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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綠光

  看來,玉家的財力在米家之上,然而他卻壓根不覺自己是初次踏進這類宅邸,別說絲毫沒有不適應感,甚至有種習以為常的錯覺。

  他走著,忖著。他的記憶依舊半點恢復的跡象都沒有,只是偶爾會出現重疊的感覺,透過華美的屋宇,他彷彿瞧見了更加奢華的亭台樓閣,然而裡頭卻是冷冷清清,孤孤單單。

  「哎呀!」

  耳邊突地聽見米來寶的低呼,福至拉回心神,就見他打翻了醬料,有大半都灑在身上的半臂上。

  米乃祿趕緊掏出手巾,七手八腳地幫爹親擦拭著。

  米來寶見半臂上的污漬去除不了,遂道:「福至,你去馬車上拿我的暖襖來。」

  「是。「福至點點頭,順著來路離去。

  「伯父,發生什麼事了?」

  他前腳剛走,玉堂春後腳就到。

  「不礙事。」米來寶笑著擺手。「只是弄髒了半臂,已經差人去拿襖子來替換了。」

  雖說這一小方桌就只坐他們父女,但筵席進行到一半,正是一票商人聊商經的正經時刻,所以他這半臂不得不換。

  玉堂春聞言,笑得可樂了。

  打米家父女一踏進他家,下人便立即通知他,然而待他趕到筵席上,卻見到那礙眼的男人,如今對方適巧被支開,真是連老天都助他。

  「乃祿,我娘想見你。」玉堂春看向米乃祿,眸色暖得像是初春曉陽。

  「我?」米乃祿困惑的指著自己。要上菜了,這個時候離席……虧很大耶。

  「也好,乃祿,你先把禮送給你玉伯母。」米來寶想了想,先把禮送了也沒什麼不好。

  「……喔。」米乃祿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玉筷,起身跟著他繞過曲廊。

  兩人就這樣走啊走的,一路繞向人工湖泊旁,最後竟偏離了擺筵之地,教她不禁微皺起柳眉。

  「玉大少,這裡離主屋似乎偏了些?」

  算算時間,差不多快要上菜了,玉伯母也該出來亮亮她的行頭,這時候他卻帶她往偏靜的角落來,是不是有點奇怪?

  「乃祿。」玉堂春停下腳步,回頭,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嗯?」

  「其實,我有話想跟你說。」他說著,朝她走近一步。

  「喔,說吧。」米乃祿很自然地退後一步,和他保持兩步遠的距離。

  「你幹麼一直往後退?」他又再向前走一步。

  「那是因為你一直靠過來啊。」

  他猛地停下腳步,蹙起眉。「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不是都一樣嗎?

  「以往我要是想親近你,你總會笑得很開心,為什麼現在卻一退再退?」玉堂春直瞅著她,眸中頓現惱意。「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

  米乃祿皺起眉頭,覺得一頭霧水,但也懶得追究,只問:「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她只等著他把話說完,好快把禮送出去,然後回去吃佳餚。

  「我……我希望待會去見我娘時,一併訂下咱們的親事。」

  她一愣。「嘎?等等、等等,我們的親事?咱們何時有親事了?」

  玉堂春聞言,臉色大變。「乃祿,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常到你家走動,你爹也知道我的心意,就連入贅我都表示肯了,而你現在卻說這話,好像急著要撇清關係一樣。」

  「我們哪有什麼關係?不就是朋友?」而且還不是很熟的那一種。

  「可是你每回見到我,總是會誇我,這就代表你心裡有我,不是嗎?」

  米乃祿這一回著實呆掉了。「那……那只是禮尚往來,不是嗎?因為你誇我,所以我一定要誇你呀!」

  這下,她總算明白福至為何在意她誇玉堂春了……糟糕,原來這麼做,會教人會錯意。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玉堂春痛心極了,逼近她想問個清楚。

  米乃祿嚇得忙往後退,然而退得太急,沒注意到身後已經是人工湖泊;而玉堂春認定將她逼到湖邊,她必定會停下腳步,豈料他一逼再逼的結果,竟然是——

  撲通一聲,米乃祿失足掉進湖裡。

  玉堂春怔了下,隨即驚得扯開喉嚨大喊,「快來人!來人!」

  「救命、救命啊……」米乃祿也在水中呼喊,不斷揮舞著雙手。

  「乃祿,你等等,馬上就有人來救你!」玉堂春只能在湖邊乾著急,因他不諳水性,若是貿然下水,就怕連自己的命也會賠進去。「來人!快來人!人都跑哪去了?!」

  雖說這裡離宴客處有段距離,但下人往返宴客處和廚房時一定會經過,一聽見他的呼喊,隨即有人跑了過來。

  而把暖襖交到米來寶手中後,不放心米乃祿的福至正巧在附近尋人,聽聞聲音,旋即邁開大步,一見到湖裡載浮載沉的小女人,想也沒想便跳入湖中,沒一會就將她拖上岸,此時岸邊早已聚集了不少人,裡頭有下人,亦有受邀前來的貴賓。

