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乃祿一愣,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回想他剛剛說的話,再想起她原本在春秋堂,是有人打昏了她……
「是你!你是世近良。」這幾日她聽福至說了不少家裡的事,自然知道這號人物。
世近良臉色猙獰。「連你也知道我是誰,肯定是世君臨說的吧?我告訴你,你是瞎了眼才會看上那種沒血沒淚的男人,你以為他心地善良嗎?他是個奸商,翻手一轉就是百兩千兩,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
「誰沒有過去,知錯能改便可,我知道往後他不會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哼笑。
「他會為我而改。」
「他連拿產業換你都不肯了,你怎會天真地以為他真愛你?當初就算他沒有剛好失憶,相信他也一樣會混進米府騙取你的米缸!」
米乃祿直瞅著他,說不出辯駁的話。
她知道,世君臨從前確實是這樣的人,可是他現在不同了,他有心改過,和眼前執迷不悟的男人不同。
「你以為他是善類?為了錢,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對,為了錢,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低沉嗓音迸出的瞬間,廂房的門板也一併被人踹開。
「福至!」米乃祿驀地從床上站起身,卻被世近良擒住,一把短匕就抵在她喉間。
「世君臨,給我退下,要不然我就殺了她!」
世君臨望著心上人不知所措的表情,再見世近良倉皇的神色,暗自估量自己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想著要在刀下救出她的機率有多高。
「世近良,你想,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手腳快?」石猛就在他身後,將抱在懷裡的木盒往一旁的櫃子擱,隨即捲起袖管。
「我可無所謂喔,反正世君臨不把產業交給我,我一樣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我就多帶一個人,黃泉路上還有人陪我閒聊。」晃動青冷的短匕,世近良故作輕鬆的看著世君臨和石猛,還有他倆身後黑壓壓的一票人。
世君臨見狀,抬手制止石猛,就怕他一個衝動,真把對方給逼急。
一會,他沉聲啟口。「我一文錢都不會給你。」
「你憑什麼不給我?!那是我世家的,你不過是個乞兒,憑什麼霸佔我世家的產業?!」
「世家的產業早在六年前就被你搞得一塌糊塗,你捲走了好幾百萬兩黃金,現在還有臉跟我說世家產業?!」
「我世家產業才不只那幾百萬兩黃金,我要你全部吐出來,那全部是我的,是我爹娘留給我的!」
「你還敢說!養父養母被你氣得一病不起,最終嚥氣時還擔憂著你,要我想法子東山再起,就怕有一天你回來沒有棲身之處,然而你瞧瞧你做了什麼?!」
要是世近良乖乖認錯,他會依養父母的遺言收留他,但他卻挾持祿兒威脅他,這一口氣,他吞不下。
「我不管!反正你錢不給我,我就殺了她!」說著,他將米乃祿抓得更緊。
「……有本事,你殺啊。」
米乃祿聞言,錯愕地抬眼,不敢相信世君臨竟說出這種話。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我當然相信你敢,但你要是殺了她,我保證,我會活抓你,天天剮下你一片肉,慢慢放光你身上的血,用火烤你的傷口,再請大夫醫治你,絕對將你凌遲至死,鞭屍成末,丟到後山喂狼!」他說得鏗鏘有力,連瞳眸都染上一片血色殺氣。
世近良震住。「你不能這樣對待我,我爹娘對你有養育之恩——」
「對,養父養母對我的養育之恩,等我死後再向他倆賠罪。」
「你!」
「不過,你還有一條路可走。」
「什麼路?」
「只要你放開她,我願意給你十兩黃金,而且當場放你走,從此以後,你我互不相干。」他說出條件,冷沉的黑眸直盯著米乃祿。
兩人隔著幾尺遠對視,米乃祿這時已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正在想法子救她,她感到欣慰。
