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打他主意,她沒心沒肺笑得暢懷,即便是玩笑話他都聽不得。
他不想讓誰碰他,在他眼中,唯有她是乾淨的,她莫非不懂?
絲雪霖真覺這具身軀著實太弱,體力完全不行,對著他沒幾下推打,氣力幾乎耗盡,只能伏在毯子上喘氣,微張小口的模樣跟離了水的魚兒似,有夠狼狽。
「你、你走開……」她反手給了他一記,無奈拳頭太軟,被他輕易抓住。
「要本王走去哪裡?」他將她的長髮一圈圈卷在掌間,令她無法隨意轉頭。
「滾蛋!你……可惡……可惡……」
這丫頭只要發脾氣與他對槓,就絕口不喊他「師父」。
雖養她教她,她未曾正式拜他為師,「師父」二字從她口中吐出,就是一種親暱的稱謂,她不肯喊,讓他火氣更盛。
「本王若走,倒楣的是整個山村村民,你要賭嗎?」
……她不敢。
如今的師父喜怒無常,對她尤其如此,他可以待她很好很好,照顧她、滋養她,甚至像個下人那樣服侍她,但他也是有大脾氣的,她若賭,一定輸,因為光是「竟敢跟他賭」這件事,就足夠讓他火大,結果必慘不忍睹。
她氣到掉淚,抿唇不說話。
倔強的小嘴遭襲擊,齒關守不住,口中儘是他清冽的氣息,讓她身子發軟。
他扣住她的手,壓著她的臀,從背後進到她體內。
「師父……師父……」終究還是可憐兮兮喊出了,在他身下化成一團軟泥。
她服軟般不住吟哦,南明烈心也跟著軟了,情與欲交織,火能再次奔流。
他包裹她,也被她所包裹。
他一遍遍滋養她的血氣,她則一次次絞緊他的命脈,深入到彼此血肉,究竟誰採食誰,像也說不清、辨不明……
第19章(2)
結果隔天天未亮,絲雪霖猶在睡夢中,人已被搬上馬車安置。
待她清醒過來往外張望,馬車已離那座老泉深谷有大半天路程,再往車內環看,男人把家當都收拾上車,糧食和清水亦備上不少。
他竟半聲都沒知會,將她帶上車就走!
要走可以,好歹也留些時候讓她跟那些山民長輩們話別一番啊!
……等等!
莫非走得這樣令她措手不及,就為了昨兒個她在村裡集市上與婆婆笑談的那些話?
他昨日都發過大脾氣了,她最後都沒想跟他計較,他還……還得寸進尺?!
「師父——」攀到前頭馬車車門,她瞪著他神態閒淡的側顏,氣不打一處來,想也未想衝口便問:「師父帶著我就跑,不讓我去道別,難不成真以為阿霖會拿師父去換婆婆家的十六歲壯小子?」
她口無遮攔全是被他激出來的,沒想到……一息、兩息、三息過去,她家師父神態末變,白晰膚色卻慢慢、慢慢滲出紅澤。
……不會吧?
「師……師父……臉紅了?」她看傻眼。
南明烈看也沒看她一眼,突然輕甩馬鞭,口中發出催促短音。
兩匹大馬得令,嘶鳴了聲,隨即快蹄跑起。
攀在前頭車門的絲雪霖毫無防範,馬車陡快,她倒滾了進去,滾進厚毯、胖枕和軟被子築成的小窩裡。
眼角餘光往後迅速瞥了眼,覷見她四腳朝天跌進軟窩裡哀哀叫著,南明烈不禁壞心地翹高嘴角,面上淡紅猶在。
十六歲的壯小子……光想就不痛快,他都三十二了,是那壯小子兩倍大的歲數。
他見過那小子,黝黑高壯,笑起來滿口白牙,頰面還刻著深深的酒渦。
那小子是喜歡她的,去到她面前就靦眺臉紅又口拙,眼睛卻燦亮如星。
既然不能動那些山民分毫,把她拎走總能夠吧?