  「快點,去拿乾淨的布巾來!」玉堂春吼著,蹲身想要查看心上人的狀況,卻被一隻冰冷的手掃開。「你——」

  「敢問我家小姐怎會掉進湖裡?」福至渾身濕透,黑眸冷沉。

  他將米乃祿緊摟入懷,感覺她顫抖不休,臉色更臭了。

  「她……她失足掉進去的。」

  「最好是這樣,要是我家小姐的說詞並非如此……」他頓了頓,與生俱來的霸氣和陰戾進現。「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玉堂春先是一僵,感覺一股冷意從腳底板竄起,但同一時間,他也聽見身後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面子頓時掛不住,不由得惱火低咆,「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下人,居然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福至……福至才不是下人。」凍到牙齒不斷打顫的米乃祿惱聲澄清。

  「乃祿……」玉堂春見她護他,心都涼了。「好啊,那你說,他不是下人,他是誰?」

  「福至……福至是我喜……」話未完,她雙眼一閉,跌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小姐?!」福至見狀,隨即將她打橫抱起。

  「福至,發生什麼事了?」聽說湖邊出事,跑來一探究竟的米麗嚇了一大跳,忙問。

  「小姐掉進湖泊裡,渾身凍得很,我先帶她回府。」話落,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米麗見狀,趕緊回宴客處告知自家老爺。

  「堂春,發生什麼事了?」玉夫人見不少人聚集在湖泊邊,也走了過來,眼角餘光突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禁微瞇起眼,「堂春,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玉堂春裡子面子都丟光了,現在只想要躲起來。

  他發狂似地跑回自己的院落,氣惱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摔東西洩憤,但就在他砸了滿櫃子的珍奇古玩之後,卻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

  「與其在這裡砸東西,倒不如想想怎麼把心上人搶回來。」

  他猛地抬眼,「你是誰?」不知何時站在門外的男人,有張偏邪的臉龐,陌生得讓他確定從未見過。

  男人從未掩的門外走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要知道,我可以幫你的忙就夠了。」

  ***

  米乃祿染上風寒了。

  在入冬時節掉進冰凍的湖水裡,饒是向來健康的她也不堪這般折騰。

  她睡得昏沉,常常夢囈,像是病得難受,在夢裡不斷流淚,教守在一旁的福至心憐不已。

  「真是的,米麗去抓藥怎會這麼久?」米來寶不斷地來回踱步,一見到女兒臉上不自然的紅,他不禁擔憂地又走到門邊往外探看,隨即吼道:「來人,去看看米麗怎麼還沒回來!」

  外頭的下人聞言,趕緊跑去查探。

  「老爺,不用心急,米麗心思極細,說不準抓了藥之後,已經在熬了。」福至安撫道,擰乾濕手巾與榻上人兒額上的換敷著。

  「就算抓藥再熬藥,也不需要費上一個時辰的時間。」米來寶又急步走到床邊,輕觸女兒的臉,發現高溫依舊,他臉都垮了。「怎會病得這麼嚴重?都已經三天了,高燒還是不退。」

  米乃祿落湖當夜,他們便找來大夫診治,但她高燒始終不退,令眾人憂心不已。

  福至垂睫不語。三天沒聽見她的聒噪聲,耳根子清淨了,心卻虛空了,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慢慢習慣她的軟喃低語、清脆高嗓,如今真想再聽聽她叫他……

  「老爺,藥熬好了。」一會,米麗匆匆端著藥碗走進來。

  「你到底是跑哪去了,怎麼這麼慢?」米來寶嘴上叨念,一邊接過藥碗,很順手地交到福至手中,只因他已經將福至視為準女婿,准許他不避嫌地守在女兒床邊。

  「老爺,奴婢不是故意的,實在是說來話長。」米麗一臉無奈地看著他。「我到春秋堂去抓藥,也不知道是玉大少故意作弄人還是怎的,竟說沒有藥方上的藥,我只好趕緊到其他藥鋪,可對方也說藥材極缺,後來跑了好幾家才買到。」

  「咦?」

  他對藥材買賣並不清楚,米家人也甚少上藥鋪抓藥,因此他不明白這是否是年底的一種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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