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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衣沅

  「哎呀!」安緹穎不耐地翻了翻白眼。「那是一家很有名的公司欽!姐,你的名氣在同業間應該不小啊!新成立的公司想網羅你加入這很自然啦,你就別疑神疑鬼,平白把好機會給推走了。」

  「哎。」安緹紜把行李先放進房間,慵懶語調道:「我才剛進家門,總讓我先休息一下,好好洗個澡讓腦筋清醒點,再來仔細研究這件事情,好嗎?」

  在外奔波了一個多月,安緹紜回到溫暖小窩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個熱水澡,徹底衝去累積整個月的疲勞塵埃。

  「好好,你慢慢洗。我把抄下來的電話放你桌上,有空你再聯絡吧。」

  安緹穎是個勤勞的幼稚園老師,凡事實事求是,對姐姐丟了工作還敢花錢出國玩一個多月的大膽行徑很不以為然。

  聽到有人把年薪優渥的工作送上門來,做妹妹的還比當事人更興奮開心呢!

  安緹紜好整以暇地帶著幾本時尚雜誌,進到她為自己打造的豪華浴室,把新工作的事情無放在一旁。就算連親妹妹部為她緊張,她也決定先不理會。

  不是她故作瀟灑、不急著找新工作,而是她整個心思都還停留在香港的某些情狀氛圍裡,彷彿只要閉上眼睛,便能聞到那股萃取自大樹草地的古龍水味。

  他竟然那麼紳士地送自己回飯店,即便在她不留情地批評了他的發表會,冒犯了他的高傲自尊之後?

  太不可思議了!當自己從飯店柔軟的床鋪醒來,她仔細推溯前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幕一幕都像如煙的夢境,幻彩美麗但一點兒也不真實。

  把自己浸入熱水,安緹紜告訴自己假期已結束,該認真面對生活了。

  高高在上、遙遠如天上星星的「富星行」集團接班人,只能當做是旅途中偶然一瞥的美麗風景,俗氣的安緹紜該活在現實裡,待休息夠了,她就得安分上工討生活去。

  什麼豪華遊艇啦、鮑魚翅啦、頂級的五星級海景套房啦……全都丟進旅遊相本裡存檔,有空時再拿起來回味就好了。

  「姐!你的電話。」安緹穎扯著嗓門大喊。「曉嵐姐打來的長途電話喔!」

  「曉嵐?」安緹紜皺了皺眉,起身撈起掛在浴室牆上的分機接聽。

  「親愛的,你到家啦。」話筒那頭傳來曉嵐甜膩的問候。

  「是啊!托您的福,我安全飛回台灣了。」安緹紜話中仍有酸意。

  她還在記恨那晚他們夫妻倆竟然自己落跑,留她一個人無依無靠,怎麼想就是耿耿於懷!

  「哎喲!你幹嘛啦!還在氣喔?」丁曉嵐咯咯狂笑。「如果沒把你留在那邊,你怎麼有機會搭楊兆騰的勞斯萊斯回飯店?」

  「你真是夠了!怎麼不乾脆把我打昏了,直接送他房裡更直接?!安緹紜不知道為什麼好友會想把自己跟那個「總裁級」的人物湊在一起,明明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差很遠咧。

  「噫?這主意不錯啊!」丁曉嵐下頭形象狂笑。「哎呀!我跟老公怎麼沒想到這好方法?」

  「丁曉嵐!你可以再誇張一點、再白目一點……」安緹紜從齒縫一字字進出。「下次再搞這無聊把戲,看我會不會跟你絕交切八段!」

  「別這樣嘛!」丁曉嵐軟著嗓子撒嬌。「我跟時聯出於一片好心,想說既然有緣一起來香港,就試試看羅。」

  「曉嵐,我是很實際的人。」安緹紜認真地對好友說。「我很安於自己的身份,不如就讓我繼續過屬於我這個層次的生活,交同一層次的朋友。」

  「什麼時代了?你還有階級觀念?」丁曉嵐不以為然。「楊兆騰跟一般豪門第二代不一樣,再說大家交交朋友又何妨?」

  「以我的不知節制,硬是把他的代表作批評得體無完膚,他肯定不想再見到我了。呵,不說了啦,我現在泡在澡缸裡,別妨礙我享受。」

  她想掛電話,再辯論下去就怕大家十幾年姐妹淘情誼都要破壞了。

  「我……」丁曉嵐還想再說什麼,頓了頓沒再繼續講。「好吧,那——再見羅。」

  待好友意興闌珊地收了線,安緹紜好整以暇躺好姿勢,打開預先準備的雜誌,第一頁精裝全版廣告正巧是一隻燦爛奪目的「星璣表」,斗大的照片讓鑲滿鑽石的名表閃出刺目的光芒,毫無創意的文字描述讓她看著不禁笑出來—

  「不是我嘴暖愛挑人家毛病,放這種會閃到眼睛的照片要嚇誰啊?根本還看不清就嚇得趕快翻下一頁了。」她笑著搖頭,倏然一道靈光閃過:「如果讓楊兆騰聽到自己又嫌棄他花大錢刊登的廣告,不知道他那張臉會鐵青成什麼樣子?

