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接近公子有何用意?」總管用顫抖的手將那包藥混入其中。「唉!怎麼看小歡都不像城府深的人,不過老爺的擔憂也不無道理,怎知她心底真正想的是什麼?」
小歡的藥就在沒人察覺之下,被加入了致命的粉末……
***
蔚凌雲在城裡最大的藥鋪仔細挑選著人參,卻意外遇見了婉兒。
「蔚公子,您找什麼呢?」婉兒湊近問著。不過她察覺蔚凌雲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對於她的貼近,好似無動於衷。
「是你?」蔚凌雲瞧了瞧婉兒。「正好,上回那高麗來的珍貴人參,你那邊可還有?」
「蔚公子還要那人參嗎?事隔多時,我得再問問……這麼多?」婉兒的手上突然多了一袋沉重的金子,讓她張口結舌,瞪大了眼。
「去找。」
「公子……」
「馬上。」
「是、是,婉兒這就去。就不知公子這麼急著要這人參,所為何人?」婉兒實在好奇,蔚凌雲不惜一擲千金,也要拿到珍貴的人參,究竟是為了什麼人。
「我未過門的妻子病重,聽明白了嗎?」蔚凌雲臉色沉下,婉兒馬上明白了蔚凌雲的改變是為了什麼,這從不曾動情的風流才子,看來現在一顆心只懸在一個人的身上。
捧著銀兩,婉兒不敢怠慢,忙轉身要離開藥鋪,怎知才一步出藥鋪,竟見到一人披頭散髮,好似帶著傷,跌跌撞撞、半走半爬地掙扎入屋。
「這位大娘您怎麼了?」婉兒見狀驚呼一聲,而她身後的蔚凌雲聽見聲音,快步走來一把扶住此人。
「容婆婆?」蔚凌雲認得她是府裡的奴僕。
「救……小歡……」
蔚凌雲抬頭見到容婆婆身後追來好幾個蔚家奴僕,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霍地拉起容婆婆,跨上馬背,奔馳回府。
他單手策馬,一隻手臂緊拉著奄奄一息的容婆婆,聽著她斷斷續續說道:「小姐的藥:;被下了毒……」
此言有如雷轟電掣,蔚凌雲頓時面色如鐵,糾結猙獰,用力一扯馬韁,不顧一切地策馬狂奔,路上販夫走卒無不走避,他如風狂馳,奔回蔚府。
容婆婆在府裡時常找機會悄悄看顧著小歡,今日她洗衣時,看見總管到廚房察看,她本不以為意,但不久又見幾位在廚房工作的奴僕從她洗衣處前經過,好似不用做事般,不久就見總管親自端著小歡的藥,送進她房中。
這樣的小事一般下人不會在意,但關心著小歡的容婆婆卻仔細想著,蔚家負責伙食的家僕這麼多,為何總管偏要親自端藥?小歡現下再怎麼說還是名丫鬟,總管只消吩咐一聲,由他看著,別人拿著藥送進房便可,何須支開他人獨自辦事?
容婆婆一再細思,她放下手中事往小歡房裡看去,卻沒想到竟瞧見小歡口吐黑血,在床邊掙扎!她驚駭氣急,旋即轉身出府要找蔚凌雲,怎料蔚夫人身邊的嬤嬤之前已察覺她行跡有異,心想為何一個剛入府的下人會對小歡如此關心,對她已有防備,在容婆婆奪門而出之時,嬤嬤派人阻攔,容婆婆知道不在府中的蔚凌雲是小歡唯一的希望,她拚上一條老命,也要出府找到他。
「嘶!」
蔚凌雲的馬衝進了蔚家大宅,毫不停留,他直往小歡房裡去。
「小歡!」他翻身下馬,踢開房門,卻見到令他心碎欲狂之景。
小歡垂首床邊,氣息薄弱,口中汨汨出血,卻是一片黑。
那滴滴黑血彷如蔓延至蔚凌雲的經脈,讓他雙目染上了一片黑霧,只見他狂吼一聲,霍然抽劍,揮向一旁的人。
「解藥!」房內只有總管一人,蔚凌雲橫劍架在他頸前,卻見總管全身發抖,欲言又止。
「公子息怒……聽小的一言……小歡真正的身份其實是……」
「我說解、藥!」蔚凌雲見小歡已微微抽搐,他怒不可遏,此時轉頭見到娘攙著爹走進屋裡,立刻明白了這一切。
他們必定是知道了小歡的身份,而爹認為小歡必會尋仇,因此趁他不在之際,要人毒害小歡。
蔚凌雲雙眼一閉,痛心疾首,小歡是怎麼對蔚家,而蔚家又是如何待她?!
