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慕賢我也一併帶走了,至於有關東方家的秘密,我想,你應該會鎖緊你的嘴才對,否則,下一次被我的狼群們咬死的,就會是你了。」東方風華語帶警土口。
黑靖忿忿地瞪著他,陰沉地道:「滾吧!」
東方風華於是攬著趙慕賢的肩,往外走去,仇總管緊跟在後,直到確定主人平安上了車,才下令撤退。
不久,東方狼們又無聲無息地消失,當真來無影,去無蹤。
黑靖冷冷地看著這群人在他的地盤上放肆之後離去,卻沒有狂怒,反而慢慢摘下眼鏡,臉上露出了謎樣的冷笑。
「別以為你已經贏了,東方風華,我們的仗還沒打完呢!」
第八章
再度回到東方居,趙慕賢的心情非常複雜,東方家所有的人像在迎接一個歷劫歸來的家人似的,為她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晚餐,大家開心地吃著,喝著,笑著……
但她吃不下,笑不出來,因為,東方家才是她真正的劫難,回到這裡,不但不安全,反而更危險。
說來實在很諷刺,東方風華把她從黑靖手中救出來,是為了要殺她,這種邏輯,完全不合邏輯,可偏偏就是她要面對的事實,一個令人抓狂的事實。
一想到此,她的心就像被什麼撕扯著,即使現在他正坐在她面前,溫柔地為她的臉上藥,看來像是充滿憐惜的樣子,但她心裡明白,他只是怕「祭品」受損,只是這樣而已。
「黑靖下手真重……痛嗎?」東方風華蹙著眉,以家傳藥膏輕輕塗抹她的臉。
她怔怔地看著他,好想告訴他,她的心比臉還痛。
尤其,在發現自己愛上了他之後,心痛,就一直沒停過。
「怎麼了?你從一回來就變得很安靜。」他盯住她,輕笑。
「晚餐時,傾國說,我被黑靖抓走之後,你暴怒得像個大魔王……」如果不是有自知之明,她還真的會以為他是為她擔心。
「我只是太生氣……」他撫著她的臉,哼道:「因為你居然想從我身邊逃走。」
「所以,你只是生氣?」她忍不住想再確認一下。
「不然呢?你以為還有其它原因嗎?」他挑眉。
「不……我想沒有。」她心一緊,悵悵地道。
「怎麼,你看起來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是啊!有點失望……」
「為什麼?」他的手停住,看著她,眼瞳深沉。
「我想,我和黑靖那傢伙在一起,也許活命的機會還大一點。」她嘲弄地道。
他眉鋒輕輕皺起,沉聲道:「你的意思是,你寧可我沒去救你?」
她深深看他—眼,酸澀地反問:「我到底是被你『救』了回來,還是『抓』回來?到底,是脫離險境,還是……更接近地獄?」
他臉色冷肅。
「看著你們全家歡慶著我的歸來,我就哭笑不得,更覺得很荒謬,好像有多麼高興我還活著,只是……你們愈開心,我就愈難過,因為,你們要我活著,只是為了要我為你們而死……黑靖說得沒錯,你們是一群披著人皮的狼,你們在乎的只是你們家族的詛咒,根本不管我的生死。」她略顯激動。
「黑靖說的話,你記得這麼熟?」他眼睛微瞇,聲音裡隱隱有了火氣。
「因為他說的都是真的,就算我瞎了、殘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對你們來說都還有利用價值,所以,別說被打了一巴掌,就算我真的被折斷手臂,你也不會有感覺,何必還一副假惺惺的樣子幫我上藥?」
「哦?看來你們聊了不少,那他還說了什麼?」他俊臉一沉,冷冷地問。
「他還說,你不會把我放在眼裡,你對我的好,只是要我自願為你犧牲,你根本只是……」她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的臉突然湊到她面前,靠得好近好近……
「說啊!只是怎樣?」他語氣輕柔得嚇人。
她怔了怔,向後退縮了一下。
「怎麼不說話了?說啊!」他更咄咄進逼。
一股怒氣陡地升起,她不想再被他的氣勢壓倒,吸口氣,大聲道:「我為什麼要把和黑靖說的話都告訴你?我和他聊了多少與你無關,我和他談什麼也與你無關——」
她的話陡地中止,因為,她的唇毫無預警地被他封住。
緊緊的,狂霸的,不留一絲空隙,彷彿要用這個吻悶死她,不再讓她有機會頂嘴……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她眼睛圓睜,驚愕,喘不過氣——
他擰著眉,帶著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妒意,攫吮著她那口口聲聲說著黑靖名字的嘴,阻止她再在他面前提起別的男人。
太不小心了,她明明知道,東方風華看似斯文俊雅,事實上也是有脾氣的,而且發狠起來還很可怕,為什麼還傻傻地想挑釁他?