  哈哈哈。

  她捧著厚厚雜誌在浴缸裡抂笑,心想:可惜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若能再見到的話,她一定要把這張「滿天金光、銳氣千條」的平面圖給他嘲笑一番。

  好幾本雜誌裡部有「星璣表」的全版廣告,安緹紜當真每一幅都拿出來品評嘲笑一下,每看一次就想到他生氣泛青的寒峻臉孔,奸像是另一種形式的思念,這時候的安緹紜沒領悟到,事實上,她已在研究每幅「星璣表」的過程中,無形卻深刻地將楊兆騰的身影印人心版裡。

  ☆☆☆☆☆☆☆☆☆☆  ☆☆☆☆☆☆☆☆☆☆

  台灣  北海高爾大球場

  結合北台灣幾十名重量級企業家的高爾夫球聯誼會,楊兆騰在父親的引薦下也加入了這個重要的交際場合。

  例行的球聚,他沒跟同行的企業家多籠絡、搏感情,始終賣力揮桿的他,一路上顯得心事重重,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優異高超的球技而意氣風發,一顆顆小白球彷彿跟他有仇,每一桿都使勁猛揮,當它們是假想敵似的,除之而後快。

  「兆騰,你看起來不太對勁哦?」宋時聯回台灣來洽公,順便陪他來打球。

  「哪有?我正在努力創造佳績。」楊兆騰淡淡地回答。

  「是嗎?」宋時聯挑了挑眉,直言不諱。「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依我看,八成又是被你老爹削了是吧?」

  瞇起眼,楊兆騰冶冶地睨了他一眼,嗤道:「我在打球,你少廢話。」

  只有對真正的朋友才能顯露真性情,楊兆騰不再多說什麼,今天的他不想提辦公室裡的事,宋時聯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強烈防衛,遂安分地閉上嘴。

  「不說就不說嘛,幹嘛這麼凶?」嘀咕兩句,他立刻識相躲得老遠,免得大少爺一個不爽把高爾夫球棒揮過來,那可慘了。

  認識他多年,宋時聯知道楊兆騰需要自己獨自思考的空間,在他與父親不對盤的時候,解開困局最安全、有效的方法就是——「離他遠一點」。

  結束在香港的重頭戲,楊兆騰一如預料中接受父親即時的考評。要求嚴厲的老總裁依照之前約定,香港的盛大發表會後隔兩天,隨即在台灣舉行了簡單的記者採訪,配合上「星璣表」的全版報紙廣告,順勢發佈了「富星行」集團將盡快交棒給第二代的重大消息。

  表面上,他順利從父親手上取得正式接管富星行的「證書」,私底下父親卻找他仔仔細細開了批鬥大會—香港的發表會,老總裁只打勉強及格的分數。

  「你這樣自己蒙著頭亂搞是下行的。」楊日榮憂心地看著著兒子,肅然下達聖旨。  「我決定在公司裡成立企划行銷部門,專案負責星璣表所有在亞洲的業務推廣,我會找到這行裡最頂尖出色的人才,你們好好合作,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亮眼成績來!」

  回台灣後的第一頓排頭讓楊兆騰挫折深重。父親的挑剔苛責,說明了他根本不認同兒子有能力扛起「富星行」的營運,或許他老人家只是不願失面子,讓外面的人對遲遲不能正式接班的親生兒子指指點點,所以他才勉為其難宣佈了讓他接班的消息。

  對楊兆騰而言,父親這麼做只讓他覺得屈辱,一點都沒有繼承百年祖業的光榮使命感,可是,他什麼也不能做,楊日榮說的話是聖旨,任何人都不能拒絕、不准有意見。

  原本信心滿滿的發表會只拿到勉強及格的分數,也難怪一向自信又好勝的他滿肚子郁卒,偏偏身邊又沒有值得信賴的人可傾吐抒發,唯一倒楣的是那些無辜的小白球,全數成了他發洩情緒的犧牲品。

  球敘結束,宋時聯跟他一起在球場附設的三溫暖裡放鬆筋骨。

  煙霧瀰漫的蒸氣箱中,兩個男人各懷心事鮮少交談,宋時聯斟酌話題,就怕不小心觸到楊兆騰的地雷,以他的個性萬一爆炸那可會死人的。

  「在香港住我隔壁房的女孩子,是你們夫妻故意安排的吧?」沉默了許久,楊兆騰開口問。

  「呃……這個……」透過濃濃的蒸氣依然看得見他眼中利光,宋時聯開始支支吾吾。「我、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緹紜跟我老婆是姐妹淘,她們比較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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