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生死關頭,一道光束射出,慘叫一聲的美莉亞鬆開自個血濺不已的手哀號著,方緹亞輕盈的身子也迅速被拉入一具厚實的胸膛裡,背後的溫暖暖和了她驚悚不定的心。
她驚慌之餘,眼角瞟見一臉冷肅的安雅似收起一件類似槍的武器,而卓文音則是驚戒地跑到她面前,以身相護。
突然間,她不知該說什麼,她有那麼重要嗎?竟讓她們寧願捨棄生命也要保護她。
「怎麼,很痛嗎?」薩塞爾心急的問道。
「不,不痛。」而是鼻酸和慚愧,她何德何能,能得此眷顧?
「怎會不痛,都流血了……」可惡,他太疏忽了,忘了鯊魚的牙鋒利無比。
薩塞爾自責著,立即以醫療包為她包紮傷口,美莉亞的指甲比刀片還利,抓出五條血淋淋的傷痕。
「咦?真的流血了。」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安雅,送她去安管委員會,罪名是刺殺首長未遂。」母親做得太過份了,他不能再縱容。
「什麼?!」聞言,美莉亞真的沒了血色,十分震驚。
謀殺是重罪,尤其對象是僅次於總理的御首,她就算逃過一死,也免不了要終身流放。
思及此,她緊張的大叫,「你不可以把我送到安管委員會,我是你母親,橘城保安官,你不能這樣對我。」他是魔鬼,連母親都不放過。
「先公而後私,這是你教我的,而且是唯一的,現在我還給你。」不要怪他無情,他也有他必須保護的人。
「你……你沒人性,親手將自己的母親推向死路,你良心能安嗎?」美莉亞忿忿地咆哮。
推……推向死路……那是什麼意思?
心口一驚的方緹亞拉拉薩塞爾的手,問明意義後,立即抽了一口氣地替美莉亞求情。
「她是你母親,你不能背上殘害至親之名,我不怕她再傷害我,因為我有你,你會保護我,我不要你為了我而淪為惡魔。」
黑眸幽如濃墨地凝視黑白分明的璨眸,時間像是凝結住,久得令人心慌意亂,直到幽幽的歎息聲一起,它才又開始往前走。
美莉亞雖被放走了,可是她仍不死心地狠瞪眾人一眼,眼中的冷意著實駭人。
「咦?緹亞姊,你的傷口不是治療過了,怎麼血還一直往外泌出?」
卓文音一驚叫,好幾道視線集中在她的右腕。
「是呀!真奇怪,血怎麼止不住……」突地,她眼前一陣暈眩,緊抓著薩塞爾的手臂。「我……我頭好昏……接住我……」
一說完,她有如布娃娃般全身一軟,失去意識,聽不見耳邊驚恐的狂吼聲。
第七章
「什麼,白血症?」
那是什麼病,聽都未曾聽過,還說血小板太少是什麼意思,沒有凝血功能,血會一直從傷口流出,造成貧血。
他們說這在二十一世紀是癌症的一種,除了骨髓移植別無他法,死亡率極高。
薩塞爾不能接受,他臉色陰鷥地瞪著解說病情的醫官,卻一句也聽不進去,兩眼充血地握著拳頭,非常憤怒地想拆了所有儀器。
他不相信自己費盡心血留下來的人兒,上蒼竟和他開個大玩笑,在他發現自己不能沒有她的時候,卻笑說她不能留下。
這是在嘲笑他為情癡狂嗎?在他好不容易瞭解什麼是愛後,命運無形的巨掌又想奪走,活生生地撕裂他的心,讓他痛得幾欲瘋狂。
不,他不會就此認輸,一定有辦法救她,當初他可以讓她由休眠期甦醒,現在想除掉她的小病小痛有何困難,窮其一生他也要她再展笑靨,開心地對他說:「我又回來了。」
他想到低溫冷凍艙,若是努力的結果令人失望,他會修復它,親手將她送入艙內,讓幾十、甚至百年後的醫學救活她。
縱使不捨,縱使心痛,他也會咬牙硬撐住這椎心之苦,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也許他垂垂老矣還能見到她睜開眼,一償所願。
「當初你們注入她體內的血液就有瑕疵,未經篩選的基因多少會有影響,你們在輸血時沒發現血小板的數量本來就偏低嗎?」這是一個疏忽。
「說重點。」他不想知道自己有多愚蠢,那時的確是太過急進激切,只想將人救醒。
「嗯!在血小板本就不足的情況下,她的身體又出現排斥現象,也就是說這些血根本不能用,必須再換上合適的新血。」過程繁複而危險。
「我只問可不可以救。」其他的不要告訴他。
醫官遲疑了一下,微微歎了一口氣。「救是沒問題,可是很麻煩,一個環節沒拿捏好,一切又得重來。」
