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省省吧!」姜兆同一樣言語如飛刀,命中要害,「第一,我對你的感情生活沒興趣,是你愛炫耀的個性非說不可:第二,我和小雅尚未交往,無可奉告:第三,等你成功經營一份感情至開花結果,才有資格大言不慚當愛情顧問。」
清朗的笑聲在室內盪開。
「表哥,你露餡了喔!」江日東受慣了他的冷言冷語,厚臉皮的他早練成一身銅筋鐵骨。「孫小雅喚你『兆同』,你直呼她『小雅』,如果不是有意思,你連一分一毫都不會讓步,不會拖延至今沒解決掉婚約,還互喚小名。表哥,你果真動了凡心哪!」
「八字都還沒一撇,你替我興奮什麼?」
「不,我太感動了。表哥,你或許沒自覺,但要跟你在一起真的需要一顆很強的心臟,才受得了你彷彿寒流來襲的低溫表情與冷透人心的無情言語。我可是磨了三年才習慣你這種個性。」江日東還裝模作樣的擦眼淚。
「沒出息,陸毅一下子就適應了。」姜兆同天生如此,自己不會感到不妥。
「你講不講理?表哥?陸毅是公司員工,在公事上自然公事公辦,我相信不只陸毅,所有的員工都會認為你是好上司,處事明斷、賞罰分明,能為公司帶來鉅額利益,大家都不愁領不到年終獎金,就算為人冷酷些又何妨?
「他們又不需要跟你生活在一起,私人領域完全沒衝突。然則,你的家人、朋友就不同了,我們或許可以說習慣了,但你未來的女朋友或妻子,要與你同床共枕一輩子的女人,你也要如此對待嗎?表哥啊表哥,我真擔心我未來的『表嫂』會被你凍僵成冰美人。」江日東想到那一幕,真想一掬同情之淚。
姜兆同目光凌銳,表弟恍若無心的一番話多少震動了他。
「我沒聽女人抱怨過。」
「廢話!哪有笨女人會去得罪有錢的大爺?除了我敢說真心話,還有誰敢?」
孫小雅!姜兆同心裡浮現出這個名字,她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言語不遜,一點害怕得罪他的跡象也沒有。
也因此,他才會找理由教她主動來親近他?
一杯咖啡?一頓飯?他豈會在乎這些?但他就是非索償到底不可。
姜兆同還不確定自己真正的動機,只是憑著兩人的直覺非這麼做不可,他就是不願成全孫小雅被趕回媽媽家,她必須待在與他相等的階層,方便他想見到她時見到她。
這樣的他,算是冷酷無情的嗎?
其實不用想像,他也看得出來小雅在孫家過得並不舒坦,得不到真正的尊重,只是她還算會排遣自己的心情,應對得很恰當而已。
他決定打一通電話到孫氏企業給孫李寒翠,為星期日派司機去接小雅出來打聲招呼。果然,孫李寒翠很高興的應允了。
射將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只要孫李寒翠多看小雅一分,孫柳靜就會少欺負小雅一點吧!
而且如此一來,孫小雅,你跑不掉了。
姜兆同突然笑了,嚇得江日東想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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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突然打個冷顫。
「怎麼了?」紀柔竹關心的問。
「不知道,突然感到背脊涼涼的。」
「冷氣太強了嗎?」
小雅搖頭。「沒事了。」
從姜兆同那兒出來,她便直接來紀柔竹家裡,兩人約好了一起做聯考重點講義。紀柔竹的家教學生今年一樣要聯考,若能考上一流學府,她們會感到很安慰、很有成就感。
兩個知己手帕交碰在一起,聊天是一定要的啦!
「小雅,你是有心來幫我對不對?你的學生是出了名的優秀,哪裡還需要這些重點講義?」紀柔竹心知肚明。
「再優秀的人也必須努力,否則馬前失蹄,將功虧一簣。」
「你打算讓武俊思把這些都背完?」紀柔竹掂一掂講義的重量,滿沉的。
「不背完休想去遊樂園玩。」小雅對功課要求很嚴。
「去遊樂園?」
「是啊!」小雅將武俊思的請求說給她聽,「真是可憐的小孩,家裡那麼有錢,竟然沒去過遊樂園。」
小孩?身高一米八的小孩?
