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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寄秋

  「好吃。」很濃稠,肉味很鮮。

  「我就說嘛!我煮的東西怎麼可能不好吃,我是烹飪高手。」方緹亞自誇的仰起下顎,好不驕傲。

  「哪裡來的肉?」

  「啊!肉呀,這……」她忽然眼神閃爍,飄忽不定。「對了,我跟你說喔!救我們的居然是安雅的媽媽,你說巧不巧?!」

  她故意岔開話題,絕口不提鍋裡燉的是老鼠肉,在這個什麼都匱乏的世紀,只有蟑螂和鼠輩橫行無阻,她不敢讓他看到高蛋白的油炸蟑螂,只拿一鍋肉給他。

  「安雅的母親?」深幽的黑眸微微一掃,在瞧見婦人的面容時,他倏地怔住。

  不知為何,他心頭忽然湧上一抹惆悵的感覺。

  「安芙娜和安雅長得很像對不對?尤其是眉毛和下巴的線條……啊!安芙娜是她的名字,她人很好喔!要我們喊她的名字就好。」方緹亞興匆匆地為他介紹著。

  「安芙娜……」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母親的臉閃過眼前,他想起安芙娜是誰了。

  父親原先的婚配對象,遭母親陷害而流放的女人。

  「咦?你跟安芙娜也有幾分相似耶!先前我就覺得你和安雅有相同的眉型和下巴,現在再看到安芙娜,你們根本是她的孩子嘛!」簡直像是一家人。

  「別胡說。」

  「不可能。」

  相較薩塞爾微帶寵溺的輕斥,安芙娜慌亂的急呼反而令人起疑,原本只是開開玩笑的方緹亞一瞧見她閃避的眼神,頓時斂了笑,疑心大起。

  她搞錯了吧!不會誤打誤中的翻開某個不該一掀的隱秘,薩塞爾的母親是美麗高貴的美莉亞,怎會是落魄憔悴的老婦人呢?一定是她猜錯了。

  可是她越看兩人的面貌越覺得肖似,心中的肯定也變得越來越飄搖,若說他們是母子也不是不可能……

  她張口想問出心裡疑惑,似乎看出她想法的安芙娜連忙開口——

  「我的安雅還好吧?」她飽受折磨的女兒。

  「緹亞沒告訴你嗎?」他低視朝他扮鬼臉的小女人,面上一柔。

  「她只說『很好』,但我想知道的不只這些。」才兩個字怎能滿足思女的母親。

  「她很好。」他只能這樣的回答。

  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蒼老的安芙娜感傷地一歎,「她是個好女孩,可惜投錯了胎,不該當我的女兒。」

  薩塞爾不語,只用一種難解的眸光瞧她。

  「哪有什麼應不應該,天底下哪有子女選擇父母的道理,我相信安雅一定樂於當你的女兒,因為我非常喜歡你。」看到她就等於看見自己的媽,讓人感到很窩心。

  安芙娜苦澀的笑道:「不,這裡不是好地方,她痛恨自己的出身,痛恨有我這樣的母親,她三歲的時候就大喊著要離開,再也不回來。」

  她來到中繼站的第一天就被強暴了,而後她成為男人玩弄的玩具,有兩、三年時間以出賣肉體維生,直到她遇上安雅的父親。

  「克魯是個很寵孩子的父親,他不是罪犯,而是聖彼得市的高尚人家,他在安雅七歲時接走她,並給她受高等教育,盡心地培育她。」

  那時的安雅雖是個孩子,可不少對女童有興趣的男人不斷詢問她的價碼,安芙娜怕自己挨不過飢餓而把女兒賣掉,所以才讓她離開。

  誰知克魯不孕的妻子卻百般欺凌她,以不堪的言語辱罵,以致安雅長期的不滿爆發,她一刀刺穿那人的肺,結果又回到她恨到極點的出生地。

  安芙娜並不知道女兒就近在咫尺,等她發現滿身傷痕,明顯遭到和她一樣下場的女兒,她痛心之餘下了一個決定,那就是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她一定要再送走女兒,不讓她再痛苦下去。

