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魅斜眼睨那臭小子一眼,才看著她笑道:「你要嫁人了,那便是易家少夫人,還能做豆腐嗎?」
「易少……」她話說到一半,感覺小手被身旁的大手握住,不禁頓了一下,她看也不敢看他,但還是順從的紅著臉改口:「易……易遠說,易家廚房裡也有石磨,能讓我用。」
「是嗎?那真不錯。」
蘇小魅笑笑的說,找了些不著邊際的話,同她閒聊著,一會兒問她那她家那頭驢子要怎辦?是要跟著帶去易就家,還是要寄養在應天堂?一會兒又調侃兩人情投意合的在一起,卻保密到家,一點兒也沒讓他曉得。
鼕鼕是羞得完全無法多想,只能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幸好有時她答不上來,易遠便會幫著她回答。
見他搶著答,蘇小魅故意再問:「聽說你在豆腐店,搶豆腐搶輸了秋捕頭?你四他六,是嗎?你這小子該不會把我教的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吧?」
易遠臉一黑,眼角微抽,正要開口辯解,誰知,卻聽鼕鼕開了口。
「易少……易遠是先扶了周叔,才會慢上一點的。」
他一愣,轉頭瞧去,只見她臉微紅的幫他說話:「若不是他先扶了周叔一把,周叔怕早跌破了頭,豆腐破了可以再做,腦袋瓜要是破了,那可是怎樣也就不回來的。」
他不知道她有瞧見。
蘇小魅挑眉,「是這樣嗎?」
鼕鼕羞紅了臉,卻還是忍不住為他解釋:「易遠若非為了救周叔,慢上那一慢,定也能多拿上幾板的。」
這話,讓心甜暖,微熱。
笑,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嘴角。
他握緊了她的手,看見她小臉上的紅暈,漫上了小巧的耳。
小船在這時停泊在鬼島碼頭,三人下了船,提著食籃穿過林子,來到島中央的屋舍,拜訪應天堂的少爺宋應天。
那如南方屋舍般架高些許的屋舍,冬暖夏涼。
宋家的少爺穿著白色的長袍,腰上的衣帶鬆鬆的綁著,閒閒待在書房裡倚著桌案在瞧著醫書,見人來,也沒起身待客,只笑笑要鼕鼕坐下。
應天堂的執事白露,端跪在一旁,替眾人泡了茶。
易遠在鼕鼕身旁坐下,他看著眼前那意態休閒的男人,心中不禁有些緊張,大小他第一次見到這傢伙時,就有同樣的感覺。
應天堂的宋家少爺一直是個怪人,他的怪遠近馳名,洞庭附近的人都知道。
無論發生什麼事,這傢伙總像是八風吹不動似的,我行我素的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
他是個神童,從小就把老虎當坐騎,他外公身為鬼醫,在江湖上名聲顯赫,他爹的師父更是傳說中已經得道成仙的齊白鳳。
因為天生聰穎,加上家學淵源,宋應天三歲能寫字,五歲就遍讀四書五經,七歲已經能替人把脈開方,十五時,他同那頭虎一塊兒在江湖上走了一遭,在各地留下了一串顯赫事跡,二十那年卻又突然回來在家中的藥堂裡幫忙看診,幾年後,也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他突然就不同雙親再住在應天堂裡,反而隱居到了島上,只在需要時再會出島上岸。
他這半隱居的狀態,只讓和他有關的謠言,越傳越誇張。
人人都說他能文能武,還能驅使鬼神。
小時候,他還以為那只是大夥兒隨便說說,可他兒時真曾見過那頭虎,當他後來發現宋應天竟然還真的懂得奇門遁甲之術,也開始懷疑這些傳說,不只是傳說而已。
少年時,因為好奇,他曾同他學了幾年的奇門遁甲。
這男人從來不曾藏私,只要他問,這傢伙就一定會教他。
可那門學問博大精深,他花了幾年,也只學了皮毛,可他知道,宋應天年紀還小時,就已經將其完全掌握,佈陣施法對他來說都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雖然宋家的少爺性格怪異,可他也真的十分厲害。
他很少真的佩服一個人,可除了姓蘇的,這傢伙時另一個讓他真正心悅誠服的男人。
說實話,他既佩服他,也尊敬他。
可他也知道,著男人對鼕鼕很特別,這座島,除了應天堂裡少數幾個人,平時是不讓人進的,可宋應天卻讓鼕鼕從小就能自由出入。
他把鼕鼕當成了自己人,對她照護有加。
來此之前,易遠雖和鼕鼕說是要同蘇小魅報備,可其實另一方面,他知道若沒得到宋應天的同意,他是很難能順利將鼕鼕娶進門的。
