像她這樣特別,教人又愛又恨的女人。
像風,輕飄飄地;像霧,虛無縹緲,在她的心裡,工作永遠是擺第一順位,但是,她的美麗,她的難以掌控,又偏偏制得住他這種獵人性格的男人。
「這麼容易照顧,還嫌?」
「我倒希望你不要那麼能幹,想哭就到我懷裡哭,受了氣,辭掉工作,讓我養你。」這些話,他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你覺得我是會這樣想的女人?」
「就是不是我才沮喪啊……那中午可以賞光吃頓飯吧?」
「晚上好了,中午我怕來不及。」想著前兩次都臨時失約,也有些內疚。
「多謝太后恩典。」男友故意刺激她。
「呵……我再打電話給你。」結束通話,她轉頭看看陸子農,幸好沒吵醒他。回想著男友剛才說的話,提醒了她一直沒注意過的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不再任性,不再撒嬌,變得如此冷靜理智了?
陸子農在電話響的那剎便醒了,他只是繼續假寐,不想打擾她和男友講電話。
聽著,壓抑著,痛苦著……
等她結束通話一段時間後,他才假裝剛醒來,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
「那罰你中午請我吃飯,沒盡到乘客義務,陪駕駛聊天,居然還睡到打呼。」
「我打呼?」他不知道自己睡覺會打呼。
「你自己沒感覺喔?!大聲到連玻璃都在震動。」她誆他。
「你喔……說謊也不打草稿,鼻子都變長了。」他伸手捏她淘氣的鼻尖。
以為還能見面,還能這樣自然相處已是上天給他的恩惠,然而,想到這輩子,那笑容不再專屬於他,帶著孩子氣的撒嬌是對著另一個男人,那感覺,彷彿硬生生刨下他一大塊肉,鮮血淋漓的痛楚,不堪負荷。
「不管,反正你要請吃飯。」她耍賴,也想著,為什麼在陸子農面前,她卻能自然而然地表現出孩子氣的一面?
因為,相信他永遠大她四歲,永遠會包容她、照顧她嗎?
第3章(1)
陸子農的出現,解除了紀雪容燃眉之急的危機,農曆過年前最大一宗出貨順利地完成了,所有人也鬆了一口氣,開開心心地看著存折裡優渥的年終獎金,準備好好犒賞自己這一年來的辛勞。
除夕回桃園父母家吃完團圓飯後,紀雪容便陪同男友參加朋友在各處舉辦的慶祝轟趴,接近清晨才回家。大年初一,又接連拜訪重要的配合廠商及客戶,送上新年賀禮,期許未來的一年仍合作愉快。
晚上回到住處,她累壞了,腿酸得倒掛在床邊牆上,過年的假期,感覺上比平日還要疲憊十倍以上。
只是,身體倦了,思緒卻仍清晰著,只要稍一閒下來,有個身影,就會自動竄出,遞補空檔。
她伸長手從床沿拉來皮包,拿出手機。
猶豫了半天,最後決定以拜年的名義,打電話給陸子農,謝謝他幫她這麼大的忙。
電話響了好幾聲,她的勇氣隨著「嘟」一聲,就減少一分。
她告訴自己,就像遇到了一位許久不見的好友,那份失而復得的感情,會讓人特別珍惜,只是如此,她並非不安分,也沒有其他想法。
「新年快樂。」陸子農接起電話了。
「厚……搶我的台詞!」聽見他的聲音,不知怎的,就是感覺熟悉、感覺安穩,疲累也一掃而空。
「好、好,那我換一句,恭喜發財。」他笑了。寂靜的夜晚,聽見她的聲音,一瞬間,溫暖了起來。
「紅包拿來。嘻。」她頑皮地接話。
「包好了,等著你來拿。」
「真的?我已經好久沒領過紅包了,你慘了,荷包準備大失血,我明天一早就衝過去拿。」她心情愉快地伸展雙腿,像躺在海洋中,輕飄飄的。
「來呀,我住哪裡,你知道的。」他盡量維持一種哥哥疼愛妹妹的口吻,一種無害,不會令她退縮的輕鬆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