  她和更多的男人發生關係,賺取微薄金錢,再用這筆錢打通關節,連絡上昔日的舊男友,也就是薩塞爾的父親,懇求他利用特權帶走女兒,並讓她過更好的生活。

  「所以請你告訴我,安雅她是不是真的過得很好?有沒有人再傷害過她,成為我的女兒不是她的錯,是我沒能當她的依靠。」

  聽著一位母親說起悲慘的一生,以及雖然愛著女兒卻無力保護她的心酸,方緹亞鼻酸的紅了眼眶,而薩塞爾則一臉沉鬱,想不透為何自己會替她感到好難過。

  他們什麼也沒說,因為太殘酷了,對個愛女心切的母親來說,生死未卜的安雅對她更是煎熬吧!沒人知曉安雅正在遭遇什麼樣可怕磨難。

  「不要再說了,媽,不是你的錯,是我太不知珍惜了,以為只要能逃出這個地方就能解除我的惡夢,可是我忘了你才是受苦最深的人,沒有你,我會更不堪。」

  「安……安雅?!」

  第十章

  不愧是軍人出身的安雅,在逃過暴民們的侵犯後,她立即當機立斷的闖入罪犯中心保安局,單槍匹馬撂倒站崗的警衛,並單手勒緊地方保安官的脖子,要他們立刻帶兵搶救橘城御首。

  一時間,風馳電掣,全站兵荒馬亂地進入警戒期,大批荷槍人員挨家挨戶的搜查,連下水道也不放過,務必要找出下一任的總理候選人。

  這時,橘城派來的安全侍衛也加入尋找的行列,上千名安管人員不眠不休地翻遍每一吋看得見的角落,不敢歇息地奔走在已經被淨空的街道上。

  終於在第三天,他們由薩塞爾手腕內的晶片所發出的微弱訊號找到人,這一區有所謂的干擾電波,所以才未在第一時間內接收到。

  不過他們沒來得及救回卓文音,在發現她的時候她已氣絕身亡,全身赤裸,體無完膚,睜著無神的眼似在問:「為什麼是她?」

  薩塞爾下令安葬她,給予軍人的最敬禮,她的遺體緩緩沉入海底,隨潮流而去。

  「什麼,你再說一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美莉亞狂怒地咆哮著,不敢相信耳朵聽見的話,面對兒子冷漠而疏離的眼神,她恐慌到全身發抖,好像她正在失去他。

  不。

  正確來說,她已經失去他了,當她看見昔日好友出現在兒子身後,她的理性全然崩盤,神情緊繃地宛如沒有生命的木雕,害怕得一度想當眾射殺安芙娜。

  但她沒有行動的主要原因是丈夫對她搖著頭,似乎對她頗為失望,不希望她一錯再錯,毀了自己。

  雖然丈夫並未走向安芙娜,遠遠相隔一大片人潮,可是她看著安芙娜、薩塞爾以及安雅站在一起的畫面,她突生一種可笑的錯覺,這才是一家人吧!他們的外觀和氣質多麼的相像。

  「你沒聽錯,母親,我決定放棄御首之位,選擇成為第一批人類移陸計畫的一員。」由他策畫主導,今年三月正式執行。

  「你……你瘋了是不是?那是一塊什麼也沒有的不毛之地,一年之中還有所謂春夏秋冬的季節,你怎麼可能活得下去?!」無異是找死。

  海底城恆溫二十六度,終年不變,這裡有豐富的海洋資源,取之不竭的地底能源,以他崇高的地位,還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

  「就因為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才要當人類第一位墾荒者,我要親手開拓屬於自己的美麗家園。」薩塞爾看了一眼心愛的女子,眼中滿是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春天的繁花似錦,夏日的酷熱,汗流浹背,秋涼時的繽紛落葉,以及冷得只想鑽暖被窩,吃火鍋的寒冬,我都想親自體驗看看。」

  圖片上的風景是那麼的美麗,彷彿不是真的,他想用自己去體驗些,如夢似幻的景致。

  「你別太天真了,荒蕪的土地是種植不出一朵花的,你以為擁有一腔熱血就能改變嗎?萬物死寂的陸地根本不適合人類居住。」她堅決的反對到底。

  「不,母親,你錯了,生命是不會被埋沒的,它並未完全死寂,只是沉眠,就等著我們喚醒它。」他期待著。

  美莉亞忿忿地揮著拳頭。「不行,我絕不同意,趕快把這愚蠢念頭從你腦中抹去。」

  他還沒當上總理,而她也未完成海底總巡官、掌握三軍的心願,他怎麼可以放掉唾手可得的機會,一無所有地從頭開始?

  「母親,我只是告知你,並不需要你的應允。」他的意思是心意已決,多說無益。

  「你……你……」她氣極地將怒意牽扯到第三人身上。「你,就是你!你到底在我兒子耳邊煽動什麼?讓他竟敢不聽我的話。」

  被怒火波及的方緹亞縮了縮脖子,一手覆在肚子上,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上前。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他有權選擇他要做什麼,或是不做什麼,沒人可以代替他作決定,即使是你,美莉亞夫人,也不能把他當傀儡一樣操縱。」

  人沒了自由,就有如魚沒了水,他會痛苦地掙扎,直到缺氧而亡。

  「我操縱?!」她憤怒的大吼,「我是為了他好,為什麼他始終不明白。」當高高在上的御首有什麼不好,手握大權,掌理萬千人民生計,如神祇一般的受人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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