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哄小孩的輕柔語氣,聽在任凱耳中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想到她會是個四歲孩子的媽,腦海裡浮現的是某個不知名的男人待在某間屋子裡等待她回去的情景……
不舒服!他沒來由的感覺很不爽。一想到她和其他男人同住一個屋簷下,賢慧地為其他男人準備便當,說不定還會讓那個男人躺在她的大腿上,親手幫他按摩,讓那個傢伙對她撒嬌,放任他進一步為所欲為……
超級不爽!他甚至惱怒地想像白宇靜很可能是被一個花言巧語的男人給拐了去,傻傻地伺候人家,對對方掏心掏肺,就為了一圓她心中那個結婚生子的夢想,那個他無法給她的承諾。
他握緊拳頭,與她的重逢宛如驚鴻一瞥的美麗,在他還來不及深刻記憶前就從眼前消失無蹤。
一個分手五年的女人,他照理不該覺得失落、可惜,但望著窗外她消失的方向,他心裡卻像突然空了一塊,悵然若失地懷疑自己是否又作了一場夢。
「任凱?」馬麗雯的聲音再度插進來,打斷他的思緒,那同樣也是一種很強烈的不舒服。
「你怎麼了?叫你都沒聽見。」她整個人貼過來。
他忍無可忍的站起身。「我剛接到電話,要立刻趕回公司處理事情。」
「現在?」
「沒辦法,公事嘛。」他按捺脾氣,擠出最後一點耐性向她解釋。
剛才瞧她在白宇靜面前趾高氣揚,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態度,已經讓他心頭火起,不懂這女人憑什麼表現出一副「正宮娘娘」的樣子,他們之間明明連「朋友」都稱不上。
沒當場推開她,已經算是非常給她媽——她爸的面子了!
「不行,你坐下,陪我吃完飯再走。」她驕縱地命令,拉住他的手,不准他丟下她一人離開,有損她的顏面與自尊。
他淡掃了眼那只令他反感已久的手,笑容自唇邊撤下,眸中透出寒光,銳利得使人不寒而慄,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
「還不放?」他面無表情,眼神凶悍。
馬麗雯被他狠戾的氣勢嚇得立即鬆手,嘴上卻不服輸地嗆聲說:「你這樣對我,不怕我回去跟我爸說?」
「我怕死了,所以你最好快點回去跟你爸告狀,以後別再浪費時間來纏著我,不然我真的會被嚇到去收驚。」他捂著胸口,冷冷諷刺,對於回家跟父母哭訴告狀這種事,就算是個孩子也令他瞧不起,更何況是個二十好幾的成年人。
他真是太同情她的父母了,而且這個「小丫頭」似乎也沒搞清楚狀況,以豐陽集團的規模和財力其實都比她家的電子公司大多了,他只不過是看在那家公司擁有優秀的設計能力,考量未來再合作的可能性,對她保持基本風度,陪她應酬一下,她卻把客氣當隨便,一再抬出她爸的名號來威脅他。
嗟!任凱掉頭走人,覺得再待下去連自己的智商都會降低,這頓飯他愈想愈吃虧,從頭到尾只有被人佔便宜和反胃的感覺,要不是還有遇到白宇靜的話——
「我馬上就回去,再等我一下……」
想到她剛才用那麼甜膩的聲音跟另一個男人說話,此時還可能已經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裡,他的心情又更糟了……
再遇見她,或許也不是那麼好的事。
第4章(1)
隔了一個星期,任凱下班後到醫院探望斷手斷腳的好友,與簡書禾討論了幾件公事,回程順道送他妻子回家,兩人一起下樓。
「這陣子麻煩你了。」蘇雅安代替丈夫向任凱道謝,多虧有他在公司內外幫忙打理事情,才能讓她老公無後顧之憂地接受治療,安心靜養。
「幸虧還有人知道要感謝我的辛勞,不像上面那個人只會出張嘴使喚我,整個人心安理得得不得了。」他毫不謙虛地接受她的謝意,覺得好友的妻子比樓上那個「肇事者」有良心多了。
老實說那傢伙現在除了行動不便,受點皮肉苦之外,日子過得簡直跟皇帝一樣舒服。整天躺在床上讓老婆服侍他吃飯喝水,陪他談情說愛,隨便咳一聲就馬上過去幫他拍背,讓他摟摟抱抱的吃豆腐,根本沒什麼好讓人同情的!
