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名女郎表現出來的企圖,瞎子都看得出來,想到這,她心裡又是一陣不舒坦。
「你真是虧大了呢,用這麼大的秘密來跟我交換,其實我的原因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她嫌棄我家境只是小康,又拒絕大公司聘書,沒有辦法給她她想要的生活,加上厭噁心容和正義的惡作劇,所以我被甩了。」段正淳的回答十分簡單,而且語氣也沒有傷感的樣子。「她沒多久就嫁給了一個富二代,不過聽說沒幾年就離婚了。」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女友嫌貧愛富,覺得兩人沒有未來,無法互相扶持,支持自己的夢想,這樣的痛楚怎麼可能像他說的那樣輕描淡寫?
所以才為了她單身十二年嗎?其實……他很愛那個女人吧?所以才寄情工作,沒有談感情。
不知為何,聽見他的故事,她內心驀地刺痛。
「啊!」段正淳突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陶嘉樂被他的大叫嚇了一跳。
「回台灣找個時間去家樂福買些東西吧,家裡缺洗碗精那些有的沒的,一起去?」段正淳問的語氣十分正常,像是他們本來就應該一起去大賣場採購東西。
「喔,好啊。」陶嘉樂直接應答,想想好像不對,他們一起去買東西,如果遇到熟人怎辦?要怎麼解釋他們一起買東西呀?!
「等等——」開口要拒絕,段正淳兩隻手卻左右夾住她臉,讓她對著自己,看著他的眼睛。
「你幹麼?」她臉被擠來擠去,非常醜。
「你出生就會走路?會跑會跳?」段正淳語氣正經到不行。「每個人都是跌著摔著長大,摔久了才知道怎樣不會受傷,你有自保能力,你可以保護自己,不用逼自己去扮演一個連你自己都討厭的人。」
不用逼自己去扮演一個連你自己都討厭的人……
這句話,瞬間逼出了陶嘉樂的眼淚。
看著她控制不住落下的眼淚,段正淳語氣一緩。「你會累垮的。」
陶嘉樂沒有想到自己會哭泣,還是在段正淳面前哭出來,而他竟也沒有嘲笑她,反而用手背抹去她臉上的眼淚,非常溫柔有耐性。
這……是一般男人會對女生做的舉動嗎?
而她讓他擦眼淚,沒有躲開的行為是正常的嗎?
很久很久沒有戀愛的陶嘉樂覺得這下糟糕了……
***
十天後,新店。
平常日營業到午夜十二點的家樂福,過了晚上十點後,空曠的賣場幾乎沒有人,可以舒適的閒晃,不必人擠人。
一輛堆滿零食的推車停在生活用品區的走道上,一個踩著高跟鞋的女人,把手伸得高高的,要拿擺在高處的清潔劑,可惜不足的身高讓她行動困難,即便穿著高跟鞋也構不到高處的清潔劑。
這時一隻屬於男性的大手越過女人頭頂,輕鬆取下架子上的清潔劑。
「你要這個?」男人揚了揚手上的東西詢問。「還是要旁邊的牌子?」
被黑影籠罩,陶嘉樂回頭,看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段正淳,有些楞。
「不,就是這個。」陶嘉樂回神,嫉妒的看著他,她構半天也構不著,他輕輕鬆鬆就構到了,這讓她不禁想起,通常他要逼她去洗臉刷牙的時候,也會故意把做好的食物舉高到她構不著的地方,充分利用身高的優勢。
看著他帶笑的臉龐,不知為何突然有點生氣,於是用搶的搶走他手上的清潔劑,丟進推車裡。
段正淳被她的舉動搞得莫名,看了看推車中的東西,除了零食之外,還有幾包衛生棉,理解的一點頭。
「原來你不舒服?早知你身體不適,我不會拖你跟我來賣場。」段正淳表達歉意。「要不我買個巧克力給你賠罪?或者煮個紅豆湯什麼的,別生氣了。」
陶嘉樂看他雲淡風輕的說出她MC來了,還要幫她煮紅豆湯,當場倒吸一口氣。
「你為什麼知道我、我……」臉紅。一個男人注意女性的生理期很正常嗎?難道他也……不,什麼也!沒有也!
「我可不是在注意你喔。」段正淳挑了挑眉,神色正經的道:「獨居太久,我沒有想到女孩子使用衛生紙的量是如此驚人。」
他說得非常含蓄,但陶嘉樂一想就明白了。
兩人共同居住的地方,清潔是她在負責,垃圾是段正淳在倒的,即使分別使用兩間浴室,收垃圾的時候兩層樓集中起來,數量就很驚人了……不對,她不是要跟他說這個!
