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只要日日飲上一個月,你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香消玉殞,而這過程你只會當自己體力變弱了,並不會有其他異狀,我若不說,你也不會起疑自己中了毒。」
「也就是說,公主要我帶著對王后的感激,天天將這毒藥當成補藥的喝光,然後赴死?」她悲笑道。
「沒錯。」對於公主的歹毒,胡葛心寒的搖了搖頭。
舜蘭不知尚玉元師所謂的考驗是什麼,但她不想當那千古一帝,也不想認親,更不想變成親生父母與心愛男人之間爭奪的原因,她只想要天下太平,卻不知該如何做……她想起歌澤曾說過,他要一統天下是為了百姓福祇他,比她更適合天下共主這個地位,比她更有能力造福百姓。
除非她死--只要她死,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跟卑鄙、心計,就會消失了吧甘歌澤會是一個好皇帝的,她這麼深深相信。為了天下、為了不當心愛男人的絆腳石,她就死去吧……
「胡御醫,這毒藥你還是天天送來吧。」
第9章(1)
舜蘭步履蹦瞞地由大王殿走出來,她聽到一個消息--三日後,將是歌澤與漆華的大喜之日,成親後,兩人立即起程前去西鄴。
也就是說,再三日後,她便見不到那男人了。
才三日,她可以見到他的日子只剩三日,好短啊……只要他一離開,她這輩子就見不到他了。
想起方才在大殿上,他向漆華要求,希望公主的所有侍女都能成行,好讓公主在西鄴生活能不感到寂寞。其實她知道,他是希望漆華帶她前去西鄴,他要實現讓她在西鄴過著自由生活的承諾,而他也以為一定沒問題,因為漆華需要她的血,不會將她留在大宓的,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悲苦的笑著,搖著頭,絕望的走回自己的屋裡。一進去,發現胡御醫已經等在那了。
一見到她,胡葛悲苦的看著她。那碗毒藥就擺在桌上了。
她僵硬的走上前,盯著藥碗,伸手就要捧起--
他卻制止了她的動作。「舜蘭姑娘,你後悔還來得及,我……我可以帶著妻小也一起逃……」他不忍的說。
舜蘭吞了口唾液,顫慄的將藥碗捧起,閉上眼,一口飲盡。
胡葛只好心情沉痛的收拾空碗。「我走了,明天這時候還會過來……」
她掌心貼著桌子,發覺手在發抖後用力捏握住。
明天還有毒藥,還得繼續毒殺自己。
大王殿裡,所有人都離開後,菊殷志得意滿的對著王后道--
「再三天,漆華就要隨歌澤那小子走了,她一走,本王立刻宣佈舜蘭才是真正的大宓鎮國公主,然後以舜蘭之名,發兵討伐漆華這個冒牌貨,殲滅西鄴,殺死歌澤。」
「那漆華不就……」王后聞言後皺起眉。
「你別婦人之仁了!漆華這丫頭枉費本王養她這麼多年,見了男人居然一口答應就要跟人家走,女大不中留這也就罷了,你可知道,她竟還派人去暗殺高庚!」
菊殷恨道。
「她要殺大王子?」王后心驚。
「哼,她人還沒嫁過去,就想肅清所有敵人,且這回她要出嫁,還欲藉未來女帝之名,要求帶走本王一萬精兵,八成是想奉送給歌澤!」
王后驚呼,「她想背叛咱們?」
「沒錯,咱們養了一隻會反咬主人的老虎,她全不感念咱們養育的恩情,絕情得教人發指,這樣的丫頭還跟她客氣什麼,當誅就誅!」
「她怎會突然……」她還是不敢相信漆華會這麼做。
「哼!女人心就是如此,定是歌澤對她下了什麼迷藥,讓她對他言聽計從,總之,這丫頭咱們留不得了。」
「嗯。」王后沉下臉。「那舜蘭--」
「尚玉元師不是說過,時機差不多了,舜蘭會是我們最有利的武器,這次本王以舜蘭之名征戰,不服的人就殲滅,相信不久的將來,天下便會是我菊殷的!」他恣意狂笑。
漸瀝大雨裡,舜蘭站在樹下,望著不遠處的客殿,雨水打濕她的頭髮,滲進她的衣服,還流進她的眼眶,讓她分不清此時由眼眶裡溢出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十七年前,尚玉元師道出了這天下的命運、她的命運,但所有人如今都想扭轉這個命,連她自己都是,她不要當女帝,她想爭取的,只是一點時間罷了。
她腳步開始往前移動。雨好大,她全身都濕透了,該覺得冷的,她卻覺得熱血沸騰著。
客殿裡頭,歌澤訝然的看見舜蘭竟渾身濕透的出現,立即由椅上驚跳而起跑向她。「你怎麼回事?」他憂心伸伸的問。「怎麼淋雨過來呢?」
客殿裡一個下人都沒有,全讓張白石使喚去忙著打點三天後回國的事宜,偌大冷清的殿中,進邁著她一路帶進來的水痕。
她默然的搖著頭,大概是衣裳濕冷,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歌澤更心急了,抱著她奔入內室,取過毯子將她包裹住,再跑回外房桌上拿起他剛才喝著的熱茶,回頭來火速送到她嘴邊,讓她一口口喝下,暖暖身。
舜蘭笑了,笑他的緊張,見他竟用衣袖為她擦拭濕發,她安靜不動,任他擺佈服侍。
她頭髮終於不再滴水,可是他的衣袖卻濕了大半。
「怎麼不撐傘?若想見我,也不會再等一下,晚些我也想去找你的。」他心疼她淋雨,懊惱自己沒能早點出門。
「歌澤……你待我真溫柔。」她笑容動人的說。
他擦拭她頭髮的手頓下,細細的瞧向她,忽然覺得她的臉有種奇異的白皙透明感,眉眼嘴角染著一抹輕淡的憂鬱之色。
「舜蘭,你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啞聲問。莫非漆華又為難她了?
