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乖乖點頭頷首。
「吉祥——」在她轉身走到屋內前,他喚住了她。
「什麼?」
「你是個可愛的小姑娘。」項子熙認真稱讚她的可愛。
「啊?」項子熙突然說她可愛,讓她雙頰倏地飛上兩道紅霞,從來都沒人說她可愛,她也一直都覺得自己長得難看不起眼,沒想到項子熙會說她可愛,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她都覺得開心。
「我說你是個可愛得讓人想好好珍視的小姑娘。」這就是他此刻的心情。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全吉祥小臉飛紅,講話結巴,不好意思看他,他說這話是不是另有涵義?或者其實只是隨便說說,是她多心了,他根本就沒有想珍視她的意思。
哎!項子熙什麼話不好說,幹麼說這些會讓人誤會的話,害得她心頭小鹿亂撞。
「有沒有胡說八道,以後你就會知道了,快點進屋裡去吧。」他終於能體會弟弟們口中的情愛滋味。
「那……那你也快點回去換下濕衣袍。」全吉祥的眼兒、眉兒因他的稱讚暗示而帶著一絲嬌羞。
項子熙對她溫柔一笑,擺擺手便轉身離去,全吉祥倚在門邊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頭甜滋滋,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這才戀戀不捨地關上家門。
項子熙離開大雜院後並未急著趕回家,而是獨自走在大雨中,任由大雨將他淋得更濕,眉眼、唇角已不再噙著笑意,再多的雨水潑灑下來都無法使他的心停止疼痛。
仰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空,想著,是否全吉祥的世界一直都是像現在這樣一片灰濛濛且滂沱大雨連綿不休?
方纔她得用盡多少力氣忍住,才有辦法以輕鬆談笑的口吻對他否認遇見了親生母親。
當她痛苦哭泣時,可有人陪在她身邊?
為何沒能在更早之前就與她相識?
只要一想到她曾經歷過的事,他的心便像被撕成了碎片,鮮血汩汩直流。
他強烈渴望能為全吉祥擋風遮雨,讓她的世界不再充滿悲傷與痛楚。
大雨中,項子熙站得直挺,俊逸的臉龐呈現堅定的表情,向上蒼誓願,全吉祥的下半輩子由他來守護,他不許再有人無情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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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吉祥快速洗好澡換上乾淨的衣袍,心頭一再回想項子熙所說的話,在他眼裡她真的可愛嗎?難道他不會覺得她太過干扁,不像個女人?
她不僅一次猜想他說她可愛的用意,不僅一次猜想他會不會只是隨口說說,又或者被她是女兒身的事實給駭著,以至於腦袋混亂,根本就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
愈想愈覺有那可能性,京城裡多的是比她更可愛美麗的姑娘,項子熙身為吏部員外郎一定看過更多,更重要的是,他的前未婚妻就是眾所皆知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這樣的他如何會覺得她可愛?
她不知慕淡幽究竟是怎麼個美法,但一想到要把乾瘦如耗子的自己和傾城如仙的慕淡幽擺在一塊兒,不免會感到自卑沮喪。
「唉!全吉祥,你永遠都是在陰溝裡打滾的小耗子,哪能跟真的鳳凰相比擬,簡直是不自量力。」她要自己別想太多,想愈多就會有愈多不該有的渴求。
「你和項子熙連當朋友都是高攀了,還想怎麼著?」人該有自知之明,癩蝦蟆如何吃天鵝肉?
「全吉祥,清醒點。」全吉祥用力拍著雙頰,要自己振作。
「項子熙之所以會稱讚你,不過是因為你對他有極大助益,接下來他還需要你協助,才會說你可愛,難道你傻到不明白?」再多打幾下,才能幡然醒悟。
用力將雙頰打紅,總算因疼痛而讓自己清醒過來,不再傻笑沉醉在項子熙沒有任何涵義的讚美中。
在她決定上床睡一覺,忘了項子熙的讚美時,門板突然傳來拍打聲,她猜想是大雜院裡的鄰居來借油或鹽,沒細想也忘了臉上的膠全讓雨水給沖洗掉,便直接開門。
門板一打開,她整個人宛如遭受雷擊僵立原地,好不容易忘了見到娘的事,怎麼也想不到爹和娘竟會連袂找上門來。
「老頭兒,你瞧我沒騙你吧,我真的遇到咱們湘湘了。」萬金珠以手肘推著原本不相信她的丈夫,為了找出湘湘,她特地向逍遙居士在宣武門大街承租攤位的蕭家鋪打探其住所,這才曉得湘湘一直住在泉水井胡同的大雜院裡。
「哈!果然是湘湘這死丫頭。」吳富貴自她的眉宇間認出女兒來,拍手大笑。
兩夫妻不等全吉祥請他們入內,便自顧將她推開進到屋內。
「嘖!這屋子真不怎麼樣。」吳富貴本想如果女兒真是逍遙居土,一定賺了不少銀兩,住在好房子裡,豈知一路尋到泉水井胡同的大雜院,已看得他不住搖頭歎氣,再進到屋內,裡頭握設更是貧乏得讓他蹙緊了眉頭。
「可不是。」萬金珠的反應和丈夫如出一轍,他們期待的是湘湘賺了一堆錢,讓他們不必再待在戶部尚書府裡為奴為婢,甚至下半輩子的吃穿也都可以依靠湘湘,孰料湘湘似乎不如他們想的有錢,會不會是湘湘將大把錢財藏起掩人耳目?