倒是他這個因為老闆沒來上班,一肩扛起大小事,成天在公司裡忙得團團轉的勞工才可憐咧。
「是,真的非常謝謝你。」蘇雅安再次向他道謝,這陣子常在醫院裡碰到面,她也習慣了他說話的調性,知道他不是真的在埋怨朋友,而她老公當然也和她一樣非常感謝有他這位可靠的朋友大力幫忙。
兩人邊走邊聊,經過大廳時,任凱腳下突然踢到一包東西。
他撿起來一看,是醫院的藥袋,上頭還列印著病患的姓名與年齡——
白祈安,四歲七個月。
「大概是有人不小心掉的。」蘇雅安才說完,就有道身影朝他們跑來。
「不好意思,那包藥——」白宇靜瞠目結舌,難以置信自己又會遇見他。
另外,她也難以置信他身邊又帶了另一個女人,而且比上次那個更漂亮,有氣質,同樣一身名牌卻將她襯托得高雅不俗,看起來跟他還真相配。
可恨呀!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對前男友的交往狀況產生任何想法,就算他每天換女人也不干她的事,但……但……見到他意氣風發的和其他女人站在一起,她就是沒法「無動於衷」,那天回去也是悶了好一陣子,今天居然又來了!
「你朋友?」蘇雅安看他們好像認識。
「嗯。」他輕點頭,心裡也對這二度巧遇感到驚訝。
不過見她一身寬鬆棉麻上衣加上粉色七分褲,搭上一雙平底娃娃鞋的休閒打扮,使短髮下的秀麗容顏顯得年輕洋溢,還帶點隨興的可愛,他的驚訝又有部分轉為驚艷的欣賞。
上回才覺得她像個成熟女人,這回她又像個嬌俏的大女孩,不同的風貌卻同樣令他眼睛一亮,想想自己往她身邊一站,好像真的老了不少。
「你好,我叫蘇雅安。」蘇雅安大方地打招呼,標緻的臉蛋笑眼彎彎。因為經營鞋店的關係,可是把每個女生都當成她的潛在客戶呢!
然而她的親切與禮貌,卻反而比昨天那個氣焰囂張的女人更讓白宇靜覺得難受,不禁感歎這位小姐怎麼看起來如此優秀……
不對不對,如果任凱找到好對象,自己應該要祝福他才對!
「你好,我叫白宇靜。」白宇靜甩開要不得的想法,頷首微笑。
「這是你的?」任凱舉起手裡的藥包。
「對!」天啊,她差點忘了自己回來醫院的用意,是為了幫剛出院的兒子找到不小心遺落的藥包。
那孩子前天因為急性腸胃炎而住院,嚴重腹痛、上吐下瀉,她特別請了假在醫院裡親自照顧,就怕寶貝兒子出什麼差錯。沒想到晚上回到家才要餵他吃藥,卻發現自己糊塗地弄丟了藥包,趕緊請鄰居幫忙照顧一下兒子,匆匆趕回醫院,結果一見到這男人,她竟然只顧著吃醋,忘了自己是個媽……
噢,她到底在想什麼!
「白祈安是誰?」他奇怪白宇靜幹麼一臉懊惱的樣子,也好奇她和這孩子的關係。
「是我……一個朋友的孩子。」她心頭一驚,慌張地扯謊。沒想過會對他說這種事,即興演出當然不會自然到哪裡去。
「真巧,他也姓白。」
「對呀。」她低頭裝忙,把藥放進包包裡,不擅說謊的神經更加繃緊,總覺得他犀利的眼神像在試探什麼。
這男人太敏銳,讓他看到兒子的藥包真是不太妙……
「為什麼你要幫朋友的孩子來拿藥?」他果然追問。
四歲七個月大的孩子,照理推論不可能跟她的肚子有關連,因為那時他們還在同居中。不過相同的姓氏和她略顯慌亂的模樣,卻令任凱莫名地介意,直覺想再問清楚一點。
「因為我朋友忙呀,朋友間本來就是會互相幫忙,這很正常。」她笑容僵硬,背後的冷汗愈冒愈多,怕他再往下問,自己會露出馬腳。
「你朋友——」
「那我先走了,我朋友還在等我拿藥回去。」她拍拍包包,快步往外走,好像背後有恐怖的東西在追她。
任凱盯著她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裡那股不對勁的直覺越發擴張。
兩次巧遇,她都是為了另一個人急著從他眼前消失,還說她是要拿藥回去……
朋友?該不會是哪個帶個孩子的男人?那女人該不會笨到跟一個離了婚又帶著孩子的單親爸爸交往吧!
就算她再怎麼想結婚當媽,這種「捷徑」也太離譜了,何況那男人還和她同姓,她幹麼找個同姓又有孩子的男人交往?!
愈想愈火大……任凱心裡像有團糾結的毛線在打滾,濃傲的眉毛也愈擰愈緊,腦海裡把某個「無臉男」當成標靶射擊,眼裡混合著殺氣與怒氣,車速愈來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