反覆地抽、輸血,對病人的身體來說是一種傷害,血液的功能是負責輸送氧氣,要是沒能及時送氧到腦部,缺氧太久,她活著也等於死了,不可能再有清醒的一天。
「我不怕麻煩,只要能救她,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會應允。」不計代價,只為挽救他愛的女人。
醫官聞言愕然,隨即苦笑。「御首,你曉得一具人體需要多少血量嗎?而且必須是純種的鮮血,才能根治她的病,混種血不行,仍有可能產生排斥而復發。
「你想以橘城的純種人來說,他們若非位高權重擁有一定政治地位,便是家底豐厚的商人,有誰願意一命抵一命救人,啊!特別要強調一點,必須是同一個人的血,若加入第三人血液容易相斥,反而更加危險。」
「我。」
「嗄?」沒聽清楚,醫官以筆搔耳後的癢處。
「你可以用我的血,沒人比我的血更純正。」薩塞爾伸直手臂,表明他的血盡可取用。
「什麼,你……你的血……」他嚇得口齒不清,臉白了一半。
「醫官,我命令你立即執行。」怕來不及,他要醫官立刻進行換血手術。
「不……不行啦!御首,你們血型不符,你是A她是B,這樣反而會害死她的。」幸好不一樣,不然他的麻煩就大了。
「什麼,血型不同?」薩塞爾頓時僵直了四肢,神色為之一慟。
一抹絕望浮現臉上,他以大掌覆蓋住,不讓別人瞧見他的哀傷,屬於男兒的淚水濕潤眼眶,由指縫流出。
短短幾個月的相處怎能教他滿足,他起碼要上五十年的時間,他們說好了,要在剛浮起的陸地種下第一顆名為希望的種子,要親手建造自己的屋子,在陽光底下流著汗,笑談綠樹成蔭的未來。
他們什麼夢想都還沒做到,他許下的承諾也未實現,她不應該背棄他,獨自走向沒有他的世界,她很害怕寂寞的,孤零零的,她一定泣不成聲,到時候誰帶她回家?
一間小木屋,三兩隻小雞,小溪流過門前,溪邊開滿他們親手種植的花,水鴨在溪裡游,孩子們的笑聲在身畔響起……
薩塞爾痛恨自己的無能為之,他空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以及人人所稱羨的聰明才智,可是卻連自己最愛的女人也救不了,御首之位有什麼值得爭取,根本只是虛名而已,不要也罷。
「用我的血救她,我是純種人,我的血型跟她一樣是B。」
一聲偏冷的女音揚起,重燃希望的薩塞爾立即挺起背,放下覆面的手,循聲望去。
意外地,他怔了一下,來人竟是——安雅。
「你不怕死?」
她回道:「我的職責是用生命來保護她,我是一名優秀的女軍官,誓死達成使命。」
「我要聽實話。」而非場面話。
安雅頓了頓,眼神中多了一絲什麼。「她不該死,好不容易活過最艱難的冰河時期,她比誰都更有資格活下去,她是人類歷史的見證者。」
「人類歷史的見證者……」他苦笑。
「我喜歡她,她有我們這個時代所沒有的堅韌性格,以及開朗樂觀的天性,我們需要她……」她咬了咬唇,擠回眼角滾動的淚珠。「她是第一個稱讚我有漂亮眼睛的人,我要救她。」
方緹亞不只擄獲薩塞爾的心,她在冰棺恬靜的美也收服不少狂愛她的男男女女,她有如精靈般的容貌是每個人心中最美的夢想,保護她幾乎是一種神聖使命。
對安雅來說,犯過罪是她人生的一大污點,而方緹亞是唯一不以為忤,並且立刻接納她的人,還說世上若有她這麼美麗的罪犯,她也想犯罪。
這些話療愈她曾受過傷的心,讓她相信自己是完美的,沒有一絲令人瞧不起的缺點。
「把我身上的血全抽光,換上混種血,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純種人,我知道自己是個人就好。」
「安雅……」
她話一說完,不遠處的卓文音哭著跑向她,緊緊地抱著,一直念著她好偉大,無畏的情操教人感動。
「安雅,你不後悔嗎?」薩塞爾的眼中有著感激,慎重地問她。
她推開哭哭啼啼的卓文音,立正行軍禮,「是的,我不後悔。」
英勇的軍人不畏死。
「好,我替緹亞謝謝你。」他的心安了一半,臉色不像先前那般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