果然,才坐下,宋應天便瞧著易遠開了口。
「我聽說,你和鼕鼕要成親了?」
他知道這男人會有意見,他早有了心裡準備。
深吸了口氣,他直視著那傢伙,定定開口。
「是,我要娶她。」
男人仍倚在桌案上,瞧著鼕鼕,又瞧著他,微笑緩聲在問。
「你是認真的嗎?」
「是。」他眼也不眨的說。
「即便她聽不見?」宋應天笑笑再問。
「即便她聽不見。」易遠斬釘截鐵的回答。
宋應天用那黑色的瞳眸,直視著他的眼,像要看進他的心裡似的看著,然後下一瞬,他微微又一笑,直將視線再拉到鼕鼕身上。
「你可會再送豆腐過來?」
鼕鼕見了,小臉又紅,只點頭道:「嗯,鼕鼕會。」
「好。」宋應天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說著,他像是再不在意其他事,只又垂眼,繼續瞧著他手中的書冊了。
幾個人都知他的性子,曉得這就表示他已經談完了,白露率先開了口。
「既然都來了,留下來吃個便飯再走吧?」說著,她也不讓人拒絕,起身便招著鼕鼕道:「鼕鼕,你來幫我。」
「好。」鼕鼕沒有多想,起身就跟了上去。
蘇小魅見狀,也跟著起身說:「臭小子,水缸水快沒了,同我一塊兒去打水。」
易遠跟著起身,才剛轉身來到門邊,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叫喚。
「易少。」
他一愣,停下腳步回首看去,只見那長相俊美的男人抬起了眼,瞧著他問。
「我教你的那些,都還記得嗎?」
「記得。」他早將那些陣法結印都銘記在心。
「可別忘了。」男人提醒他。
「我不會忘的。」
「那就好。」宋應天揚起嘴角,淡淡說:「易少,你既然握了鼕鼕的手,可得把她給握好了,別隨便鬆了手,知道嗎?」
這話,似曾相識。
然後,他才想起,多年前初見他時,這男人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易遠知道。」他瞧著那個仍坐在桌案後看書的男人,只定定道:「我不會鬆手的。」
宋應天聞言微微又一笑,再沒多說,只垂下了眼,以手支著腦袋,繼續看他的書了。
第8章(3)
易遠轉身走了出去,只見蘇小魅背靠著門,在廊上等著他。
兩個男人提著四個水桶,來到了湖邊。
易遠沉默著,一直等著那傢伙開口問,可姓蘇的卻始終沒有張嘴。
終於,他自己先沉不住氣,打了水後,主動開了口。
「你不問嗎?」
「問什麼?」
「我和鼕鼕。」
蘇小魅將打好的水擱在地上,瞧著眼前這小子,道:「你該知道,你娘期望的媳婦,可不是像鼕鼕這樣的姑娘。」
「我知道。」
「別讓她受了委屈。」蘇小魅看著他說:「她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會說出口。」
「我知道。」
蘇小魅瞧著眼前這面無表情的小子,故意說:「你得曉得,即便你是易家少爺,就因為你是易家少爺,對她來說,你反而不是條件最好的一個。」
這一句,終教他臉上的面具微微裂開了一條縫。
他眼角微抽,蘇小魅本以為他會人脾氣爆發,卻見他深吸了口氣,黑眸一暗,握緊了雙拳,啞聲再次吐出那三個字。
「我知道。」
著一旦承,倒教他刮目相看起來,這臭小子這些年還是進步了些嘛。
蘇小魅咧嘴一笑,只道:「知道就好。」
說著,他提起了水桶,走沒兩步又停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小瓷瓶給他。
「對了,這給你。」
易遠接過手,納悶的問:「這什麼?」
「白露給的,洞房那天,你拿水化開,滴一些在被褥上。」
易遠聞言一僵,直瞪著他。
蘇小魅噙著笑,挑眉道:「怎麼,你以為沒人知道你做了什麼好事?你要不是耍了賤招,鼕鼕會那麼迅速同意嫁給你?就算她真願意,你需要挑那麼快的日子成親?」
這話,教他一張黑臉,暮然泛紅,道:「罷了,這事有部分是我的錯,我要不激你,你都忍那麼多年了,怕也不會耍這種招數。」
該死,言下之意,這姓蘇的該不會是早知道他——
他瞠目瞪著眼前這傢伙,有些惱的脫口:「你故意的?」
「是故意的又怎麼?」蘇小魅雙手抱胸的瞧著他,沒好氣的說:「我要不提醒你,鼕鼕遲早會被秋浩然娶過門,到時等你收到喜帖,事情還不鬧得更大。」
所以,這男人早知他對鼕鼕有心,偏生卻裝作什麼也不知。
易遠有些惱,粗聲說:「你不是……覺得他比我更適合鼕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