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現強烈的佔有慾,痛恨別的男人對她獻慇勤;見不得她傷心沮喪,一心只想讓她破涕為笑,甚至想將她收在自己的羽翼下保護……
他動心了,他知道,只是這樣的心意……他必須踩煞車。
就只是現在這樣而已,不可能再更多了,他也不會再讓它往下發展。
她身份不詳,何時會恢復記憶不知道,甚至,他連她恢復記憶後能不能記得自己都沒把握,這樣的感情太危險,有可能到頭來一切白費。
他是個生意人,從不做吃虧的買賣,感情亦然。也許正因為下意識早考慮到這些,所以才一直抗拒自己對她的情感。
投資要膽大心細,獲利越高,通常投資時要承擔的風險也越高,在生意上,他享受這樣的刺激感,可是感情……他不想賭那麼大,他會先把自己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
「林秘書是個做事謹慎小心的人,相信他告訴你的事,我也沒什麼好補充。」他避重就輕的說。
然而冬雪對自己目前的狀態十分不滿意。「我討厭現在這樣沮喪的自己,也知道是挫折感讓我逃避,想快點恢復記隱,以為如果恢復了記憶,我就能被需要……其實,這些都是藉口,一個人被需要和是不是喪失記憶沒有絕對的關係。」她歎了口氣再道:「今天你就讓我發發牢騷吧,我是九命怪貓,遇挫折時停一停,休息一下,很快又可以往前了。」
這就是她可愛的地方,永遠不會被沮喪困住。他撇了下嘴角,「你……很想恢復記憶嗎?」
「不知道。」一瓶啤酒喝光,她又開了一瓶。「我一方面不想這樣渾渾噩噩過日子,希望快恢復記憶;一方面又怕恢復記憶後……會不會連你都忘了?」
原來她也擔心這個嗎?
她不想忘記他的理由是什麼?只因為他是她的恩人?還是……
東方靖看著遠方海平面上的最後一丁點亮光,兀自思索。
「東方靖先生,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沉靜的黑眸看著她,天色真的黑了,他瞧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你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了?」不是一向說抱就抱?有時候,她比他早起床,一早就大大方方的抱過來,害得他忙著掩飾生理反應而尷尬不已。
下一秒,她用力的抱住他,用力過猛,兩人跌躺在沙難上。她身軀半壓住他,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上,聽著那有力而略快的心跳。「東方靖先生……」
「嗯?」
「一定很多女人喜歡你,對不對?安醫生就提過了好多個。」
那個大嘴巴!「那又如何?」
「有人直接跟你說喜歡你的嗎?」
「那些人都被我更直接的拒絕嚇跑了。」
冬雪笑了。「真像你的作風。」
等了好久,她沒再接話,正當他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她卻深呼吸一口氣,然後說:「當記得或忘記一個人都無法由自己作主時,許多事就會因此變得綁手綁腳,不敢喜歡、不敢投入、不敢這個、不敢那個,久了,我覺得自己都快憋出病了。」
「你想說什麼?」他挑起眉。
「你身邊環繞的都是美女,那些女人都會被拒絕了,我想我也是吧……好吧,我就當自己已經被你拒絕過好了,可我還是要告訴你……東方靖先生,我喜歡你。」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告白了,第一次時,她是寫在他背後——我喜歡你。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東方靖身子僵了一下,沒有回話。
「今天我說出來,不是要你回應我,記得嗎?我都已經當自己被你拒絕了。」她笑著說。「因為無法預知未來,當下只能好好的過,能握在手上的,就不讓它溜走。我告白過了,所以即使被拒絕,真有一天當我什麼也不記得時,至少還有你會幫我記得。我擁抱過你,當我忘記時,你也會記得我雙臂環著你時的溫暖……」
「你已經預設一切都將白費,又何必努力?」莫名的痛楚令他的心糾結起來,這個嬌弱的女孩面對感情,哪來這麼多的勇氣?
可是,他又氣她的自私,憑什麼在她忘記他的時候,他還得記得這一切?
就因為她認為他不喜歡她,所以有一天即使被她遺忘,他也不會痛嗎?
她怎麼會以為……他不會受傷?
