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研發部的陶子平和實驗室負責人吵了一架,他獨自一人氣沖沖地跑去實驗室找對方理論了。」宋建東的語氣難得焦急。
聽完,沈雅馨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坐直了身子,擔心地看著孟煜城,據她所知,最近實驗室正在趕工一批新布料的染色,好讓設計師來台時可以讓他看到,如果這個時候出現意外,一定會導致很多麻煩。
「我現在過去,起因是什麼?」孟煜城神色不變,見她一臉的擔憂,還抽空拍了拍她的手背。
「聽研發部的人說,實驗室搞壞了這批試作品,還把責任推到研發部頭上,怪研發部沒有做好設計,可是實際上是實驗室自己的問題,新染料沒有調好就用在試作品上,所以才會出狀況。」宋建東報告著。
第4章(2)
「實驗室那邊怎麼說?」
「實驗室肯定的說自己沒錯,而且不承認用了染料。」宋建東無奈地說。
「又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孟煜城冷笑一聲,「你派研發部參與這次設計的人一起過去,我在那邊和他們會合。」
嘉韻實驗室是一棟兩層樓的小樓,與位在郊區的小片蓼藍種植區相鄰,負責將研發部的成果試作生產,並評估染料的成本和效果。
這次的問題就出在蓼藍上,研發部指定使用的蓼藍必須出自日本德島,而實驗室很有可能私自採用了當地自產的寥藍。
端坐在會客室裡,孟煜城不管劍拔弩張的陶子平和實驗室負責人白婉鳴,先對著閒閒坐在一邊的人說話,「文燁然,你連我公司的熱鬧都不放過。」這人是誰?沈雅馨好奇地看著他,這人相貌太過普通,毫無氣魄,以至於她開始還以為是個小員工,細看之下才發現,他總是不與人視線相交,似乎在探尋著什麼,偶爾閃過的眸光竟比鷹還要銳利幾分。
「你的公司起內哄,這麼好玩的事我怎麼能不摻上一腳?」文燦然笑得人畜無害,哦,對比照片,原來她就是沈雅馨,上次孟煜城要求他去查的人。
「什麼內哄,一點小問題罷了。」孟煜城搖搖頭,實在無法理解自己怎麼會和這種人是至交。
「總經理,他們絕對用了當地產的蓼藍,我明明指定要用德島的。」陶子平顯然在那邊敗下陣來,衝過來向自家老闆求援。
反觀另一邊,實驗室負責人白婉鳴則一臉沉靜,淡淡地向孟煜城陳述,「如果說我用了當地的蓼藍,請拿出證據來,否則就像個男人一樣自己擔起責任。」她人長得極美,讓人想起艷麗開放的風信子,可態度卻冷得活似寒冰,奇怪的是,她穿著一身俐落的男裝,遮住一切曲線。
進入推卸責任階段了,文燁然咧了咧嘴,丟給盂煜城一張照片,「這是實驗室向附近花農購買寥藍的記錄,剛才閒著沒事,隨便幫你查的。」
他不去看白婉鳴驟然刷白的臉色,反而是一手抓起沈雅馨對孟煜城說:「你的秘書借我用用,一會事情解決了再還給你。」
沈雅馨措手不及,被文燁然一把揪住,急得向孟煜城求助,「總經理……」
孟煜城瞪了文燁然一眼,卻只說:「手放開,她很怕痛,不要走太遠,我這裡很快好。」
沈雅馨瞪大了雙眼,有沒有搞錯啊,這麼簡單就把她賣掉了?