她搖頭。「沒什麼事……」
他深深蹄視著她。「有事不要瞞我,我能幫你的。」
「嗯嗯。」聽到這話,兩行熱淚卻不受控制的流下她的頰。
「舜蘭?!」他心驚。
她低垂下臉龐,死盯著自己冰冷輕顫的雙手瞧,好似這樣才會有勇氣說出待會要說的話。
「歌澤……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現在娶公主啊……」她好不容易說出口了。
他一怔。「舜蘭?」她從不曾對他有所要求的,這會兒竟說出這種話?
「我……不是要你放棄公主,只是希望你晚一個月迎娶她,只要一個月就好,行嗎?」
「晚一個月?」
「對,就一個月,你陪我這一個月,讓我想見你就能見得到面,想聽你的聲音就能聽見,一個月後,你就可以帶著公主離開,到時候,我就心滿意足,不會再為難你了。」
歌澤撐起眉。「漆華到西鄴,你不也會隨她走?我們還是能見到面,為什麼你非要我再多留一個月不可,難道漆華沒要帶你一塊走?」想到這可能性,他的眼神忽地沉下。
她順著他的話說:「我……我可能不能隨公主一起到西鄴了……」
「為什麼?她不需要你的血了嗎?」他愕然問。
「不需要了,胡御醫說……已經找到代替我的血的藥引子,公主以後都不需要再喝我的血了。」她撒謊。
「所以她就要留下你?」他滿腔怒火頓時燃起。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被留下,他以為自己不會失去她,在西鄴的王宮裡還是可以見到她,可是,不能了,竟然不能了!
「一個月行不行?我只想要你陪我一個月行不行?」舜蘭心急的抓住他的手。
「不行嗎?真的不行嗎?」她的要求教他這麼為難嗎?
「我……」他想起張白石今早對他說過的事,南寮派人潛入西鄴,殺了他們一名研發兵器的大臣,他不能再繼續逗留在大宓……
「這一個月過後,咱們今生可能就不再相見了!」她焦急的說。
不再相見?!歌澤驀然心驚。
見他一時沒有說話,她忍不住憤怒質問:「為什麼不可以?你不是說過愛我的嗎?我就要求這一點點的時間,你為何做不到?」
對她莫名其妙的火氣,他一楞,個性柔順的她不曾這般發火的。「舜蘭,你冷靜點--」
「不要,我不要冷靜!我為什麼要冷靜?每個人都傷害我,我難道不能為自己要求一點事嗎?」她低吼不平。
他真的受到驚嚇了,抱住她激動的身子,安撫道:「舜蘭,是誰傷害了你?我殺了那人!」他會保護她的,沒人可以傷她!
「我……」她啞然了,火熱的眼眶盈滿淚水,顫巍巍地拉開他的手,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麼不正確的事。
她是一時失去理智才會來找他,她不該來的,不該來的!
「對、對不起,我方才胡言亂語,你有你的苦衷、你的難處,我怎能無理取鬧的留你這麼久。我真的很不應該,不該自私的提出這樣的要求為難你,忘記我說的話吧,三日後你儘管成親去,我會祝福你的,真的我會祝福你……」
她慌亂的抹去眼淚,忙不送地站起身,朝著他硬是擠出一抹笑靨,但恐怖得連自己都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