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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湛露

  「這就是我要你趁夜逃回聖朝的原因。」他走到窗邊,看了眼下面正在巡邏的黑羽武士,「雖然黑羽龍盈是答應我可以離開,但那是在我們一起走的前提之下。如果我留,你走,情勢就又不一樣了。」

  他的手掌按在夏南容的肩膀上,「南容,這件事要你去做是很冒險,但是為了其他兩國,以及聖朝的安危,你還是要做,而且千萬要小心!」

  夏南容皺緊眉頭,「但是九使,你拿性命做賭注,我只怕你一番苦心最後都要付諸流水。」

  令狐九苦笑道:「那就是天命了。我們不是常說,要盡人事,聽天命嗎?丞相讓我來這裡是盡人事,但是天命是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

  ☆☆☆☆☆☆☆☆☆☆  ☆☆☆☆☆☆☆☆☆☆

  是夜,夏南容趁夜色而去。

  令狐九點了一盞燈,坐在窗邊。

  從外面看他,彷彿是在悠閒地看書,但是誰也不知道他此刻的焦躁和憂慮。

  今夜風特別地大,坐在窗前可以清晰地聽到風呼嘯聲,遠遠近近,不時地傳來。樓外那些高大的樹木也被吹得沙沙作響,更添幾分緊張的氣氛。

  直到子夜時分,他吹熄了燈火準備睡下,卻發現窗外樓下有一點火光搖曳,像是燈籠,但是黑羽武士巡夜的時候從來不舉燈籠,會是什麼人在樓下?

  他心頭微動,悄悄走下樓去。四周竟然沒有士兵,只有一道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遠處的樹下。

  風還在吹,吹得燈籠中的火光搖曳不定,那個人的衣擺也被烈烈吹起,有如暗夜蝴蝶一般。

  那人一直仰頭看著他樓上的窗戶,若有所思,動也不動。

  令狐九靜靜地走過去,對方也未曾察覺。

  「是你?」雖然有想到,但是令狐九還是不大敢相信,孤獨站在那裡的人竟然真的是她。

  黑羽龍盈本以為他在樓上,乍見他在自己身邊出現,不禁一陣驚托,本能地想轉身離開,但是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小情。」他低柔地叫著那個被封印了許多年的名字,感覺到手掌緊握住的她輕輕顫抖著。

  「放手。」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沒有破綻,「你一再對本王無禮,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小情。」他從喉嚨深處再次吐出這個名字。藉著這片擾人心神的夜色,以及四周如同唱詠般的風聲,他的手腕一使力,將她完全帶入自己懷中。

  「不,你不會殺我。」喃喃說著,他的手掌托起她的後腦,讓她的臉完全面對自己,「五年了,你還是那麼纖瘦,我卻比以前高了一些、胖了一些,你發現了嗎?」

  「我……」她迷眩於他真誠的詢問,不由自主地聽從的話努力地回憶。以前的他?五年前的他?是什麼樣子?

  「想不起來?沒關係,慢慢地想,以前你總喜歡走在我的右手邊,喜歡喝茶,尤其喜歡喝聖朝特產的天姥茶。本來我是最喜歡喝綠茶的,但是因為你愛喝天姥茶,後來連我都改了口味。

  還有,你怕冷,晚上睡覺前都要生兩盆火,一盆放在我的房裡,一盆留給自己。以為你葬身火海的五年裡,想到有可能是那盆火的關係。就是再冷的天,我都不再靠火盆取暖。

  「對了,你還記得你種在我院子一角的秋菊嗎?這幾年都開得很好,可惜我沒有丹青妙筆,不能畫出來給你看。如果你可以跟我回去看,見著後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的手在她的腰畔摟得很緊,那聲音就貼著她的耳畔蕩蕩悠悠地飄著,飄到她的心裡去。

  她怔怔地聽,那些聲音就像支離破碎的符號,一點點地串在一起,在她的記億深處拚命地挖著什麼。

  「不過,我現在很想知道,在上陵的那個雨夜裡,你為什麼要冒著風雨,走那麼遠的路去給我送傘?是因為擔心我,還是為了演戲給我看?」

  上陵的雨夜?黑羽龍盈皺著眉,陷入澡深地沉思。有那樣的一天嗎?