紀柔竹見過武俊思一次,身材高大,面孔卻挺可愛的,但他看小雅的眼神不是小孩看姐姐的眼神,隱含著愛慕之光,只是小雅認定他是弟弟,沒去想那麼多,自然不會注意到。
「小雅,你們哪天去遊樂園?我也好久沒去,可以加入嗎?」
「當然,人多才好玩。」
紀柔竹不禁有點同情武俊思。小雅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愛慕。
也對,小雅喜歡比她年長、懂事的大男生,對小男生沒感覺。
「你跟你的『未婚夫』有進展嗎?」紀柔竹可是拭目以待,她週遭的親戚朋友沒人與「豪門」沾上邊,一直到小雅突然被接回生父家。
小雅白她一眼。「我沒有未婚夫。」
「這種話教你奶奶聽見了,小心她扒你的皮。」她對小雅的近況是瞭解的。可憐的小雅不敢向媽媽吐苦水,至少在這兒可以讓她發洩一下。
「奶奶又不是順風耳,才聽不見。」小雅躲在紀柔竹的房間裡,完全放鬆下來。「她連阿姨在家裡跟朋友說她的是非都聽不見,更不會來注意我。我只須表現得體,不丟她的臉,就夠了!」
「如果我是你,被爸爸的大老婆如此欺凌,早向奶奶打小報告,由奶奶去對付她,保證她灰頭土臉。」紀柔竹心疼小雅的忍氣吞聲。
「小竹,我又沒打算一輩子待在孫家,何必去破壞它原有的生活形態。」小雅悄悄歎息,「我又何須多做什麼?光是我的存在,就夠阿姨受的了。」
「也對,彷彿一直提醒她,她被丈夫背叛的事實。以前至少還能裝聾作啞。」
小雅無奈的點頭。「所以只要不太過分,我都願意忍耐。有那樣的婆婆與丈夫,相信阿姨下輩子不想當女人了。」
「你能體諒她,她卻絲毫不憐憫你,你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教一個不幸的人去同情別人,不啻緣木求魚,光是哀悼自己的不幸就夠忙了。」小雅也曾心碎痛苦過,在那個時候眼中是沒有別人的,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傷心事,連母親為她的傷心都可以沒看到。
「那好,你不想一輩子待在孫家,是打算找個對象結婚嗎?」
「你大學沒畢業會想結婚?」小雅反問。
「不會。」
「我也不會。」
紀柔竹睨她一眼,「你從實招來,那位姜兆同先生一點也沒打動你的心?」
「倘使我想讓媽媽過幸福的好日子,他有錢有勢這點非常令人心動,但我知道我媽媽要的不是這些。」
「他那個人不好嗎?」
「挑不出毛病。」性情淡漠是天生的,不算毛病。
「那還不夠吸引你?」紀柔竹不解。
「我問你,小竹,裴勇俊帥不帥?吸不吸引你?」
「帥呆了!我多想跟他握一次手。」
「你會想嫁給他嗎?」
「我發神經啊!人家哪看得上我?」紀柔竹一說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你覺得姜兆同太高不可攀。」
「不只高不可攀,他比天上的寒星更冷。」
「你拒絕他了?」
「拒絕了。但顯然渺小的我是不夠資格拒絕皇太子,他反而有意無意的與我牽扯不清,不願給我一個爽快。」小雅真是不懂有錢人的心態。
「或許,他對你有意?」
「他沒有任何追求動作,像是有意嗎?」
紀柔竹抓抓頭髮,「那你打算怎麼辦?」
「隨他大爺高興,就耗著吧!」小雅坦然道:「至少我不會立刻被趕出孫家,他們會給我學費和零用錢,我媽可以不用那麼辛苦。」
「虧你想得開。換了我知道自己只是人家想利用的一顆棋子,不是哭死就是氣死,天底下怎麼會有那種奶奶跟爸爸?」紀柔竹忿忿不平。
小雅早過了生氣的階段,輕笑道:「其實只要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誰利用誰還是未知數呢!」
「什麼意思?」
「至少我如願擺脫掉『私生女』的身份,身份證上印著生父的名字,認真算起來也不吃虧了。」
「小雅,你該不會……」
「什麼?」
「沒有。啊,十一點多了,今天店裡客人很多,我媽一定沒時間煮飯,我必須幫忙,小雅你也留下來一起吃。」紀柔竹起身往廚房去。
「我也來幫忙。」
紀媽媽在家裡開設「彩虹髮廊」,口碑很好,請了兩位助手還常忙不過來,紀柔竹從國中起就常常幫忙煮飯做菜,廚藝已練得比媽媽好。小雅則常須幫上班族的母親做飯給妹妹吃,下廚沒問題。
紀柔竹瞧著小雅切菜的側影,心裡難過地想:小雅,你那麼想擺脫「私生女」的身份,是為了陳英治學長嗎?你忘不了他帶給你的傷害,所以才甘心忍受這一切?
可是小雅,這樣做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