「我沒有經前症候群,我生氣的是,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辯駁,任由別人抹黑你?」陶嘉樂瞪他,氣勢洶洶的質問。
「喔,你說的是那個啊。」段正淳笑笑,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伸手挑了常用的紙拖把補充包,放進購物車裡。
無論怎樣的工作環境,哪一個行業,只要有利益關係的地方,就會有流言。
他們這一行就是這樣,從聖誕節到跨年是生意的旺季,酒業主要的客戶來自於餐飲業、娛樂業,那些單價不高、質量不錯的酒品訂單量大,可以帶來不錯的利潤。
可通常一家餐廳不會只向一家公司進酒,各家公司都會爭取多一些訂單。
這次的事件是起因於一名餐飲界女王,她旗下的餐飲集團有著非常穩定而且持續成長的客群,是多家酒商爭取的客戶。
但那名年過五十的餐飲女王並不好討好,陶嘉樂親自跟她會晤過,很清楚那名女性業主絕不摻水的做事方式。
「你們竟然敢拿這種質量的東西來糊弄我,還要我進你們你推薦的這支酒,你們當我的客人沒有味覺,還是我的舌頭壞死了?」這是她最常削那些採購們的話。
四方酒業不求大單,只求質量,只提供這位女王中高價的特殊酒品,因此能有一年四季穩定的訂單。
可段正淳卻從女王手上拿到了每個月的進貨單,而且接下來將主推他代理的數款紅酒,龐大的利潤讓同業眼紅,因此有了不少難聽的傳聞。
「連我們Boss親自跟女王談都沒有用,段正淳才進這行多久,女王怎麼會買他帳?對了女王不是單身十幾年了?該不會……」有人曖昧的、隱晦的暗示。
「搞不好喔,你們想想,之前一家飯店的老闆也是塊鐵板,可段正淳就是拿走比別人更多的訂單,八成是提供了特別的服務吧?」
聽見這些流言,陶嘉樂十分憤怒,因為她知道段正淳為了要打進餐飲市場付多了多大的心血,深夜的越洋電話是家常便飯,更不用說跟女王電話聯絡的時候,被吼更是常有的事。
這些要不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陶嘉樂也不會看見,不會明白他能擁有今天在灑業中的一席之地,絕對不是靠幸運或下流手段。
她不喜歡那種眼紅別人成果的酸言酸語,更討厭說這些話的人是自己同公司的人,陶嘉樂覺得那是恥辱!
「如果賣屁股就可以拿那麼大筆訂單,你可以去賣呀!怎麼,我說錯了?瞪我幹麼?啊,原來你已經試過你的屁股賣不掉?」刻薄的言詞就這樣從她嘴裡吐出來。
「人家說胳臂不會往外彎,陶嘉樂,你到底是哪裡的人呀?你不幫自己同事就算了,還幫著別人欺負自己人喔?」被削了一頓的男性員工跟她吵起來。
「你什麼鳥問題?我是誰的人?我當然是Boss的人。」陶嘉樂冷笑一聲。「正因為Boss在業界名聲很好、人緣佳,我才要告訴你們,少在那裡胡說八道,傳出去說四方的人這樣批評同業,眼紅沒風度,要Boss臉往哪裡擺?也想要外人傳Boss的好名聲都是裝出來的?」
陶嘉樂跟同事吵架的全數內容,正好被許倍文帶進四方的段正淳聽見了。
他的出現,讓辦公室氣氛一陣冷凝,沒有人敢抬頭看他,除了陶嘉樂。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一點也不迴避,臉上的表情像在逼他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可他什麼也沒說。
許倍文瞪了嚼舌根的員工們一眼,笑咪咪的請段正淳進自己辦公室,當做什麼事都沒有。
段正淳淡淡掃了眾人一眼,視線最後停在陶嘉樂臉上——她瞪到眼睛都要突出來,看來十分意外他沒有發怒,也沒有為自己說任何一句話。
想到那畫面,段正淳還覺得有點好笑。
「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勉強當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你啊,被說的當事人都不火大了,你倒是比我還要火大呢。」他笑咪咪的將購物車裡的零食、泡麵一一取出來放回架上。「怎麼?心疼我?」略略偏頭,他似玩笑似認真的問。
那雙映出自己倒影的黑眸,就在她眼前,令陶嘉樂無所適從,怪異的感覺更讓她手足無措。
「誰、誰心疼你了?你為什麼要拿走我的零食和泡麵!那是我的精神糧食耶!還給我!」陶嘉樂藉由搶回零食的動作,來掩飾心中泛起的慌亂,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就會一直看著他的眼睛,那麼她就會不自覺的臉紅……