他旋即轉身,二話不說,將摔落在地的藥碗拾起,仰首將裡頭未飲完的藥汁一口吞盡……
「凌兒!你做什麼?」
蔚夫人震驚大喊,卻已來不及,蔚凌雲吞下藥後,臉色開始泛黑。
「解藥。」毒性開始發作,蔚凌雲中氣已顯不足,從口中吐出兩字,嘴角卻緩緩流出黑色的血。
蔚家上下大亂,蔚老爺見狀老淚縱橫。「難道這就是老天給的報應?快、快請大夫配製解藥!」
蔚老爺根本無法預料事情竟會演變至此,他的親兒竟會拿性命要脅,他顫抖著雙手不斷指使,要總管找來大夫,他們沒有準備解藥,現在只能拿著加入小歡藥中的毒粉,慌忙請大夫調配解藥。
蔚凌雲用內力撐住一口氣,拉起小歡坐回床上,提氣運勁,出掌推向她的背。
小歡奄奄一息,僅剩一口氣,卻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不要蔚凌雲喝下那碗藥,也不要他此刻身中劇毒還替她運氣保命,可是她怎麼也開不了口,完全沒有力氣,無法言語。
她好想告訴他,就算只能活到今日,她常妍歡也知足了,在世間有如此愛她的公子,在地府能與爹娘團聚,她希望蔚凌雲收回不斷注入她體內的熱氣,卻無力言語,只能化為成串淚珠不斷往下滴。
片刻之後,總管急拉來了城裡最負盛名的大夫,他帶來了珍藏的解毒丸,總管立刻捧到公子面前。
「公子,這是金剛解毒丸,能解百毒,您先吞下,大夫會馬上調配解藥……」
蔚凌雲卻動也不動,嘴角微啟。「小歡先服。」
「這……」
「先讓她吞下。」
蔚凌雲的聲音已然微顫,總管知道公子的意思,一旁老爺夫人急得老淚縱橫,總管只有急忙拿來茶水,扳開小歡的嘴,讓她吞下藥丸……
***
幾天後
蔚凌雲盤坐在床,運氣調息,小歡躺在一旁,閉目養傷。
蔚凌雲凝視著她,心痛難捨。她本已因摔馬而傷得不輕,又服下有毒的藥汁,纖瘦的身子怎堪折騰。
幸好當日她沒有服下太多的藥汁,他還來得及救回她,要是她有個萬一,要他如何獨自活在這世上?
「蔚家有什麼臉再面對你?」蔚凌雲喟歎。
這幾日他守在小歡身旁,請來最知名的大夫、用最上等的藥材,還每日用自己的內力替小歡調息,盼望她早日恢復昔日神采。
他寸步不離,照料小歡不假他人之手,直到小歡漸有起色,他才肯離開房門一步。
這天,總管送來了蔚家帳本。
「都清點好了嗎?」蔚凌雲問著。
「公子,所有家產都清點完畢了。」
「找到合適之處了嗎?」
「按照您的意思找好了,老爺已經準備搬過去了。」
蔚凌雲點了點頭,示意總管退下。
他緊緊蹙眉,深深喟歎,蔚家虧欠小歡的,恐怕一輩子都償還不了。
他知道蔚家的人沒有顏面再見小歡,蔚家給常家的傷害是如此之深,於是暗下決定,他要竭盡所能,用蔚家的一切,彌補這從未有過害人之心的純善姑娘。
***
第10章(2)
半年後
城郊外的鄉野盡頭,在一間茅草小屋內,蔚凌雲劈開了柴放進爐火中,再將田里摘采的野菜放入爐上的鍋裡。
鍋裡是清淡的白粥,他用昨日剩下的雞骨頭熬煮,再將沒吃完的碎雞肉放入,最後悶上半個時辰。
他煮著粥,想著小歡,這是她教會他的。
屋內的架上僅有簡單的醬汁,看不見一隻酒壺或酒瓶,蔚凌雲如今滴酒不沾,只飲淡茶。
他燒水沏茶,也想著小歡,心中塵封多年的秘密終於說出口,現在他再也沒有藉酒澆愁的理由了。
他將蔚家所有的家產、家業、家僕全數留給了小歡。
蔚老爺得知原來小歡早已知悉一切,卻選擇獨自隱瞞,心中感到萬般愧對,他這輩子實在虧欠常家太多,不知該如何面對,於是兩老跟著蔚凌雲,搬到了這鄉野田地,蔚凌雲只牽走了一匹馬,兩老只帶走嬤嬤,一家人在偏僻儉樸的鄉野間,過著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日子。
「老爺,外頭風大,進屋休息吧!」蔚老爺站在門外,聽見夫人喊著他。
「不打緊,現在身體好多了,別擔心。」
打從他放下了蔚家的一切,說出了當年之事後,心頭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擔。
蔚夫人知道老爺多年來患的是心病,雖然蔚老爺口中不提,只推說是鄉間空氣好,吃得清淡,但她知道,老爺已經找著了醫治心病的心藥。
蔚凌雲煮好了粥,穿上縫補多次的衣裳,牽來馬匹。
「娘,趁熱吃吧!我去外頭走走。」
蔚凌雲帶著長劍,躍上馬背。
他在林間呼嘯而過,找了處清幽之地,停下馬,抽出長劍,開始專心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