她的驚慌很快就被他熟練的唇舌給淹沒,在他灼熱的攻擊下,氣勢不但被徹底壓倒,還糊里糊塗地跌進他迷魅的氣息中,完全沒有反抗的意念,甚至,她的心還為此亂顫悸動,好希望他能就這樣吻她千年萬年。
雙唇緊密交纏,呼吸急促而紊亂,一團火苗在兩人之間進燃,焚燒著彼此的心跳和脈搏,焚燒著僅存的理智……
倏地,他像是驚覺了自己內心某種情愫,猛然突兀地又推開她,暗喘一口氣,揶揄地盯著她道:「你好像很喜歡我吻你,慕賢。」
她呆了呆,睜大眼,臉頰迅速著火。
「你愛上我了,是吧?」他笑問。
「才沒沒沒……有,我一點也不愛你……」她的胸前強烈起伏著,慌張結巴地否認。
「撒謊!你明明就對我有感覺。」他伸手撫著她滾燙的臉,心裡的妒火瞬間全熄,對黑靖這個人也不再介意。
看他一臉斷定的自信,她就有點生氣,打掉他的手,紅著臉撂話:「沒有,我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即使你現在就在我面前死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真的嗎?」他眉輕輕一挑。
「對,我更不會管你家的什麼鬼詛咒,那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故意裝得冷漠。
「唔……」他突然按住胃,向前倒下。
她驚呼,急忙扶住他:「啊?你怎麼了?」
「我的胃……」他悶聲道。
「胃怎麼了?又痛了嗎?」
「嗯……」
「要不要吃藥?我馬上去拿!」她一臉擔憂,著急地正轉身想衝下樓去幫他拿藥,就聽見他的笑聲。
「呵……」
她一愣,回頭瞪他,立刻恍然自己又被耍了。
「慕賢,你其實很在乎我嘛。」他笑得俊美迷人。
「東方風華,你……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她火冒三丈。
「可惡,卻又讓你心動,不是嗎?」他揶揄。
「鬼才會對你這種壞傢伙動心,如果被我逮到機會,我一定要逃得遠遠的,讓你永遠找不到我!」她氣得大聲撂話。
「你逃得再遠也一樣,『東方狼』沒有找不到的人,不論是活人,還是死人。」他輕哼。
「你……」她一陣氣結,坦白說,見識過東方狼的能力之後,她明白他說的一點也不誇大。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因為,沒有你,我會死啊!」他似正經又帶點輕佻地道。
她一愣。
沒有她,他會死……這句明明就像情侶間生死相許的情話,此刻從他口中說出,卻充滿了諷刺,扎得她整顆心驚顫刺痛,水氣忍不住漫上了眼眶。
「慕賢?」他看她神情霎變,收起玩鬧的心,胸口頓時為之窒悶。
「不要老是用這種話誤導我!你只把我當成修補美人瓷的材料而已,我對你來說就只有這個意義,對吧?」她心痛地低語。
在他心裡,她的存在,也許還不如那個美人瓷盤,她的價值,就和堆在工作室裡那一箱箱「高嶺土」和「松材」一樣,只等著被丟進高溫的窯洞燒焚……
他怔了一秒,不自覺地想揉撫她的頭髮,但一伸出手,卻握拳收回,起身走向落地窗,背對著她。
她對他,真的只有這個意義嗎?
她被黑靖帶走的那一刻,他反常地大發雷霆,反常地狂怒暴躁,那時,天驕就曾問他——
「你真正擔心的是什麼?是『解咒的祭品』,還是『趙慕賢』這個女人?」
天驕的問題,挑起了他內心那一個他總是刻意去忽略的點,那個正在他心裡慢慢擴大的點,那個……他想盡辦法也除不去、壓不下的點……
那個點如果是名詞,它就叫「趙慕賢」;如果是動詞,那它……
也許就是「愛」。
他騙不了自己,其實他很早就發現,他喜歡慕賢,不由自主的,情不自禁地,被她的率真爽朗吸引,才會喜歡鬧她,逗她,對她好……
但,在「家族詛咒」的前提下,他不會讓個人的小小愛情破壞了讓整個東方家重生的機會,相對的,他也不會讓她動搖他的心志。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死,而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即使知道,她也愛著他。
趙慕賢望著他頎長的背影,心裡比誰都明白他沉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