再有,他們尚能在深谷洞窟中住到夏季,但接下來就進入秋冬時節了,是該找個溫暖地方避寒,離開正是時候。
他想帶她回去熟悉的地方。
有些事是該辦一辦,省得夜長夢多,不相干的都來覬覦。
馬車往東邊緩緩歸。
每過一日,體力像也漸漸養回一些。
絲雪霖本以為師父要帶她回京畿帝都,結果料錯,她住進這處離天南朝帝都快馬輕蹄僅需半天路程的水鄉小城,她才明白過來,這個清幽可喜的兩進小宅是師父之前打算遠行時為她所準備的。
他不允她同行,又不想她獨留京城成為昭翊帝鎖定的目標,所以想了這樣一個法子,但她那時不願意,又氣又傷心。
一時間,他當初不欲她相隨時所說的話,全都浮現。
她依舊很笨,什麼都沒搞懂,再加上膽子變小了,就更加搞不清楚。
窩進小宅之後,除了食衣住行皆方便外,能令她歡喜的應是跟朋友的聚首。
在宅中服侍的僕婦和婢子好多都是熟面孔,連灶房廚子和管事大叔跟她都相熟。黛月和緋音在她安置好的第二天抵達,縹青則是老早就在水鄉小城內相候,他們馬車一進小城,暗衛大人的翩翩身影就出現了。
僕婢與管事們見到她隨親王主子返回,自然是相見歡喜。
而女暗衛和暗衛大人見到她雖離活蹦亂跳還差了些距離,但確實是活生生一個大活人,能吃能睡、能笑能語,除驚喜外,還一臉如釋重負、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模樣。
這幾日,她從兩名女暗衛口中聽到不少事,關於當日她出事、五日後被尋獲,以及之後師父決定西行,留給暗衛們的那封書信內容。
「小姐那時狀況很不好,主子不讓任何人靠近,就他一個一直守著小姐,後來那個姓陸的不長眼,跑去主子面前鬧,直說小姐已然身死,要主子認清事實,主子便撂狠話了,說要是救不回小姐,大夥兒走著瞧。」
「緋音你說得也太輕巧,才不是走著瞧,主子是要把這賊老天給翻騰過去。小姐,還好您沒事,要不……都不知要出什麼事。」
絲雪霖聽著,內心百感交集,迷惘更重。
今日她想試試臂力,午後小憩過後,女暗衛們搬出箭靶陪她練射。
她發現射箭的準頭未失,力道卻太慘了些,不過才發了五箭,臂膀已開始顫抖抖,之後再射出的五箭全偏得厲害,最後一根甚至連箭靶的邊兒都沒沾上,還沒飛到位就蔫了。
黛月在一旁奮力鼓舞,說她跟大敵分姑娘相較起來已算非常厲害,緋音則偷偷摸摸將箭靶挪近再挪近,以為她沒覷見。
她不由得苦笑,邊舒展筋肉肌理,邊緩下來調息。
黛月和緋音跟著她一塊兒氣沉丹田,擺出種種伸展的姿態,想轉移她的沮喪感,於是東拉西扯閒聊,忽又聊回她出事那段時候的事。
「小姐,那時主子明明已西行,之後卻趕至東海,我後來問了縹青大人,他說一小隊人馬確實已上路,可主子在半道上似有感應,單騎快蹄就往東海沖了。」
「小姐身陷險境,主子立時有感應,這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
絲雪霖有些怔忡。「後來……他可有為難你們倆?」
記憶回籠,總時不時竄出他那些威脅人的話,用一種帶笑的狠戾門吻徐聲道出,彷彿深入她的神識裡,令人股慄不已。
只是怕到最後……她不是不害怕了,而是怒火也跟著噗噗噗地燒騰起來。
氣他動不動就撂狠話,拿週遭的人作要脅。
聽她一問,黛月和緋音臉紅紅,眸眶也有些泛紅。
「當日沒能保護好小姐,還令小姐受那麼重的傷,險些身死,身為暗衛已徹底失職,主子留了我倆的命已是格外開恩,哪有什麼為難不為難的?」
「主子讓我們兩人戴罪立功,之後在海上尋得小姐後,主子一門心思都在小姐身上,也就沒再對我們追究什麼……小姐勿要掛懷,是咱們沒盡到職責。」
絲雪霖還是苦笑,搖了搖頭。「當日海寇來襲,戰得亂七八糟的,本是我一意孤行闖進箭雨中,你們還得分神護我,哪能全怪到你們頭上……」
女暗衛們沒有因她受罰,那就好。
還有翼隊的大夥兒,她聽她們倆說了,當日中箭落水的幾人全都救起,一番救治下也都拾回小命,而春天時候,三喜和茂子亦都順順當當娶得美嬌娘……眾人安然無恙,很好。
至於她……
她也挺好的,保住小命,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時時被人「滋養」著。
而那個拿自身「滋養」她的男人呢?他是否也覺得過得挺好?還是……
「咦?小姐——」忽見她旋身欲走,黛月不禁問:「不是要接著練箭嗎?小姐急著上哪兒去?」
緋音倒是已跟緊在她身後,見她一動,立刻貼上,務求徹底保護好小姐。
絲雪霖道:「我找師父去。」
就痛痛快快把疑問都釋出吧!
自清醒過來,腦子中浮現的問題,全一鼓作氣問個清楚明白!省得她東猜西猜,猜得那樣痛苦。
即便又一次被師父厭棄,又得親耳聽他說那些厭惡她的話,她也認了。
豈料,緋音聞言吶吶道——
「可是主子一早就策馬離去,不在宅子裡,小姐不知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