走出實驗室,沈雅馨依然有些忿忿不平,氣鼓鼓地不肯與文燁然交談,但文燁然的脾氣好得要命,絲毫不因此生氣,反而時不時伸出手臂讓她扶著,避免她穿著高跟鞋的腳踩到石子而摔倒。
幾次下來,沈雅馨也不好意思再繃著臉,訕訕地道謝,「謝謝你喔。」其實她只是生氣孟煜城為什麼會放心把她交給一個外人,於是這個外人就成了她遷怒的對象。
「不客氣,你是孟煜城的秘書,我照顧一下理所當然。」文燁然笑咪咪地看著她,故意加重了秘書兩個字。
沈雅馨的臉羞得通紅,她想解釋一下,可是張了張嘴又沒辦法解釋,總不能說她不是秘書吧?但這個文燁然,該說他是八卦呢還是該說他敏銳得驚人?想了想,她決定還是不要此地無銀三百兩了,索性就當做沒聽見。
好在文燁然也算識趣,看她尷尬的樣子,主動轉移話題,「知道為什麼他不阻止我帶你出來嗎?」
「為什麼?」沈雅馨也有點不解,在公司時,孟煜城所有工作都不會支開她呀。
「因為他不想讓你看到他發火。」文燁然歎口氣,這一次他的火氣大概會很大吧,「想不想聽個故事?」
「嗯。」
「那個白婉鳴和他母親家是世交,本來同樣經營布料,可是後來嘉韻在孟煜城的帶領下重獲新生,白氏印染卻一蹶不振,當時白氏請求孟煜城出手相救,但孟煜城也在苦苦支撐著嘉韻,並沒有餘力能夠幫肋白氏。」沒想到會聽到這麼沉重的故事,沈雅馨不由得停下腳步,專注地聽文燁然說。
「白氏破產後,白婉鳴的雙親因打擊過大先後去世,她一個人苦苦維持祖上傳下來的印染鋪,撐了幾年,最後還是因經營不善而出售。」文燁然指指實驗室的小樓,「喏,原來的位置就在那裡,孟煜城買下這塊地後又重建了小樓。」
「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替當年不肯伸出援手的人賣命,這就是白婉鳴現在的感受吧。」文燁然有些惻然,「以孟煜城的想法,他絕不會去和她解釋什麼,就算說了白婉鳴大概也不會信,當年孟煜城一個人撐起嘉韻的艱辛,也不知道有誰能夠理解?」
「他不能試著解釋一下嗎?世交的話,他和白婉鳴從小就認識了吧?」
「就是因為世交,就是因為從小相識,所以才更加難以原諒他啊。」沈雅馨覺得心裡堵堵的,好難受。
「他會繼續任用白婉鳴,恰恰是因為白氏堅持採用本土材料進行印染,而不喜歡使用所謂的某某地區的優質品,他們認為台灣豐富的植物印染資源尚未開發,為何要捨本逐末,非要去找外界的東西。」文燁然說道。
「那這些白婉鳴都知道嗎?」沈雅馨問道。
文燁然苦笑著說:「當然不知道,她對孟煜城大概只有恨意吧。」商談的最後結果自然是不好的,白婉鳴一怒辭職,孟煜城也沒有絲毫挽留,一連兩天,孟煜城的臉色比往日還要冷幾分,沈雅馨不得不偷偷想,真不愧和白婉鳴是世交啊,兩個都這麼冷冰冰的。
藉著倒茶的機會,沈雅馨小心翼翼地問:「總經理。」但孟煜城連理都不理她,她這才想起來昨天的協議。
「煜、城……」回想起昨天他「百般疼愛」的對待自己,她只好乖乖改口。
這個男人難道有雙重性格嗎?昨天晚上把她搶回他的高級公寓,啃得她連骨頭渣都不剩,現在又是這副樣子,誰能把昨晚那個狂野的男人,和現在這個面無表情的人聯繫在一起?
昨天的起因是她企圖勸孟煜城和白婉鳴好好談一談,解開其中的誤會,沒想到惹得孟煩城不悅之餘,又把她當滅火的點心吃干抹淨,末了還被迫答應凡是私下場合都不准叫他總經理,否則他就當沒聽到。
「嗯?」孟煜城看她一眼,手上繼續批改文件。
「聽宋秘書說,陶子平親自跑去實驗室操作實驗,不過染出來的布料完全沒辦法看。」宋秘書的評論是勇氣可嘉。
「然後?」
「聽說白婉鳴自己掏腰包替花農墊上錢……」
孟煜城停下手,「誰告訴你的?」他可以肯定宋建東最多知道前者,後面這句肯定不是出自他口中。
「文燁然說的,他剛才來還你這個。」沈雅馨遞給孟煜城一包面紙,好奇地問:「這個面紙很特別嗎?他囑咐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
「直接丟掉。」孟煜城頓了頓又說:「以後他交給你的什麼東西都直接丟掉。」這個混蛋文燁然,純粹是為了找借口與她說話才來的。
「啊?哦。」沈雅馨不解地看看紙巾,這兩個人到底在打什麼謎語?她怎麼完全搞不懂呢。
「中午不要在公司吃飯,早點把手上的事情完結,下午跟我去一個地方。」孟煜城吩咐著,重新又埋首在工作裡,他不是不懂文燁然和沈雅馨的苦心,但是有些事情恐怕沒有他們倆想的那麼簡單。
「去實驗室嗎?」
「不去。」
「那去哪裡?」
「溫泉。」
第5章(1)
「可惡,你還笑!」沈雅馨轉過身去不理孟煜城。
他說去溫泉,再加上昨天晚上他的勇猛,她難免會想歪,誰知道這個地方叫文泉。
「我有笑嗎?」孟煜城,挑眉,他可不記得有露出類似笑的表情。
「你臉上沒笑,心裡在笑。」她已經學會看他的表情了,當他的唇角微微放鬆時,就是他心情比較好的時候,這就意味著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