「不會是白費,有我最在意的人會記得。更何況,我也不見得會忘記,這只是以防萬一啦。」她笑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吐口氣。「呵,看來心裡的話還是得說出來,現在舒服多了。」她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他卻攬住她的腰身往下壓。
黑暗中,他們注視著彼此,即使看不見對方眼中的神情,卻知道心意在這一刻相通。
冬雪感覺熱氣拂在臉上,下一刻,唇便被重重的覆住,一陣天旋地轉,熱吻持續著……
夜太黑,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於是伸手撫上他的臉。「東方靖先生,我可以奢望……你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嗎?」
他沒有回答,唇再度溫柔的覆上她的,以吻封緘。
第5章(1)
此時他在天境,何來的血腥味?
曾經沾染狐仙血的手發燙著,熱度沿著手掌蔓延至四肢百骸……倏地,他週身著了火……
怎麼會呢?清冷平和的天境為何燃起無明火?火焰一層又一層,無論他怎麼閃避也走不出去,烈焰步步進逼,他轉眼間進退無路。
華冠凋萎、天衣生垢……這是……
「七情生、六欲滋長,五衰相現,天體將散……」來自遠方的聲音提醒著他。
誰?是誰在說話?是「香」嗎?另一名天人的聲音……
「天人,你在劫難逃了。」
五衰相現、天體將散……在劫難逃?
他尚未從震驚中回神,四周的火就越燒越烈,天境的平靜不復存在,回神時血腥味已更加濃稠難聞,處處都是喊殺聲,男男女女調笑輕狎,人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酒池肉林的亂象四起。
這裡不是他所熟悉的天人居所帝釋天,這裡……是阿修羅界?!
他墮魔了嗎?此刻再也聽不到「香」的聲音,他心魔已起,層層罣礙如山,連「心通」的能力也沒有了。
他不再是天人,是阿修羅了?!他心一驚,卻墮魔得更快,無力回天……
哈哈哈……為了一名狐仙的癡纏,他讓自己平靜無慾的心有了私情,由無我而有我,清靜心亂矣……
他真的墮魔了!
如今,心牆已傾,百念竄生,他再也壓抑不住所有的念頭,七情六慾萌芽滋長,一個緊接著一個。
何以如此?他是天人,有著受世人香禮膜拜的崇高地位,憑什麼只是區區黑山的一個小狐仙,就令他墮魔?他不服!
他恨那狐仙、恨天界,憤怒心起,四週一下子又火焰繚繞……
「……我不服……不服……憑什麼?憑什麼……」
夜裡,冬雪被東方靖說話的聲音吵醒,她坐起身,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
他全身是汗,模樣看起來痛苦又憤怒,令她有些擔心。「東方靖先生?東方靖先生?」見喚了兩句他仍不醒,她只好用力的搖他。
他倏地睜開眼,急促地喘息著,胸口依然起伏得厲害。
「東方靖先生……你作惡夢了嗎?」她小心地開口,他剛剛睜開眼時的眼神嚇了她一跳,無情冷漠,像是充滿了仇恨……
她搖頭笑自己想像力豐富,下床走進浴室替他擰了一條濕毛巾。
天人、火焰、阿修羅……東方靖閉上眼,忽感覺臉上被個溫熱的東西覆蓋,他知道那是熱毛巾,任由她拿著毛巾替他擦拭。然而,方才夢境裡那種恐懼、不甘心和憤恨的情緒,彷彿還盤踞在他胸口,令他沉悶得似要窒息。
「很可怕的惡夢嗎?」她問。
他抬眼看了下牆上的時鐘,凌晨三點,還早呢。他閉了閉眼,豎起枕頭坐臥在床上,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夢見一個天人愛上了狐仙,不容於天界,所以墮魔了……那種恨化為烈焰狂燒,他四周都是火焰,卻掙脫不了。況且,烈火雖吞噬不了他,可那種滾燙的痛楚會讓人發狂,一再地讓他的憤怒與限意更濃烈……
「夢裡面的人,我明明看不清楚相貌,但奇怪的是,他痛我也痛、他恨我也恨……」那種不甘心、不情願和不可置信的感覺一一烙在他心裡,再多的言語也形容不出那種感受。「我覺得……那個阿修羅好像就是我……真奇怪,我不信怪力亂神,也不常看電視,為什麼還會一再作類似的夢?」
「一再?」她去廚房倒了杯水回來給他,然後問。
「嗯。」像在講一則故事般,他大致說了一下自己曾經夢見的夢境給她聽。
「……很有趣吧?簡直像在看連續劇一樣,原來除了經商,我還滿有編劇天分的,竟能想出這麼誇張的劇情。」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狐仙、天人……冬雪皺起眉,覺得自己好像也曾作過相似的夢,可一醒來,她就全忘了,只知道夢裡的心情痛苦又傷心,有時一醒來,她臉上甚至還留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