  「唉!不管你當時是真心、是假意,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的你,頭髮是散亂的,到處都濕淋淋,我把你抱在懷裡的時候,你身上都已經涼透,嘴唇發紫,渾身都在顫抖……怎麼,你還是想不起來嗎?」

  黑羽龍盈的頭開始鑽骨一般,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從裡面裂開。

  她大力地推開令狐九,雙手握成拳,敲打著疼痛的頭部,「你別說了,什麼都別再說了,我不是小情,我不記得這些!」

  他再度抱住她,因為她突然如此激烈地傷害自己而震驚。他意識到她的失憶不單純,背後所隱藏的可能是一個對她來說很嚴重的傷害,而他幫不上忙,至少,目前還不行。

  「好,不想,不用再想,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抱著她,手掌揉著她的背,幫她平復激動的情緒。

  就在此時,黑羽文修如鬼魅一樣現身,「女王,要緊急事情稟告。」

  黑羽龍盈努力使自己保持清明,艱難地開口,「什麼事?」

  他刻意看了令狐九一眼,用一種死寂的語調回答,「有人發現令狐使的隨從企圖穿越海境,偷返回聖朝。」

  令狐九抱著黑羽龍盈的胳膊陡地僵住,心隨著黑羽文修的聲音沉入海底。

  意識到這是一件非常嚴重的大事,黑羽龍盈的神智完全清醒過來,立刻追問:「人呢?」

  「言武將軍緊急派人追趕,對方所乘的船隻竭力逃竄,海上風大,幾番追逐之後,對方船身被海浪掀翻,現在言武將軍已經派人全力搜索船上人員,不過在這麼大的風浪中墜海,只怕都溺海身亡了。」

  令狐九幾步奔到黑羽文修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雙目圓睜,「帶我去,帶我去找人!」

  「下官來這裡向女王稟報此事,也正是要請令狐使到海邊去,以便辨認屍體。」

  因為他這句殘酷的話,令狐九堅強的意志像是被人重重地擊碎一塊,直到他如行屍定肉一般來到海邊,在漆黑的夜幕下,看到海灘上那零散、橫七豎八地躺著的幾具屍體,他的腦海中躍出一句話——生命何其輕賤!

  他拚命地在他們之中尋找夏南容屍體,但是一直沒有找到。

  站在旁邊的黑羽言武,有些得意又冷漠地看著他,「令狐使的那個隨從是最先掉下海去的,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他的屍體,只怕已經餵了海中的巨魚。」

  海風烈烈,吹得他的臉頰生疼,夾雜著點點浪花打在臉上,好像淚水。

  壓抑了很久的悲傷在這瞬間迸發,他震怒地大聲質問:「為什麼要把人逼上絕路?難道在你們眼中殺一個人跟捏死一隻螞蟻的意義一樣嗎?如果現在死的人是你的手足、你的朋友,或是你的手下,你也可以用這種輕鬆的口吻來談論嗎?」

  黑羽文修也來到他身側,冷幽幽地說:「令狐使別搞錯了,不是我們讓他們在這種天氣裡逃跑,害了他們的人是指使他們出海的人,這個人是誰,顯然您不用我們多說。」

  令狐九的身子晃了晃,憤怒變成慘笑,「是啊,害了他們的人不是你們,而是我,是我要他們冒險出海的,是我害了他們……」

  他有些哽咽,一回頭,看到黑羽龍盈佇立在岸邊,靜靜地看著他,她的眼神裡是困惑、是動容,又像是傷感,或許,還有別的情緒。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邊,「女王,看到這麼多人死去,你的心裡是什麼感覺?他們不是你的子民,但是他們同樣有血有肉,父母養大,也有親人。一個人的死去,會影響多少人未來的生活?如果你真的下令開戰,那麼未來會有更多的人陷入我今天這樣的悲傷,不,是更甚於我。」

  他伸出雙手,「醒過來吧,小情,你的使命應該是讓你自己過得快樂,讓更多人幸福。你可以做到的,而不是製造戰爭,讓更多的人無家可歸。」

  她深深地看著他,神情在暗夜裡看起來更加幽冷,但是眼波卻飄搖不定。

  他幾乎就要打動她了,他知道,他邁上一步,冷不防旁邊橫過來一個人,擋在兩人之間,是黑羽文修。

  他面對著令狐九,背對著黑羽龍盈,朗聲道:「未經女王許可,任何外籍人士不得隨意出海,這是本國的規矩。請問女王,要如何處罰違禁的令狐使?」

  由於他的阻擋,令狐九看不到黑羽龍盈的臉。

  過了很久之後,黑羽龍盈才慢慢地開口,「這件事,還有疑點,尚未調查清楚之前,不要輕舉妄動。令狐使還是我們的客人。」

  這個決定有著明顯的偏袒,黑羽文修不滿地轉頭說:「女王……」

  「太晚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黑羽龍盈不由分說地決定,「送令狐使回去休息,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傷他一根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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