「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闖進我家?」全吉祥想到要攔人時,已經來不及。
「我們一個是你爹,一個是你娘,你打算不認親爹親娘,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想當個不肖女是嗎?」吳富貴不滿朝地上吐了口痰,和妻子有相同的想法,猜測湘湘應該是將騙來的錢全藏起來不讓人瞧見。
湘湘有幾兩重他們兩夫妻可是再清楚不過,若說湘湘在外執壺賣笑,他們會深信不疑,但說湘湘成了神准的算命師,他們可是半點都不信,試問在「怡紅院」待了十多年的小姑娘上哪兒學會算命?他們一聽就知道是湘湘在欺騙世人。
「在來之前我不也跟你說了,湘湘她啊翅膀長硬了,打算不認生養她的親爹娘呢!」萬金珠可沒忘先前在戶部尚書府中,湘湘是如何冷著臉否認與她相識,害得她被護著湘湘的男子恐嚇。
「真的是浪費米糧白養她了。」吳富貴大言不慚,明明賣了女兒,還兀自認定女兒是他親手養大的。
「老頭兒,你別動怒,女兒不懂事,咱們可以慢慢教不是嗎?」萬全珠對丈夫擠眉弄眼,要他賣力點,最好能說得湘湘心生歉意,取出銀兩來孝敬他們兩夫妻。
「唉!你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吳富貴狀似感慨地長長歎了口氣。
「天下父母心,終有一天湘湘會明白咱們的苦心。」
全吉祥冷眼看著爹娘一搭一唱,當年他們要將她賣到「怡紅院」時,也像現在這樣在她面前扮演疼愛女兒的父母,今天他們找上門來,定是有所求,她不想知道也不願知道他們究竟要做啥,只知道她不想再和他們有過多牽扯。
「你們走吧。」全吉祥不願與他們多說什麼,直接請人離開。
「什麼?!你聽聽這是身為女兒該說的話嗎?你這麼對待生養你的爹娘,難道不怕天打雷劈?」吳富貴見她不客氣命他們出去,氣得破口大罵。
「湘湘,你是怎麼了?咱們一家好不容易團圓,你該高興才是,怎麼能趕我們出去?」萬金珠一臉大受打擊。
「一家團圓?你們早就把我給賣了,我們怎能算是一家人。」全吉祥覺得他們的話可笑極了。
為何要在以為她的人生得以在京城重新開始、就此截然不同時,爹娘要再出現在她面前?為何想狠狠拋棄的過去要再回頭緊掐著她不放?究竟她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如此待她?
不!合該說,究竟她做錯了什麼,爹娘要如此待她?
「咳!從前的事過去都過去了,你還提它做啥?」
「你爹說的對啊!你老是斤斤計較這怎成?」
「如果你們說夠了,就請離開,我要休息了。」
「湘湘!」見湘湘硬要趕人,萬金珠要她別太過分。
「好,要老子走也可以,我聽說你最近發了財,老子手頭正緊,身為女兒拿錢給老子花用是人之常情,你拿些出來吧。」吳富貴幹脆開門見山要她花錢消災。
「湘湘,你瞧爹和娘年紀都一大把了,還在戶部尚書府為奴為僕,你真忍心見爹娘那麼辛苦?你也曉得你爹的脾性,他在外頭又欠了不少賭債,那些債主逼得可緊了,你不想見爹娘被債主打死吧?」萬金珠對她動之以情。
原來是為錢來著,全吉祥在心裡冷冷自嘲,她早就知道爹娘找上門必事出有因,既沒有期待,又何必感到失望。
「你們聽到的不過是虛名,我沒有錢。」她說的是事實,至於信不信就由他們了。
「什麼叫沒有錢?!老子看你是捨不得拿出來吧!」吳富貴壓根兒就不信她會沒錢,她在外頭騙了許多人,豈會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