「十兩?我要十兩做什麼?!至少要給我五百萬兩黃金,比照你給外人的賞金!」要不是他無端懸賞,他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只有十兩。」世君臨態度強硬,偏頭看向石猛命令道:「石猛,打開木盒。」
「是。」
石猛將木盒打開,裡頭黃澄澄的黃金頓現,教後頭觀望的人發出一陣驚呼,畢竟這麼多的黃金,可不是隨時都能看見。
「你想要,就走過來拿,要不然——」世君臨一頓,回頭看石猛,只見石猛將木盒搬到窗邊,打開窗子,拿起一錠黃金就往窗外丟,底下立刻響起一陣搶奪的叫罵聲。
原本在門外觀望的人群見狀,也一溜煙地衝下樓。
「你在做什麼?!那是黃金十兩耶!」世近良怒吼。
「那你還不過來拿?」世君臨笑問,一旁的石猛又拿起一錠往底下丟。
「不要再丟了!」世近良放開米乃祿,大步衝向前,想要搶奪那盒黃金,見狀,石猛索性把木盒往窗外一丟。
「不!」世近良激動的探出窗外,不敢相信到手的黃金竟讓閒雜人等搶走,回頭狠瞪世君臨。「你瘋了?那是我的黃金,我的!」
他氣得高舉短匕要刺向世君臨,只見石猛動作疾如星火,閃身過去抓住他的手,正要朝他喉頭一擊,卻見他驀地一頓,接著便軟倒下身。
而站在他身後,還尚未收回手的人,竟是米乃祿。
「這算是一報還一報,他打我一下,我回他一下,應該的。」 她說。
世君臨傻了半晌,才將她拉進懷裡。「祿兒,你……」
「我懂武啊。」她說得理所當然。
「嗄?」
「不然當初我怎麼扛得動你?」她笑睇著他。「你根本不用跟他迂迴,我反手就可以拿下他,我爹從小就逼我練武,他說我是個大美人,非得練武防身不可。」
「……原來如此。」世君臨總算鬆了口氣,卻聽身旁傳來隱忍的笑聲,不由得橫眼瞪去。「你笑什麼?」
「原來爺當初是被米家小姐扛回去的。」呵呵,那畫面真的好絕,他好想看。
世君臨勾起恐怖的笑,把石猛瞪得自動收了笑容,還主動把世近良拖到外頭,打算交給守在樓下的官爺,然而一到樓下,才發現連官爺都去搶黃金了。
「你身子還好嗎?」米乃祿探手輕撫眼前人的額,驚覺他額上佈滿細碎汗珠。「天氣這麼冷,怎麼發了這麼多汗?」
「被你嚇的。」
米乃祿緊握他的手,才發現他連手心都是汗水。「唉,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懂武,那你就不會擔心了。」
「一樣的,只要你不在我懷裡,不管你懂不懂武,我都怕。」他說著,將她摟得更緊。
偎在他懷裡,發現他的衣袍透著濕氣,她更加不捨。「福至,你撒了那麼多銀兩,不心疼嗎?」
「只要能救你,撒盡家產都不心疼。」因為錢財可去,但他經商的才能不會消失,隨時都可以賺進大把銀兩。「況且,守在樓下的,全都是湛江的居民,就當是我提早發了紅包吧。」
「我的福至好闊氣。」她笑著咋舌。
「沒有你,坐擁再多財富也沒用。」
「現在想想,還好當初你為米缸而來,要不我永遠也無法認識你。」
「是啊,我因為一個米缸栽在你的手裡。」真的是失算,但很甘願。
「才不,你是我撿回來的福。」是福,不是禍。
是她永遠的,福至。
尾聲
大年初六,米府的杏花開了。
大年初七,年節氣味依舊濃厚,大街上張燈結綵,每個人臉上掛滿笑容,喜氣洋洋,唯有一個人,臉從初一臭到初七,可憐的是,他在意的人至今還不知道他的臉在臭什麼。
米乃祿照樣天天出城,只為了幫助湛江旁的居民重建家園。
她非但出錢出力,而且還派人送膳食,甚至強拗世君臨下廚,只為了——
「這是世爺做的?!」吃到米團的居民莫不驚詫地讚不絕口。「世爺真是太了得了!不僅能洞察湛江暴漲和山崩時間,又是個商場奇才,還會下廚。」
「是啊,而且這是什麼?好吃極了!」
「這是烤米團,是世爺的拿手菜。」米乃祿很驕傲的說,不忘拉拉身上的雪帔。「你們瞧,就連這雪帔也是他親手縫製設計的呢。」
靠著世君臨的好廚藝,她再度恢復圓潤的身段,又因他的巧手,她穿起雪帔不顯臃腫,反倒顯瘦。
「哇,世爺好巧的手啊!」
眾人嘖嘖稱奇,吃著烤米團,欣賞著米乃祿身上連著兔耳帽的雪帔,壓根沒發現站在幾步之外的主角臉色奇臭無比,而且還鐵青得很。
他萬惡罪魁的臭名,全都敗在她那張嘴上。
「哇,米家千金,你將來可真的什麼都不缺了,有世爺在,只要你動動嘴,金山銀山,珍鱔佳餚,綾羅錦繡都有啦!」
「是啊是啊,有他在,我只要專心當我的米蟲就好。」
「既然世爺十八般式藝皆通,又能替米府張羅生意,怎麼你還不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